彩色的燈球緩慢旋轉，光線透過小孔照射出來，掃過角落里兩人的臉。
“我以為會有那種用盤子托著許多酒杯，在派對上到處亂晃的侍者。”森見忽然說了一句，“結果并沒有呢。”
“學校里的圣誕派對，怎么會有這種侍者……”
成瀨頓了頓，反應過來，“要喝什么？”
“隨便吧。”
“那就喝點熱的吧。”
他去要了兩杯熱牛奶過來。
“謝謝。”森見喝了一口，抿了抿唇，終于露出一點笑容，“感覺暖和多了。”
“待在這種角落里能不冷嗎。”話雖如此，成瀨也沒離開，還是在她旁邊站著。
“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那還來參加什么派對。”
“喧鬧之中的安靜，更能讓人深刻地認識自己。”
“是在確認自己得到的這個‘年級第二’的含金量嗎？”
她望過來，深深吸了口氣，又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剛才差點就把這杯牛奶潑你臉上了。”
成瀨往旁邊站了站。
待情緒稍微平復一些，森見問道：“成瀨考了多少分？”
在所謂的“五十強”放榜之前，除了直接詢問，是無法得知其他學生的分數的。
成瀨沉吟了一下。
“不記得了？”
“不是，你先把牛奶喝完。”
森見眼一橫，“多少分？”
成瀨只好報出自己的分數。
她張了張嘴，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消失。
手里握著剩余大半杯的熱牛奶，卻感受不到半點溫度，腦海里回響的，全是剛才那個數字。
“這種分數……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這次考試比較簡單，我也比較認真。”
一聽到認真，她忍不住深深嘆息：“我也很認真啊……”
成瀨沒接話，望著前方，抬起杯子抿了一口。
昏暗籠罩著派對的會場，人群在嗡嗡的喧鬧里四處搖晃，夜晚仿佛已經降臨。
掃望之間，他忽然看到了跟瀧川姐妹待在一起的尚子。
場館昏暗，而幾人正站在燈光之下，還是挺顯眼的。
“我過去了……森見？”
她拉住了他的制服。
“具體的分數呢？”
森見看著他，“各個科目的分數，你應該都還記得吧。”
成瀨有些無奈，“現在問這個還有意義嗎？”
“我想知道。”她堅持道。
他只好將各個科目的具體分數都告訴她。
“數學滿分，英語滿分，生物滿分……”
森見不由自主地松開手，口中喃喃，“雖然比較簡單，但也沒有簡單到這種程度啊……”
成瀨看著她，“我剛才說了，這次考試，我也是認真對待的。”
她緊抿著唇，眉頭蹙起，想說什么又沒有開口。
見她這副狀態，想去找尚子的成瀨，終究沒有邁出腳步。
“森見的分數呢？”他問道。
她看了他一眼，幾次動唇才開口。
“差距也沒有很大啊。”
她的神情稍微緩和一點，可眉頭還是愁云不散。
“差距不大嗎？也對，從上往下看，與從下往上看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到這種層次，想提升幾分都很困難，更何況是……二十多分。”
成瀨看了看她，“如果覺得一直仰望壓力太大，森見偶爾也可以回過頭，看看下面的人。”
她看著他，“我只會往上看，不會在比自己排名更低的人身上尋求滿足感。”
成瀨忽然笑了，“森見考第一的時候，也是這么覺得的嗎？”
她抿了下唇。
“我并不否認森見的上進心，但總是緊繃著，反而會影響學習的效率，不是嗎？”
“可稍微放松一點，就會被底下的人追趕上來……”
“——哪有這么緊張啊？”
成瀨忍不住開口打斷她，在學習這件事上，她固執得都讓他有些頭疼了。
“而且就算被追趕上來又怎么樣，這又不是最重要的那次考試。
森見上次跌到第九，這次不又考回了……那什么，除我之外的年級第一嗎？”
她抿了下唇，似乎笑了一下，很快又別過臉去。
短暫沉默后，她輕輕嘆了口氣。
“什么除伱之外的年級第一啊，用這種奇怪的說法，你不覺得難為情嗎。”
“……這是森見剛才自己說的吧。”
“趕緊忘掉。”
成瀨眼一翻，“忘了。”
森見捏了捏手里的一次性紙杯。
潮來，潮退，不斷翻涌。
分不清來源又纏作一團的諸多煩躁，將她攪得心神難寧，卻又忽然憑空消散大半，她深深吸了口氣，將目光放遠。
場中的派對仍在進行，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她的問題也沒有得到解決，可也失去了方才在她心里步步緊逼的壓迫感。
——他剛才的話，到底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雖然讓她忽然倍感焦慮的人也是他。
“都是因為成瀨……”她沒看他，“我才會變得這么奇怪。”
“別用這種奇怪的說法。”
她后退半步，靠在墻上，視線失去焦點。
“在看到結果是年級第二的時候，我以為自己不會特別在意的……我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在焦慮什么了，更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擅自放松下來，是不是正確的。”
成瀨看了她一眼，將杯子里的牛奶全部喝完。
“森見真正的問題，就是想得太多了。”
“可我也沒有辦法不去想啊，這始終是我最在意的事情……尤其現在剛拿到成績。”
“來參加派對，不就是為了暫時放下這些事情嗎？”
“我都說了是海星拉我來的。”
成瀨看著她，“可森見自己不愿意的話，海星能拉動你嗎。”
短暫的沉默，是爆發的鋪墊。
“所以說……都怪成瀨突然過來搭話，才讓我胡思亂想了這么半天——別突然給人制造壓力啊，明明是這種場合，不是來放松的嗎，要學會閱讀空氣啊。我看你就是想過來炫耀自己又考了年級第一。啊啊我懂的，年級第一就是要在年級第二面前炫耀，才有最高的滿足感。反正你肯定又在想……”
“是是……”
成瀨懶得反駁，也明白她積攢了不少壓力，她說什么都認。
發泄了一通，森見才停下。
“……就是這些。”
“您教訓的是。”
在聽到他的分數之后，想完全放松下來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她也不想一直沉浸在差距所帶來的焦慮里，決定還是暫時地享受一下眼前的派對。
畢竟來都來了。
而且今天也已經是這學期的最后一天了。
“成瀨剛才看見海星了嗎。”
“沒有。尚子和光倒是在那邊。”
森見朝他所指的地方看了兩眼，后知后覺地發現一件事：“尚子居然會放你在這種場合亂跑。”
“所以我現在要過去找她了。”
“要丟下我了嗎。”
“你就不能一起過來嗎。”
她沒動彈，望著那邊出了會兒神，忽然將杯子遞給他。
“再來一杯。”
成瀨接過杯子，又去要了一杯熱牛奶過來。
“謝謝。”
她抿了一口，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笑容。
既因為讓冰冷的身體重新變得溫暖的熱牛奶，也因為他的言聽計從，所帶來的一點無法言說的滿足感。
雖然他不會總是聽她的……
她望了望那邊燈光下的少女。
“話說回來，尚子這次考得怎么樣？”
“年級二十一。”
“……又進步了這么多嗎。”
“很厲害吧。”
森見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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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