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們幾個怎么跑這來了？
牧野看著眼前幾個一臉擔憂的徒弟，心中一片冰冷。
本想玩個時間差，這下好了…
“你們怎么來這里了？”牧野依舊維持著屬于天鬼老祖那一代高人風范的淡定，只是平靜的問道。
“還不是師娘。”蕭火無奈道，“師娘出關得知此事后，挨個把我們訓了一頓，說這炙流山漠那是多危險？這地方連接著不少其他界域，萬一遇到一些其他地界的魔修，或者招惹上其他界域的修士，這讓天鬼門不是更危險了？”
“東荒那不就完了？大家都有生命危險…”
“也是我們疏忽考慮了，對這炙流山漠不太熟。”
“所以，師娘就趕緊叫我們前來。”巧兒摸摸懷中的妖面花鬼，“本來師娘打算親自來的，結果臨行前修行出了岔子，正在閉關，無奈之下就還是讓我們來了。”
“師娘可真關心你。說著是擔心天鬼門的安全，我看明明就是擔心師尊您呢。”
給我住嘴！
不要再說了！
牧野正欲開口。
一旁的月劍仙那雙眼眸瞇成一條縫，忽然開口道：
“伱們天鬼門的老祖與他的道侶，如此恩愛么？”
葉澄立刻笑道：
“您便是月劍仙吧？”
“那是當然的，我們師娘與師尊的感情深厚得很。當年一同在我們面前發下道心誓言的一刻，仿佛歷歷在目。這些年也多虧了師娘，不然我們也都找不到師尊。”
“相比于我們這些徒弟，其實師娘當年應該是最想找到師尊的吧。”
“哦。”月劍仙神情寡淡隨意瞥了后者一眼，“沒想到你就是天鬼老祖？”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說出了那個名字。
“牧，皇，圖。”
幾個徒弟一愣，什么意思，合著還不認識？
“剛才與無界海三位元嬰修士交手…”牧野淡定道，“為師自然要用化名，加上這炙流山漠如此危險，我自然不可能用天鬼老祖的名號行走。就隨意取了一個化名。”
“倒不是有意隱瞞。”
眾多徒弟恍然。
“既然都來了，那便一同返回天鬼門吧。”牧野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從容道，“這位月劍仙還受了比較嚴重的傷勢。既然你們來了，那你們帶著月劍仙前往天鬼門即可。”
“師尊你這是？”
“為師還有要事，得先行一步。”牧野語重心長道，“剛才與三位元嬰修士交手，讓我感受到了無界海的強大。我最近感覺自己將要突破，打算尋個僻靜之地閉關突破。”
眾徒弟紛紛點頭。
原來是這樣，那看來這一趟師尊一個人前來也不容易。
牧野說著，便打算御空而起…
“天鬼老祖這么快就走了？”一旁的月劍仙凌空踏步，緩緩道，“邀我前來，既然想要與我一同對抗無界海，你這么快就離開，不打算與我商討一下如何對付么？”
徒弟們一想，也對啊。
這人才剛來，您老就急著閉關，稍微多了解一下也好。
“沒關系的。”牧野指著徒弟們，“他們個個都能獨當一面，與他們商量也是一樣的。”
“這如何一樣？”蕭火一臉嚴肅，“師尊您是天鬼門的宗主，雖然宗門事務都是我們在管理。可月劍仙這等修士，背后若還有著門派。那便是與您地位相當的人物，若與我們商量，豈不是輕視人家？”
誒，你們懂個屁。
你師尊我要不走，待久了，別說對付無界海了，這東荒都不是安寧之地。
“說得對。”牧野點點頭，“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那月劍仙，請吧。”
徒弟們這么懂事，那他能有什么辦法呢？
蕭火立刻放出一架中型飛舟，飛舟上可有鬼靈萬千，舟身玄奇，整體呈現黑青色，乃是一艘四階的飛行法寶。
這是天鬼門少數保留下的戰略級飛行法器，內部刻有一種四階大陣，兩種三階大陣，內藏三層，能容納上千名弟子于飛舟之內。
在飛舟的內部戰艙中，設立三百余個術法陣盤，弟子坐于陣盤之上，就能持續施展各種術法對抗外敵。
中央主陣只要有一位元嬰修士，還能為整個飛舟加持強大的四階術法，做到將整個飛舟的力量聚合為一的效果。
這樣一艘飛行法寶，想要驅動，加上主陣的元嬰修士，總共需要兩位以上的元嬰修士共同施法才能驅動。
但只要驅動了，就能與數位元嬰修士對抗。
大規模的戰斗，能輕而易舉覆滅一宗之地。
