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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捕鷹(八,7.5K,痛苦的極限)


更新時間:2025年01月31日  作者:拿刀劃墻紙  分類: 奇幻 | 史詩奇幻 | 拿刀劃墻紙 | 40k:午夜之刃 


一萬年后,第三軍團有多少人?

今日之前,福格瑞姆可以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五百二十九。

但是現在,他已不敢確認。

他早就料到,這場災難必然導致軍團受到極為嚴重的減員。他的子嗣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會在災難面前不計后果地挺身而出的人。

這或許是因為他們被教導得太好了,又或許只是因他們被所謂‘必須維護第三軍團榮譽’的傳統束縛住了

但是,無論如何,鳳凰都明白,他的軍團將在這場戰爭中遭受重創。

他不愿細想這件事,可他接受它——身為阿斯塔特,身為帝皇之子,死在這樣的一場戰爭本就是他們的宿命,也是他們畢生所追求之事。

力戰而亡,為保護手無寸鐵之人而死,還有什么事比這更配得上作為一個戰士最后的結局?

哪怕第三軍團今日之后徹底名存實亡,他也接受。因為這是他子嗣們自己的選擇,他們用自己的意志貫徹了帝皇之子的名字.

但他決不接受眼前的事。

“如何,大人?來吧,走上前來,結束他們的苦痛吧。”泰豐斯拄著他的鐮刀,喘息著,緩緩地低語起來。

他的聲音在石窟中回蕩,厚重的菌毯和因感染到大不凈者腐肉與膿血而瘋長的苔蘚將其柔和地反彈了回來,使其失真,染上不應擁有的潮濕,也讓那些因折磨而誕生的低沉悶哼變得愈發明顯。

鳳凰手中的劍開始顫抖——于他眼前,一個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其存在的東西正在混沌邪力的指引與菌毯的作用下緩慢地前行。

它很臃腫,有著近似圓形的外觀,但那實際上只是對于真正的圓這一形狀的拙劣模仿。它不過只是一大群將死未死的帝皇之子被外力扭曲成一團的模樣。

一個球,一個由飽受折磨,被播種瘟疫,被某種病菌融化血肉、染黑骨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帝皇之子們的集合。

福格瑞姆認得他們中的每一個——他怎么會認不出自己的子嗣呢?從沒有麻醉的手術臺到訓練場,從授甲儀式到獨當一面.

他們人生中的每一個重大時刻都有他的參與,換句話來說,他們實際上也參與了他的每一天。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即是他生命的延續,是他對于‘希望’二字的詮釋,也是他敢于面對這黑暗未來的仰仗之一。

而現在,他們卻是這副模樣。

“四十九個,獻給偉大祖父的禮物。”泰豐斯繼續喘息,繼續講述,誓要將這折磨進行到底。“您的子嗣很頑強,好在我們總是有些恩寵可以分享。”

他緩步向前,走了幾步,停在那褻瀆的死者之球前方,用左手拍了拍其中一個帝子的臉頰。

他立刻顫抖起來,突如其來地經歷了一場痙攣,被卡在他兄弟大開胸腔中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搖晃了起來,帶起已經逐漸轉變為粘稠的深色血液。

他為此痛苦萬分,不知是血還是眼淚的事物從已經變得渾濁的眼眸中流出,但這無法使他免除泰豐斯慷慨的贈與。

幾秒鐘后,他便張開嘴,開始嘔吐——碎肉、骨頭、血液、內臟——他將一切都吐了出來,卻依舊沒有死去。

他已經成為了一副空蕩干癟的皮囊,被即將碎裂的陶鋼所包裹,和他的兄弟們連接在一起,共同經受這可能是永恒的折磨。

鳳凰渾身顫抖地站在原地,頭盔后傳來某些無法形容的聲響。他能感覺得到,那些菌毯,這洞窟它們將他子嗣的痛苦全都返還了會倆,猶如回音壁,抵達他耳邊,使他完全感同身受。

斯卡貝拉撒克斯著迷地看著這一幕——它所關注的并不僅僅是泰豐斯播種瘟疫時的高超技藝,還有帝子們與福格瑞姆此時共同升起的強烈情緒。

它在這洞窟內橫沖直撞,被無處不在菌毯包裹、吸收、釋放,它能完全感知到其中細節。作為一名大不凈者,作為一名杰出的瘟疫播撒者,它怎能不關注這些極其重要的細節呢?

