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自從來到印尼之后一直晴朗的天氣開始變得陰沉,恰如此刻宋文彬的心情。
他們搜尋暗礁是順著從外海往沿海的方向逐次推進,現在的位置已經相當靠近泗水城市。在這里,他剛剛結束蘇緹娜在地圖上圈定的最后一處暗礁的探索。
然而整整五天,每天下潛超過十小時,手都在海里泡腫了,結果他找到的東西除了垃圾還是垃圾。
霍雨坐在他旁邊的親水平臺上,臉色也不好看,她眺望著不遠處的幾艘漁船,說道:“咱們還是先進去吧,我總覺得這里不是很安全。”
宋文彬也看到了附近的漁船,他們在泗水外港已經飄了快一周了,無論找沒找到都不能繼續在這里呆下去了。畢竟這也是一艘相當豪華的游艇,總是在一個地方呆著肯定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兩人收了皮艇,脫了潛水服,去游艇的浴室洗澡去了。洗澡的時候,宋文彬獨自一人泡在浴缸里,心里很是擔憂。
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就無法判斷出寶藏所在的位置,而他的能力在面對這個項目的時候幾乎沒有用武之地,他總不能跟大海去套話,大海也不會講話。
如果找不到線索,要怎么交差呢?
這么大規模的資金調動,這么高的自由度,足以說明上面真的很重視這一批文物,也很相信他的能力。但是一連五天,都沒有任何收獲,要是這樣回國了,如何交差呢。
煩躁的他在浴缸里長嘆一口氣。
一籌莫展。
洗完澡后,宋文彬坐在船艉的甲板上,呆呆的看著陰沉的海面。蘇緹娜和霍雨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表情也非常凝重。
“十幾個礁石都找過了。”
霍雨說道:“如果你那什么資料記載的沒錯,鄭和真的是在泗水這一帶船只觸礁,那么也該有一點痕跡。”
“六百年。”
宋文彬在一旁嘆息道:“這天底下發財的營生別說尋寶了,挖祖墳都有人干。泗水港每年不知道吞吐多少貨船,真的有東西也早就被人打撈走了。哪能輪得到咱們,依我看,咱們還是及時止損吧,早點回國斷了那幫專家學者的念想,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
“不行。”
蘇緹娜說道。
她頂著個黑眼圈,長長的手指插在頭發里,她那頭白色飄逸的長發此刻被她抓的亂糟糟的。
“不行?”宋文彬問:“咱們該找的礁石都找過了,沒有找到線索就是沒找到線索,那還能怎么樣,總不能把整個海床都找一遍吧,那就是找到死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西方既然有尋寶人能夠找到六百年的文物殘片,那說明肯定有人離鄭和投寶的地方很近!”蘇緹娜說道:“有人離它們很近而我們卻在在這里放棄?這怎么可能,我簡直不能想在我回國后突然有一天有一則新聞爆出了某個西方尋寶獵人找到了九紋龍寶箱并且大發橫財,我告訴你,要是我看到這種新聞,我肯定會羞愧的自殺的!!”
宋文彬使勁的撓亂頭發,煩躁道:“那不放棄你說怎么辦呀,現在能做的都做過了,總不能重新再找一遍吧,那完全就是浪費時間。”
“不...不對...一定是哪個地方疏忽了。”
蘇緹娜抓著頭,懊惱道:“線索記載的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導致我們走在錯誤的方向上....一定是這樣的.....”
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宋文彬當然不清楚,他連文言文都看不懂,更別提去研究那些浩如煙海的資料了。這種事情大概也只能交給蘇緹娜來完成。
霍雨見蘇緹娜眼圈漆黑,知道找不到線索,她最近壓力也很大,于是霍雨拍了拍蘇緹娜的肩膀,柔聲說道:“要不你先睡會兒,這里先交給我們,畢竟這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找到的,對嗎?”
蘇緹娜有些木訥的站起身,被霍雨拉著呆呆的向臥艙走去,一邊走嘴里還念叨著:“一定哪里出了問題,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直到霍雨把她帶去客房休息之后,宋文彬也癱在沙發上,連續潛水這么多天的他同樣身心俱疲,幾乎沒用多久,他就沉沉睡去。
即便在夢中,他好像也在潛水,那深不可測的海水無處不在的擠壓著他,令他完全看不清方向。他夢到自己回國之后被一群從來不認識的人包圍起來,不停指責。他夢到自己再度被封殺,而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愿意與他簽約,他甚至夢到自己無可奈何的回到家中,被父母伯父圍著數落。
噩夢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有人勐烈的搖動他的肩膀,他才倏然從夢中驚醒。
原來是霍雨,此刻她正跪在沙發上,穿著一件寬松的襯衫正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宋文彬被她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他捂著心臟劇烈喘息道:“干什么你!一驚一乍的?”
