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宋文彬的問題,面前幾家餐館的老板面面相覷,神色有些尷尬。
“直接告訴我就行了,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們告訴你,有啥好處?”
那名不認識宋文彬的老板理直氣壯的說道。
“我們會專門為你的店發一篇微博,我保證,一周之內會有上千人來你們這打卡。”宋文彬信誓旦旦的說道。
他的氣度全然不似作偽,幾名老板商議了一下,選擇了讓步。
“這聲音是云南那邊一個口技先生給我們的。”一名老板說道。
“口技先生?”宋文彬異常驚訝,他萬萬沒想到,這聲音是人發出來的。
“對,他能模仿各種動物的叫聲,活靈活現的,學什么像什么。在他們當地也是一個小網紅了。”又一名老板附和道。
抖音上還有他的視頻。
為了證實自己的話,一名老板拿出手機,給宋文彬看手機上的視頻。
視頻中,一個男人站在馬路邊,學狗叫逗路過的小狗。小狗聽見有同類的聲音,便到處查看,但是完全想不到這個聲音居然是旁邊的人類發出的。視頻有很多點贊,風格獨特。
宋文彬看了眼此人的ID,昆明獸語者。
看見視頻,剛打起精神的霍雨算是徹底蔫了下去,她輕聲對宋文彬說:“我先回去了,有事再聯系吧。”
宋文彬見她滿臉落寞,猶如霜打的茄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究竟是為什么,要把這玩意的存在與否看得很重要呢。
他試圖勸慰一下霍雨,但霍雨已經走了。
霍雨走后,那幾個老板搓手問道:“你們什么時候發微博?”
“我說話算話,你們不用擔心。”
宋文彬道:“我就想問下。這個獸語者,他有說過自己學得是什么東西叫嗎?”
“龍啊,”老板詫異道:“我看你前面說這么多,我還以為你知道。”
“不是…你們真的相信有龍?”
宋文彬樂了,“這玩意不是你們弄出來吸引游客的噱頭嗎?”
“游客不信我們弄個屁啊。”
老板很光棍的說道:“再說了,咱們這本來就有龍,就是這些年不怎么出來罷了。”
“啊?”
宋文彬覺得事情變得有些復雜,他借著月光仔細的盯著老板那張有些市儈的臉,那張臉上竟然看不出說謊的痕跡。
“所以你的確信這東西。”
“不是,本來就有我信不信的啊。”
“你見過?”
“沒有。”老板光棍說道。
宋文彬樂了,“沒有你信。”
“沒見過我就不信啊。”老板翻了個白眼道:“我還信關公嘞,我又沒見過關公。我跟你說我和他關系老好了,上個月我給他燒了八柱香,這個月就多掙了八千塊。”
旁邊另一個老板一驚,忙問道:“老鄧啊,你拜關公真有用啊。”
“啊,肯定有用。”
“我拜觀音好像好多日子沒睬我了,這個流水少了三千塊錢。”
“我早就跟你講了,你店里風水不行,觀音也不擺個北邊,擺南邊嘛求子的,擺北邊才是發財的。”鄧老板很認真的說著。
那被教育的老板也是聽的一臉認真。
宋文彬心想幸虧蘇緹娜回去了,不然在這聽到這些話估計得氣瘋了。
“那么那首唐詩也是那個懂獸語的人教你的咯,他根據這首詩,創作了這個聲音。”宋文彬指著音箱說道:“這是他創作的藝術品?”
“瞎扯。他能教我詩,我沒文化的啊。”
老板很不滿的說道:“我是沒見過,他見過。”
宋文彬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動聲色問:“他見過?”
“啊,他肯定見過,不然怎么學這么像。”老板煞有介事的說道。
“學的這么像,你怎么知道真的是什么樣就像?”宋文彬問道。
“呀?你聽到的時候,不覺得這是龍叫啊。”老板反問,
宋文彬突然覺得有點匪夷所思,的確,他從未聽過龍吟。可他就是感覺這聲音像龍吟,這感覺是從何而來呢。
老板有點不耐煩了,“行了行了,我說年輕人,知道太多對你不是好事,這世上你沒見過的事多著呢。”
“昂。”宋文彬點點頭,識趣的沒再多問。
但是回去的路上,他默默的關注了那個獸語者的抖音賬號。
這個夜晚的遭遇對霍雨打擊不小,一直到第二天,宋文彬也沒能在她的臉上再看到笑容。去云南的一路上,蘇緹娜和攝制組的同事們一路有說有笑,沿路還唱起了山歌,霍雨卻頭靠在窗戶上,對車內的歡聲笑語不聞不問。
宋文彬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對這件事如此在意,就像他不明白蘇緹娜為何總是想要試圖控制他一樣。
“你們昨天什么時候回來的?”