痛苦,悔恨,憤怒,麻木它尤其鐘愛最后一個,生與死之間的這種平衡極為迷人,互相制衡,互相轉化,萬事萬物都難逃其規律。

就像慈愛的祖父曾親自教導它的那樣:你萬不可直接讓那些弱小的靈魂們直面腐朽與凋零,你須先使他們死,而后再使他們生。循環往復,直至他們超越生死之線,得見不朽。

它笑呵呵地來到那圓球的另一端,打算也將自己的一點小小珍藏拿出來用一用,但它并沒有直接動手。

理由很簡單,它尊重泰豐斯。

后者深耕于物質界多年,早已用一個又一個被納垢所捕獲的世界和靈魂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而且,他也是個非常好的瘟疫培育師。

斯卡貝拉撒克斯與它的其他同類不同,它不會對那些優秀的后進者有任何不滿,除非他們先對它產生嫉恨與敵意。

它有一顆寬容的心,認為慈父的愛理應讓所有人共同沐浴——從這一點上來說,或許也能解釋它為何能在花園中屹立不倒無盡的歲月。

大不凈者們來來去去,而斯卡貝拉撒克斯永在,它的存在即證明了祖父對于仁慈友愛這一點的執著

它看向泰豐斯,后者微微點頭,于是它微微一笑。

下一秒,四十九個中的一個被它扯了出來,帶著又響又悶的破碎聲,那個帝子被它握在了手里。

它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步入死亡的可憐存在,放下大刀,用右手的食指輕輕地碰了碰他那暴露在外的脊椎和肋骨板。但它顯然沒想到,這樣輕柔的觸碰也會讓那些骨頭變為粉碎。

大不凈者很是不好意思地又看了一眼泰豐斯,隨后張開嘴,呼出一陣陰森的綠色,使其籠罩了那個帝子

待到煙霧散去,那帝子已經成了另一幅模樣。他的盔甲全部都萎縮了,如石板一樣嵌進了腫脹到近乎半透明的身體之內,其下是某種古怪的黑。

他的眼球已經變成空洞與坑洼的住所,霉菌和寄生蟲在其中肆意游動,但他依舊保有視力——在大不凈者的手中,他極其痛苦地以這幅萎縮的姿態側過了身體。

他不愿讓原體看見他的臉,不愿讓他的父親通過那張面目全非的臉辨認出他是誰。

真切的眼淚從仍算完好的淚腺中滾滾落下,大不凈者悲傷地看著他,為他頑強的生命力而感同身受,但也為他能經受住這樣一場無比精致的瘟疫演化而欣喜若狂。

它回身,以完全與笨拙這一詞語相反的靈巧將那帝子放了回去,還特意讓他的臉朝著內里,以免他的意愿被違背

“就像我說的那樣,您的子嗣很頑強。”泰豐斯的聲音逐漸變得帶有肯定。“他們每一個都是絕佳的瘟疫培育土壤。”

“啊啊啊啊啊啊啊——!”

福格瑞姆發出一聲破碎的咆哮——或者說尖叫——化作一道閃電,朝著泰豐斯與斯卡貝拉撒克斯徑直沖去。

他的謹慎消失了,瘋狂取而代之,而這與泰豐斯的預料完全一致。

他很清楚福格瑞姆與他的軍團在大遠征中遭遇了什么,因此他一早就知道,無論徹莫斯人的意志力有多么強大,他也絕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繼續擁抱理智