“你做噩夢了?”霍雨問。
“你別管我啊,這么大晚上的...”宋文彬慢慢從驚嚇從緩過來,說道:“不睡覺找我干什么?”
此刻天已經黑了,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海浪拍擊船艙的輕微波濤聲,船上的人也都去休息了。
“蘇緹娜說她找到問題了。”霍雨說道。
宋文彬一下子從噩夢纏身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說道:“真的嗎,快帶我過去。”
霍雨帶著宋文彬走下樓梯,來到蘇緹娜和霍雨共同的客艙內,漆黑的夜晚,這個客艙里卻依舊燈火通明,桌上和地板上滿滿當當的堆放著大量的資料和數據,就連墻壁上也貼著很多海洋地圖。
換源app
蘇緹娜此刻正坐在燈光下,盯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喃喃低語:“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看見宋文彬過來,她立刻對宋文彬招手,說道:“宋大哥!我知道...我知道哪里出問題了!”
“別嚷嚷,船上人都睡了,大家幸苦一天都不容易。”宋文彬提醒道。
蘇緹娜這才壓下聲音,說道:“我發現問題了。”
“哪里...哪里出問題了?”
“我想到,時間已經過去了六百年,印尼又是一個火山地震多發的地區,再加上泗水邊的梭羅河又是印尼境內數一數二的大河。”
“然后呢?”
蘇緹娜直接把筆記本懟到他臉上,指著筆記本上的兩張地圖說道:“這是我在一家國外地形演變的網站上找到的資料,這是600年前泗水的地形,這是現在泗水的地形。”
宋文彬看著地圖揉了揉眼睛,“不一樣?”
地圖上,古代的印尼地形顯然更加破碎,更加崎區。而現代的則更加圓潤飽滿。
“沒錯!不一樣!由于梭羅河經年累月的沖擊作用,內陸有形成了很大一部分的沖擊平原。所以鄭和觸礁的地方在今天,可能是內陸。宋大哥,我們可能一直在刻舟求劍。拿著今天的地圖去比對六百年前的事故。”
宋文彬聽見蘇緹娜的話,卻沒有絲毫興奮,反而更覺疲憊和失望,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坐在了蘇緹娜的床上,捂著頭。
“宋大哥,你不高興嗎?”蘇緹娜困惑道。
宋文彬嘆息道:“蘇緹娜,首先不說這是你的推測。其次,就算鄭和曾經觸礁的地方已經滄海桑田變成了內陸。那么我們更加不可能找到寶藏。
你沒看到泗水的現狀嗎?那可是個現代化的都市,你要我怎樣,拿著金屬探測器順著馬路探測,看看是否有一個箱子被封存在鋼筋混凝土之下?
不可能的,蘇緹娜。城市開發是一個龐大的工程,如果鄭和觸礁地點真的在內陸,那么在泗水發展的這些年也早就被埋沒在高樓大廈下面了,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們還是趁早放棄吧。”
這時霍雨也忍不住說道:“是啊,蘇緹娜。你冷靜一下。你想,那些西方尋寶人找到文物的地點也并不是在內陸吧。如果他們是在海上找到的地點,那么我們也應該把注意力放到海上才對。”
蘇緹娜臉上的興奮因為兩個同事的話煙消云散,她突然捂著臉輕聲啜泣起來。
“對不起....我好沒用...”她肩膀聳動,竟是悲傷極了。
霍雨見她這樣,趕緊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擦著她的眼角柔聲說道:“沒有的事,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異常艱難,我想放眼整個世界,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完成,找不到就算了,在印尼玩一玩咱就回國,好嗎?”
宋文彬則看著筆記本上的地圖,思考了片刻后,說道:“不過蘇緹娜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六百年,滄海桑田。誰也不可能知道這個地方六百年前是什么模樣。不過,要我說,咱們不如去這個城市里面走走看,問問那些當地的老頭,或者去這座城市的博物館看看有沒有相關的記錄,或許這座城市本身也有著有關鄭和的記憶呢。”
霍雨也趕緊附和道:“是這樣的,萬一這座城市就有關于鄭和觸礁地點的記錄呢,那樣還省了咱們的功夫不是嗎?”
蘇緹娜聽見宋文彬的話,這才停止了啜泣。
宋文彬說道:“你先好好休息,不要看資料了,明天咱們去泗水城里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