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一聽他們捅了龍窩,立馬把頭伸了過來,看了眼之后,她再次一掃陰霾,振奮道:“nice!我就說,怎么能因為一次的失敗就氣餒,龍要是這么好找,不是多少年前就被人找到了嗎!?”
“啊?”蘇緹娜不太理解霍雨的腦回路。
“這附近的人住在旁邊,肯定知道有龍吟的事!”霍雨說道:“我們得問問他們。”
“那你說去哪一家問,總不能帶龍的飯店都見過龍吧。”宋文彬把手機遞了過去。
霍雨掃了一眼便說道:“就這家龍吟山莊吧,他名字起的最直白。”
和神話故事歷史記載以及老人口中的難覓蹤跡的龍不同,龍吟山莊的位置明明白白的寫在大眾點評美團外賣以及餓了么等一眾外賣美食軟件上。
三人只花了不到20分鐘就趕到了目標地點,龍吟山莊整體是一個農家樂的格局,它坐落在一個人工池塘附近,池塘里養了很多天鵝,池塘旁邊還有一個養孔雀的籠子,不過看生存環境應該是飼養的肉用產品,并非觀賞作物。
攝制組扛著攝像機大張旗鼓的到來驚動了店里的老板,一行人剛剛進門,算賬的老板就迎了上來,有些緊張問道:“你…..你們是……?”
老板年紀50多歲,臉色紅潤,微胖,他應該不是非凡旅途的目標受眾,并不認識眼前名滿天下的幾個年輕人。
“老板,我們是來吃牛癟火鍋的。”宋文彬見對方不認識自己,很高興,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哦哦,”老板恍然大悟,放松下來,打趣道:“這東西你們外地人吃得慣嗎?”
“咱們拍美食節目嘛,肯定什么都要試一試。”宋文彬說著,目光卻落在了飯莊的墻壁上,墻壁上掛著一條水墨畫的龍,活靈活現卻又粘著些油煙,看起來臟兮兮。
“行,那你們找個包廂坐下,我待會幫你們弄。”老板說道。
一行人來到二樓,好家伙包廂名字也是和龍隱約相關的:“西海廳,東海廳,北海廳,南海廳……”
幾人進了南海包廂,坐定后服務員拿來菜單,霍雨已經等不及了,讓服務員吧趕緊把老板叫來。
老板客客氣氣的端著茶給它們送上,霍雨迫不及待的問道:“對了,老板,我想問下,你們這為什么叫龍吟山莊啊。”
蘇緹娜也假裝不經意問道:“對啊,我看附近有好些飯店的名字都帶龍的。”
“啊,那是因為我們這邊出龍啊。”
老板隨口回答道。
宋文彬感到不可思議,倒不是他覺得老板說出龍很奇怪,畢竟這里是中國,像霍雨這樣相信有龍的也有很多。他驚訝的是老板說出龍的時候就仿佛在說他們這有野豬似的。
一聽這個,蘇緹娜微張紅唇,以示驚訝。
霍雨扭了下屁股,強作鎮定道:“出龍?什么意思?”
“就咱們這有龍啊。”老板說道。
“有龍?你說的是,圖畫上的龍還是動物龍啊。”蘇緹娜開始裝傻。
“龍你不知道啊。”老板反問:“就那個龍啊。”
“會叫的那個龍?”蘇緹娜再問。
“客人,瞧你這說的,龍長了嘴,可不會叫嗎,不過咱們不能說的那個粗鄙。龍那不是叫,那得叫吟。就咱們這飯店名,龍吟虎嘯的那個龍吟。”
“那,老板,你聽過龍吟嗎?”
“呃……”老板看著旁邊的攝像頭,猶豫了。
“哦哦,沒事的,老板,我們這單純就是好奇。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們都可以剪,畢竟我們來這是吃美食的。”宋文彬立刻說道。
“咳咳,其實也沒啥,聽嘛肯定是聽過的。”
“真的假的,你聽過,龍怎么叫的啊?”