他親眼看著福格瑞姆踏上菌毯。

一個很難稱之為笑容的表情在已經和頭盔黏在一起的臉部肌肉的運作中緩緩綻放,如腐敗卻依舊開放的花朵。

總之,鳳凰踏上了菌毯。

“來吧。”泰豐斯輕聲開口。

無數納垢靈從菌毯中涌出,帶著惡毒與天真并存的矛盾神情,咯咯直笑。

它們已在這厚實的叢林中等待了許久,福格瑞姆的謹慎是正確的,但他現在已將其徹底拋下,于是這些肥胖的小惡魔們立刻抓住了他。

它們跳上他的腿,抱住他的腳踝,扯住他的手臂,用牙咬,用那滑稽的拳頭擊打,用額頭的尖角頂撞甲片它們使盡渾身解數,使鳳凰在短短的兩秒鐘內完全動彈不得。

它們在歡樂與笑容中呼喊起了斯卡貝拉撒克斯的名字。

大不凈者同樣以快樂的笑容予以回應,那把大刀早已被它握在手里。

它沖向動彈不得的鳳凰,一記挑斬將其撩飛,而后又補上一記重劈,將福格瑞姆從十幾米的空中狠狠灌入菌毯深處。

這厚重的納垢造物沒能減少半點沖擊力,鳳凰一時之間甚至無法活動,他陷進了一個由大不凈者的怪力所制造出的深坑.

而那怪物并沒有就這樣放過他。

它大笑著沖了過來,夸獎著納垢靈們的機靈,單手拎起福格瑞姆直接將其拋飛了出去,然后再次沖鋒接近。

那把大刀被它以一個怪異而滑稽的姿態握在肥胖的手中,其早已鈍掉的刀尖在半秒后真切地貫穿了鳳凰的胸膛,并將他死死地釘在了巖壁上.

沸騰的鮮血從傷口與頭盔和動力甲的連接處噴涌而出,局勢被瞬間逆轉。

泰豐斯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他受的傷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

這傷勢并不僅僅只是由福格瑞姆造成的,他在短期內被納垢從物質界召喚到花園,又從花園被派往物質界,抵達徹莫斯,期間間隔的時間太短,他根本沒有時間抵抗那層帷幕的影響。

不過,這一切都值得。

“如何呀,泰豐斯?”斯卡貝拉撒克斯愉快地看著他,又吹起口哨。“我說過,我們會合作愉快的,是不是?”

“當然,大人。”泰豐斯朝它鞠躬。“在此之后,我認為您的排名會上升至第一位。”

大不凈者笑著擺擺手,非常溫和地將一塊屬于它的腐肉扔下,喂給了那群剛才捆住福格瑞姆兩秒的納垢靈。

“嗨,那個排名根本不重要,祖父設置它只是為了讓我們在漫長的生命里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而已——不然就會像某些人一樣整天縮在花園里了。對了,說到這里,那可惡的園丁呢?現在該輪到它上場了。”

泰豐斯側身眺望洞窟深處,微風吹拂,他點點頭,回身說道:“斯利姆克斯大人很快便到,但我想,我們可以開始準備了。”

“你去吧,泰豐斯,這是你應得的,你的計劃完全奏效了。”

斯卡貝拉撒克斯如此回答,隨后便立即轉身走到一邊去了,逗弄著那群納垢靈,笑聲時高時低,無有間斷。

泰豐斯再次對它鞠躬,隨后提著鐮刀,緩緩來到了被釘死在巖壁上的鳳凰近處。只是一個凝視,他便能看出福格瑞姆此刻的處境有多么凄慘。

在此前的戰斗中,他能與斯卡貝拉撒克斯正面對抗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他未受任何阻礙,可以充分發揮他的劍術來揚長避短,這也是他為何始終不愿當著他們的面踏上菌毯的緣故。

但是,在那場戰爭以后,他終究還是重新歸于肉體凡胎。這意味著福格瑞姆只要被大不凈者正面沖撞一次,其優勢便會瞬間蕩然無存。

要知道,此刻的徹莫斯上已充斥著納垢的偉力,這地下洞窟中的濃度更是駭人,斯卡貝拉撒克斯此次現界極有可能是它最為強大的一次.

但是,此時此刻,泰豐斯卻發現福格瑞姆仍然緊握著那把巨劍。

區區的一具血肉之軀,被那樣的力量所正面打擊了兩次,居然還有余力將那把劍卡在碎掉的手骨里?