山歌畢,蘇緹娜縮回來小聲問宋文彬。
“一點多吧。”
“你怎么都不給我發個消息,晚安都不說一聲的。”蘇緹娜小聲說道。
宋文彬嚇得一激靈,蘇緹娜膽子真的越來越大了,這會兒正是攝制期間,她居然連這種逾越雷池的話都敢說了。
他連忙站起身,在車里拍了拍手,說道:“同志們,在云南,我們有兩件事,一呢是公司的潑水節合作,咱們要好好拍,二呢,還是尋找龍的事,我得到了線索,那些酒店老板錄制的聲音,是一個獸語者人聲發出的,所以,我們還要再去一趟昆明。”
這么說的話,就好像蘇緹娜剛才是在提醒他工作的事了。
說著,他瞄了眼霍雨,可霍雨對這個線索無動于衷,好似沒聽見似的。
蘇緹娜翻了個白眼,還沒等宋文彬坐下來,她就埋冤道:“還找呢,再找下去也是沒有意義的事啊,印度那集劉墉不在咱們不就走了嗎?”
“一碼歸一碼。”宋文彬義正詞嚴道:“平時咱們節目播出都是一個多小時的,這點內容,咱們半小時也播不了嘛。”
宋文彬這么說,蘇緹娜也只好認了,可是一張臉上卻寫滿了不情愿。
多樂傳媒和海豹公司商議的合作地位于西雙版納,每年的四月份,這里的傣族人民便會進行盛大的潑水節,以慶祝傣族新年的到來。
來到西雙版納之后,宋文彬回憶起了前些年下南洋尋寶的時候,雖然這里地處西南,但自然環境和東南亞差不了太多。
這讓他對龍的存在產生了一些懷疑,東北的氣候他見識過,一種生物如何在如此迥異的環境中同時存在呢?
他沒有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蘇緹娜已經夠得意了。
傳媒公司對節目組的到來非常熱情,特地準備了宴會為他們接風洗塵,當然,作為商業活動,任何價值都要最大化,在接下來的短短幾天內,幾人跑來跑去的拍,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包括但不限于蘇緹娜穿著傣族民族的服飾跳孔雀舞,霍雨帶著一群壯漢賽龍舟,厭老師坐在竹架上被大街小巷的粉絲追著潑水。
活動結束后,眾人辭別了流量賺的滿滿的傳媒公司,身心俱疲的回到了酒店。在商議后續的節目安排的時候,蘇緹娜不情愿說道:“我們還要去昆明,這幾天拍了這么多人文,節目時長已經夠了吧。”
“我們又不是游記,拍這個有什么用,過去咱們沿路拍的風景,最后成片的時候總是被導演剪的就剩幾幀,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霍雨的沉默中,宋文彬擔當起了延續節目的重任。
“去了昆明也沒用啊,百分之九十九又是一樁生意罷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奇聞軼事,諾,百慕大三角是作家1950年編出來的,麥田怪圈是人為畫出來的,那些魔術和戲法也都是提前準備好的道具和場景。”
“我…”宋文彬還想說什么,但蘇緹娜已經很累了,她站起身,說道:“你要去,我是不介意的,畢竟你是厭老師。不過我勸你還是別抱什么期望了,畢竟,要是這樣的生意多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對嗎?”
宋文彬很清楚的記得,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些許淡淡的玩味和警示,與她平日里小妹妹的模樣判若兩人,倒是有些像她夜里清醒時的模樣。
他剛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應對,蘇緹娜便離開了鏡頭,去樓上休息,只剩宋文彬和霍雨坐在餐吧的攝影機包圍下。
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兒后,霍雨說道:“你別看我啊,我覺得就這樣交差其實挺好的,蘇緹娜說得沒錯,百分之九十九的靈異事件都是生意,找來找去,總歸又是一樁生意罷了。”
“啊??你別被她帶了節奏啊,只是一次失敗而已,這樣交差,投資人不見得能接受啊。”
“不接受又能怎樣呢,又改變不了現實的。”霍雨說道。
“不接受人家就不投資了。”宋文彬說道。
“怎么,你還想繼續當你的厭老師啊。”霍雨問。
宋文彬余光掃了眼旁邊的攝像頭,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這樣的話,他能怎么回答呢,又要怎么回答呢。
“況且,就算你想拍第三季,蘇緹娜不見得會同意。”霍雨語不驚人死不休。
“什么?”宋文彬一驚:“你說什么??”
“你不覺得她已經對這個節目不耐煩了嗎,她開播前就和我私下說過,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參演了。”霍雨輕描淡寫的說出了令宋文彬感到錯愕的消息。
宋文彬驚訝道:“這不可能,她不是最渴望節目拍攝的嗎,如果沒有拍攝,沒有有趣的事情,她甚至會夢游的啊!”
“那可能是有更新鮮刺激的東西在等著她吧。”霍雨看著宋文彬輕笑道。
宋文彬打了個寒顫,他突然明白為什么蘇緹娜總是急不可耐的想要結束這期節目了。
“不…不行…不能就這樣結束。”宋文彬結結巴巴說道:“你得我,霍雨!”
“厭老師舍不得吶。”霍雨再次鄙夷道。
“我……”
宋文彬咬咬牙:“如果,我是說假如這是我們的最后一期節目了,我不想它不了了之!”
“這世上絕大部分的事情到頭來都是不了了之,不是嗎?”霍雨無動于衷。
“這件不行!”宋文彬急了,脫口而出。
霍雨挑挑眉,把腿支起來看著他。
“唯獨這件真不行!”宋文彬再次強調。
霍雨見他如此堅持,終于露出一絲微笑:“行,那我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