蘇緹娜揶揄笑道:“總不能是蕪湖吧。”
“別亂說!”霍雨瞪了試圖抖機靈的蘇緹娜一眼,而后她懇求道:“老板,你形容一下,龍究竟是怎么吟的。”
提到這個,老板可來勁了。
“這就不得不提到咱們這龍吟飯莊的名字了。”他看了看旁邊的攝像機,有意想賣弄一下,只見他清了清喉嚨,吟誦道:“正所謂,石軋銅杯,吟詠枯瘁,蒼鷹擺血,白鳳下肺,桂子自落,云弄車蓋……”
宋文彬愕然。
這還沒完,老板竟詩興大發搖頭晃腦道:“木死沙崩惡谿島,阿母得仙今不老,窞中跳汰截清涎,隈壖臥水埋金爪。崖蹬蒼苔吊石發,江君掩帳筼筜折,蓮花去國一千年,雨后聞腥猶帶鐵。”
飯店老板用帶著方言的播音腔傾情演繹了一段,宋文彬聽的目瞪口呆,雖然他完全沒聽明白是什么玩意,但覺得很厲害。
霍雨同樣目瞪口呆,并且肅然起敬道:“這…這是您自己寫的嘛?”
“什么啊…”蘇緹娜對兩個文盲隊友表示無語:“這是唐朝的李賀寫的《假龍吟歌》。”
“那也很厲害啊。”宋文彬說道,“讓我背詩的話我只會背床前明月光和粒粒皆辛苦。”
“哈哈,謬贊謬贊。”
老板摸著胡子搖頭晃腦道:“這的確是唐朝李賀的假龍吟歌,用于描述龍吟之聲,而它正與咱們這的龍吟之聲相吻合,由此可見,咱們這的確是有龍嗎?”
“哦~”
蘇緹娜挑眉,問道:“這么說來,老板你是聽過龍吟的咯。”
“那當然,咱們這很多人都聽過,尤其在春夏的夜晚,山谷中常常會回蕩著龍吟聲,令人心生向往。”
霍雨聽著老板的話,眼睛亮晶晶的,沉迷極了。
“你聽過龍吟。”
宋文彬又問了遍。
“當然。”老板拍著胸脯說道。
“在哪兒聽?”他立刻問。
“位置嘛,不固定,不過總歸是在人跡罕至的山里,或是有水的溶洞啊。偶爾能聽見龍吟。”老板模棱兩可道。
“你見過龍嗎?”蘇緹娜立刻問。
“龍?我沒見過,就聽過它的聲音。”老板拿著菜單:“你們要點菜嘛?”
蘇緹娜無視老板的打岔,追問:“那這附近有人見過嗎?”
“呃…”老板撓撓頭,說道:“龍這種生物,晦暗莫名,鬼神難覓其蹤跡,非常人所能窺見的。”
霍雨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蘇緹娜連珠炮一般發問:“你說你們這里有龍,卻又說沒人見過。那請問,它存在于什么地方呢,我是說,如果一個生物能發出整個山谷都能聽見的聲音,那它肯定不會小,對吧。那么大的生物,卻沒人見過,這合理嗎?”
不得不說,蘇緹娜的腦子真的非常好使,宋文彬一想的確是這么個邏輯。
可老板卻一點都沒被難到,他豎起一根手指說道:“啊!龍這種生物,一般都生活在地下,我們貴州包括你看像重慶啊,云南啊,都有很多地下溶洞,這些地下溶洞連通著地下暗河,深不可測,龍一般平時就蟄伏在那里面,只有下暴雨或者天氣大變之前,才會出來活動一下。”
霍雨一拍手掌,道:“難怪!我們在杭州時,也有人說龍從井里飛出來,想必井水也是地下水的一種,這樣就能說得通了。”
“對啦!”老板一拍大腿,看知己一樣看著霍雨:“井龍王井龍王,古人都有這種講法,不是嗎?”