真可惜。

隔著巨劍的攻擊范圍之外,看著這位尊貴的基因原體,他緩緩搖了搖頭。

“大人。”泰豐斯毫無敬意地開口,刻意地使用尊稱。“我想您已經落敗了。”

被詢問之人沉默不語,頭盔后傳來粗重的呼吸聲,卻并不流暢,猶如被血卡住。

“不過,我相信您對于失敗這個詞并不陌生.”泰豐斯發出一陣笑聲。“我說得對嗎,大人?您還記得您的子嗣們嗎?我的意思是,那些曾為你而互相戰斗,為你而殺死彼此的人。”

鳳凰冷冷地盯著他,透過滿是裂紋的護目鏡,他的凝視死寂異常。

“您又在呼喚復仇了嗎?”泰豐斯又問道。“啊,我想您大概正在這么做,只是很可惜,您已經不會再有機會了祖父的偉力已遮蔽了這個世界,而那位神祇正率領著祂的軍隊進攻花園,他沒有時間浪費在您身上。”

他又笑了,這次的笑聲堪稱響亮,其中滿是惡意。

他轉身,來到那只由帝子們組成的血肉之球面前,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給他們播種瘟疫。血肉折斷之聲不絕于耳,無法壓抑的慘叫此起彼伏。

很快,他就為這四十九人中的每一個都親手種下了一種特別的、來自于納垢本人所使用的一口坩堝中的瘟疫。

它將腐蝕他們的血肉與靈魂,進而將其轉化,使其中最為強烈的情緒——即壓倒性的絕望傾巢而出,汲取其他一切僅剩之物,轉而使這份絕望更加精純。

泰豐斯不由得有些感慨,他知道,慈父為此付出了巨大的精力。那慈祥的老者召他進入花園后,在祂的小屋前將許多事都對泰豐斯講明白了

祂需要一個新的使者在銀河間播撒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瘟疫,這樣會使祂的力量達到頂峰。不為別的,只因為輪回之時已至。

祂耐心地等待了并布局了萬年之久,甘心放手,讓曾經無處不在的偉大瘟疫如潮水般衰退,只為了這一刻——人類帝國由衰轉盛的這一刻。

萬變之主在萬年前扔下了祂的一份至關重要的權柄,自那以后,帝國便一直在緩緩地恢復元氣。到了今日,他們甚至要重新發展科技了,慈父怎可忍受這種代表了變革與希望的時刻?

祂是絕望之神,是凝滯與腐朽的主宰,祂必將扭轉這一切,讓帝國人的希望和那腐尸帝皇的幻夢徹底破碎。

泰豐斯深深地、深深地呼出一口腐臭的空氣,拍了拍那些已經陷入昏迷中的帝皇之子,轉過身,最后看了一眼福格瑞姆。

“你可知吾等的祖父為了你有多么勞心費力?”他低聲開口。“祂甚至甘愿付出巨大的代價,來讓你軍團的情況停滯不前”

“僵硬,腐朽,無法補充人數。祂本想讓你在經歷這一切后為你指出一條較為平和的路,但你卻找來了那惡神——所以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福格瑞姆。你活該受此沉淪,但是,不要緊。”

他又微笑起來,抬手指向他們來時的那條通往洞窟最深處的路。在那里,一個騎著某種多足的怪異蝸牛的東西正緩緩前來。

它通體深綠,納垢惡魔們常見的腐爛在其臉上似乎不見效果,那獨眼下的骨骼形狀和單調的肌肉共同造就了這張極端無趣而嚴肅的臉。

它一來,便揮舞著自己的修枝剪,板著臉走向了泰豐斯身邊的那顆血肉之球。

“快讓開!”它吼道。“絕望之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被種下,否則便會提前枯萎!”

泰豐斯識趣地為這位毫無幽默感可言的古板園丁讓開道路,轉身走到了斯卡貝拉撒克斯身邊。

大不凈者低頭看看他,忽然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家伙怪煩人的?”

“斯利姆克斯大人盡職盡責。”

惡魔哼了一聲,不是很滿意地拎起一個鉆入它脖子里的納垢靈,將其扔進了肚子里,獎勵了它一次腸道速滑,隨后就此陷入沉默。

顯然,哪怕是它這樣一位古老且受寵多年的大不凈者,也不愿意在納垢的首席園丁斯利姆克斯工作的時候打擾到它.

當著福格瑞姆的面,這名園丁開始了它的工作。它先是一一喚醒那些被痛苦逼迫到昏迷的帝子,然后直接剪下了其四肢,精準而迅速。

帝子無聲地慘叫起來,他已經沒有可發出聲音的器官了,但他必須尖叫,他必須要有一個辦法將此刻的痛苦稍加釋放。

而他并非獨一個,所有被斯利姆克斯的修枝剪觸碰過的帝子都出現了相同的癥狀,但他們之中只有少數幾個還可以幸運地發出聲音

看見這一幕,泰豐斯忽然愣了一下,哪怕是對于他現在臃腫的形體而言,這一姿態也非常明顯。站在他身側的大不凈者也同樣如此,那張丑陋猙獰的臉上竟人性化地涌出幾分不可思議。

“那是——?!”它壓低聲音,震驚地低吼。“慈父啊,難道我看錯了嗎?!”

“恐怕您沒有看錯”泰豐斯低聲回答。

有關于斯利姆克斯和它的修枝剪的故事,在花園內很是流行,每個納垢靈都知道它是怎么修剪那些專屬于慈父的植物的。但它的修枝剪并沒有這種能力,這種使人感受到最純正絕望的能力。

泰豐斯顫栗著確定——那是納垢本人曾用過的一把修枝剪。

再一次,他對納垢對這次獻祭的重視程度有了新的認知。

難怪慈父愿意自己付出代價將這些有名有姓的惡魔一個個送往徹莫斯,難怪祂說自己會親自指揮花園里的生靈們來應對那些侵略者.祂已經對福格瑞姆勢在必得了,容不得任何一點差錯。

泰豐斯敬畏而震撼地低下頭,對那把修枝剪表示自己的敬意。

數分鐘后,園丁結束了它的工作。那顆血肉之球已經消失了,地上滿是一種近似于枯萎般的黑色。

它們曾經是帝子們的四肢與軀干,如今則成為了這般模樣。而他們的頭顱則被園丁以超凡的速度揮舞著那把修枝剪一一敲碎了,進而碾成一種擁有病態的蒼白顏色的灰燼。

它將它們捧在雙手里,跳下自己的坐騎,慢慢地走向了仍在墻壁上動彈不得的福格瑞姆。

他看上去已經哀莫大于心死,陷入了徹頭徹尾的絕望——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此事不會有假,無論是園丁本人,還是大不凈者,亦或者是泰豐斯,它們都能通過洞窟內的回響和四周苔蘚的反饋感知到這件事

因此,園丁對那仍然握著武器的原體毫無戒備,它只是走近他,并將那些灰燼用它細長的手指捅入福格瑞姆胸甲上的傷口。

情況也的確如它所料的那樣,沒有產生任何變化,福格瑞姆完全沒有反抗,如一具麻木的僵尸般歪著頭靠在巖壁上,讓它安安穩穩地做完了這件事。

園丁滿意地點了點頭,立刻開始準備呼喚納垢的力量。它要讓絕望之花盡早綻放,越早越好,這樣就能讓事情變成定局。

它彎下腰,像一個老農那樣坐在福格瑞姆身下,將修枝剪置于膝頭,閉上眼,開始以無法被描述的語言念誦一首歌頌納垢的詩。

泰豐斯與斯卡貝拉撒克斯齊齊閉上雙眼,加入了園丁,同樣開始念誦.

也正因如此,它們錯過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轟——!”

如雷般的悶響在洞窟內乍起。

泰豐斯不可思議地睜開眼睛,他看見了什么?

脫困的鳳凰,亦或者是那群傾巢而出的惡魔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這里?