“嗯嗯。”
霍雨連連點頭,一本滿足。
可是蘇緹娜卻完全沒有得到滿足,她刨根問底道:“那老板,如果龍蟄伏在地下暗河中,那龍吃什么呢,眾所周知,龍的體型是很大的。地下暗河中,應該沒有那么多生物供它食用吧。”
“這……”老板被蘇緹娜這刨根問底的發問弄的有些不耐煩,他問道:“龍吃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養龍的,我是開飯店的。我只負責給人做飯,對了,你們究竟要不要點菜?”
見老板被蘇緹娜問得有點不耐煩了,宋文彬趕緊制止了蘇緹娜,說道:“就給我們來一道你們這邊本地人點得最多的牛癟鍋底吧。”
“好嘞。”
終于沒有沒完沒了的發問,老板高高興興的下去準備鍋子了。
可是老板走后,包廂里的三人卻陷入沉寂之中。
好一會兒,宋文彬才問霍雨:“你怎么看?”
“一定是我們找的地方太少了。”霍雨急不可耐說道:“你聽老板背那啥詞,李牧那啥詞來著?”
“李賀!李賀!”
蘇緹娜糾正:“假龍吟歌。”
“對!”霍雨毫不在意自己的失誤,道:“你看,李牧用了假龍吟,說明他聽過真龍吟,不是嗎,否則他不可能憑空創造一個概念,再去類比,就像假幣,如果沒有真幣,怎么會有假幣。”
“等一會兒。”
蘇緹娜眉頭緊鎖,試圖抬杠。
“你別說話!”
霍雨干脆的打斷了她,沖著宋文彬說道:“如果我們在那個加勒比海的島上發行一個貨幣,我們和看節目的觀眾說豬島的錢能買椰子,觀眾肯定不認賬,因為他們心里根本就沒有豬島幣這個概念,一定是先有龍,然后才有的龍吟這個概念,而且這個概念很明確,否則李牧不可能寫得這么詳細!!”
“這……”
宋文彬啞然,有那么一瞬間,他的確感覺自己被說服了。
“你說得有道理。”他煞有介事的點頭。
“毫無道理。”蘇緹娜冷淡的說道。
“怎么就沒道理!?”霍雨立刻反問。
“精靈存在嗎?”
蘇緹娜冷笑道:“精靈不存在也不妨礙精靈這個概念深入西方人的思維之中。這個概念比龍還詳細呢,長壽,尖耳朵,住樹上。但是個人都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可以活一萬年的生物,所以精靈只是一個幻想,龍也一樣。”
宋文彬倒吸一口冷氣,“誒…..好像,也挺有道理。”
霍雨瞪大眼睛,質問道:“等會兒,剛才那老板背詩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是什么詩,為什么你立刻就知道那是假龍吟歌?”
蘇緹娜攤開手,傲然道:“我是歷史系畢業的,如果不拍節目,我去讀博士也是可能的,你叫的上名的唐詩宋詞我全都知道。”
宋文彬敬畏的看著蘇緹娜,好家伙百科全蘇真不是鬧著玩的,這氣場一下就上去了。
“行,你厲害。”
霍雨干脆道:“那你告訴我,記錄在古代正史中的見龍案例有多少起?”
蘇緹娜閉嘴不吭聲了。
“說啊,你不是知識淵博嗎,別告訴我你只知道詩沒看過史料。”霍雨咄咄逼人。
蘇緹娜好像對天花板上的油漬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把手塞屁股下面,盯著天花板不說話。
“很多起,是吧。多到數都數不清。”
霍雨乘勝追擊。
蘇緹娜哼了聲,依然不作答。
“你要告訴我,那些歷史上的記錄,所有那些朝代的見龍案例,有關龍的描述,有關龍吟的說法,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幻覺。這不是歷史虛無主義嘛?”
蘇緹娜被刺激,她不看天花板,手指點著桌子用力說道:“這是一種文化幻想,一種癔癥!一種想象!”
“所以全都是神經病?”霍雨問道。
宋文彬深感認同,他舉手說道:“不是神經病不做人嘛!”
“閉嘴!”兩女異口同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