不,都不是。他看見的是園丁斯利姆克斯那瘦小的身軀和那把修枝剪被一把巨大的、漆黑的劍從上到下,干脆利落地一分為二的場景。

這劍曾被福格瑞姆以完全破碎的手骨卡在手中,無力且無害,但它現在正以一種無法形容的華光綻放無與倫比的力量。

或者,說狂怒。

“不!”

斯卡貝拉撒克斯發出一聲悲愴的吶喊,它倒不是對園丁的死有多么難受,只是無法接受這完美的計劃在最緊要的關頭功虧一簣.

怎么會這樣?怎么可能會這樣?它暴怒地尖叫起來,在原地蹦跳,前幾分鐘還愉快無比的納垢靈們統統害怕地躲進了它的身體中,唯恐被波及。

“嘎吱——”

如金屬與金屬相互摩擦,一只手握住了斯卡貝拉撒克斯的那把銹蝕大刀,并將它緩緩地拔了出來,更多的鮮血順著那可怕到近乎在胸膛上巨大空洞的傷口噴涌而出。

但這些血的主人卻硬是憑著自己站穩了。

他單手扯下頭盔,沒有扔它,而是輕柔地把它掛在了自己的武裝帶上。所暴露出的那張臉上不存在瘋癲的怒笑,亦沒有因暴怒而到達極限所引發的平靜。

那是一片深淵,任何情緒都沒入其中,不見影蹤。

徹莫斯的鳳凰開始奔跑,單手拖劍,快如一道染血的紫影。

他受了極其嚴重的傷,他仍處于絕望之中洞窟將這些完整且沒有遺漏地傳回給了泰豐斯與斯卡貝拉撒克斯,但它同時也將另一種東西覆蓋其上,將它傳入它們心中。

其名為恐懼。

落地的第三秒,鳳凰抵達大不凈者身前。深埋于菌毯和石頭中的劍刃被他反手遞出,斬入那肥胖的肉中,如斬入起伏的浪潮之內。

大不凈者后知后覺地開始反擊,它的反擊始于一聲咆哮與揮出的右拳,終結于一片亮到了極限的藍色劍光。

洞窟內的黑暗徹底消失了,鳳凰一刻不停地揮劍、揮劍、揮劍.直到斯卡貝拉撒克斯徹底成為一大攤冒著熱氣的腐敗碎肉。

他有多快?無人知曉。他有多怒?一旁的泰豐斯一清二楚。

洞窟依然忠誠地執行著它被創造出來的作用,它讓泰豐斯細細體會到了鳳凰此刻所擁有的每一種情緒,如抽絲剝繭般,他在這生與死的交界處直達了福格瑞姆的內心深處。

他看見四十九個帝皇之子,或者說,看見他們的絕望、悔恨、痛苦,以及——

希望。

他聽見一句話,來自那四十九個始終承受著磨難卻一言不發,最極限時也只是發出慘叫的帝皇之子。

“請拯救一切,父親。”

這句話從他們被邪術融合成一顆血肉之球時后便深埋于他們心底,未曾有片刻吐露。哪怕因過大的苦痛而陷入昏迷之中,這句話也始終未曾在他們找見機會以前被表達、被說出。

他們將它藏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好,以至于泰豐斯它們此前甚至都沒有任何機會察覺。

泰豐斯感到極致的困惑——怎么會這樣呢?他們怎么可能做到這種事?他們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還有力量抵抗才對.

“噢,他們有的。”鳳凰沙啞地開口。“他們是帝皇之子。”

泰豐斯的眼前閃過一道代表了毀滅的光,他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便感到腰部一陣空虛.

納垢的賜福開始快速離去,無與倫比的疼痛緊隨其后沖入他那腐敗的身軀,他前所未有地慘叫起來,低頭望去,卻只看見他那倒在地上的下半身。

鳳凰伸手抓住他的獨角,像是拖拽垃圾那樣,在他的尖叫中帶著他走入洞窟的最深處。

“還有兩個。”他抽空對泰豐斯說,聲音依然平靜。“暫時活著,叛徒,讓我把它們殺給你看。”

在血流如注中,他緩緩地露出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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