蕭火拿出這種法寶當做載具，很明顯是想在月劍仙面前體現天鬼門雄厚的實力。
弟子們的心意，都是好的。
牧野也能理解。
只是…
“你們天鬼門的實力似乎不差啊。”月劍仙走上仙舟后，直言不諱道，“這種法寶級別的飛行載具，在無界海我都沒見到過幾艘。”
而無界海可比東荒大太多了。
“那是自然！”巧兒很是驕傲道，“這艘飛舟，我們周凰兒師妹親手打造的。周凰兒師妹已經是快要五階的煉器師了。東荒都沒有這么高水平的煉器師！”
“你們這位周師妹擅長煉器？”
“當然！”巧兒很是自傲的介紹，“連我們師尊當年的本命法寶，都是周凰兒師妹一手監造。”
“她人怎么不在？”月劍仙問道。
“外出有要事。”巧兒道。
“……”牧野。
這傻丫頭，怎么人家一問，你就什么都說呢？
“巧兒，去掌舵。”牧野指了指。
“好的，師尊！”巧兒蹦蹦跳跳離開了。
“你這位徒弟，很乖巧。”月劍仙的眼神好似含著萬古不化的冰霜，令人無法看透她的內心到底在想什么，“教導出這樣一位實力不凡，又如此聽話的徒弟。”
“閣下想必用了很多感情吧？”
“身為師尊對徒弟傾注感情不是應該的么？”牧野一臉認真，“月劍仙你愿意為了自己徒弟孤身離開宗門，可見你們之間的感情也十分深厚。”
牧野很完美，月劍仙卻沉默不語。
“為了徒弟孤身離開宗門？”其余幾位徒弟一臉詫異。
“離開前，我因為對月劍仙比較好奇，就仔細問了一下冷師弟…”葉澄插嘴道，“他說，月劍仙是因為有個男人欺騙了她徒弟的感情。讓她徒弟黯然神傷，她想為徒弟出口氣，就想要離開宗門找到這個此人。”
“將其繩之以法！”
“據說…”
“據說什么？”其余幾人十分好奇地問道。
“據說，這男人也叫牧皇圖。正好與師尊重名，所以聽到師尊的名諱后，才打算來天鬼門看看。只是冷師弟當時已經解釋清楚了，說明這個男人肯定和我們師尊沒有任何關系。”葉澄道。
徒弟們一愣，沒想到還有這事兒。
“那絕對不可能是師尊！”蕭火點頭。
“師尊什么人？怎會干那種事情？”王天樂嗤之以鼻。
“師尊當年二十出頭就建立了天鬼門，一生都在發展宗門。除了師娘之外和古師妹之外，沒和任何女人有過感情糾葛。”葉梵信誓旦旦。
牧野聽得連連點頭，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說得好！
“是么？”月劍仙忽然笑道，“可閣下之前與我說的那位月下練劍的摯愛，又是誰呢？”
徒弟們頓時看向師尊。
“說來話長…”牧野負手而望，“那是為師年輕時的往事，只是后來踏入仙道，只能成為一種回憶了。終究是有緣無分，不提也罷。”
“當然，肯定和月劍仙的徒弟沒什么關系的。”
“師尊提一提吧？”葉澄小聲道，“我們保證不告訴師娘…”
剛夸了你們，怎么這么不懂事？
問什么問？
牧野沉聲道：
“你們幾個，沒事就去修煉？一些陳年舊事，有什么好提的？”
徒弟們一看，頓時噤若寒蟬，也不多問了。
“閣下勿怪他們…”月劍仙淡淡道，“只是我個人比較好奇，與你們徒弟無關。趁著還有一段路，不如閣下與我詳說一下？若真和我徒弟沒關系，那我定與你們誠心結盟，共同對抗無界海。”
“……”牧野。
“沒錯沒錯！”葉澄點頭，“師尊您還是自證一下吧。咱們說的，人家月劍仙也不一定會相信。”
“或者，咱們離開也行。”
“您自個兒與月劍仙說清楚。”
牧野沉默，隨即輕嘆口氣，望著遠處的云朵。
“時間過去太久了，那時為師還年輕，未曾踏足仙道。也沒有神識，更沒有如修仙者般過目不忘的記憶。”牧野語氣開始變得十分沉重，“所以現在都記不起那女子的模樣了。”
眾徒弟緩緩點頭。
確實，他們現在都記不清自己的父母姐妹了。
幾百年了，當年的父母也早就化為一抔黃土了。
仙道無情，百年時光一劃而過，唯一不變的可能只有天上的蒼穹。
“其實誰年輕時，還沒能有幾段刻苦銘心的經歷呢？”
“是啊。”葉梵輕嘆一聲，“我當年剛剛踏足修仙時，還遇到過一些女子，現在連長什么樣都忘了。”
很合理。
“那是許久之前的事了。”牧野緩緩道，“我那時還未繼承道觀，不過凡間一介浪子游俠。后來無意中得知了江湖中有兩位高手將會決戰，便想著看熱鬧，一起隨著不少人前往觀戰。”
“那時算是第一次見到那位手持長劍，瀟灑傾城的女子。她看著年紀不大，卻已是江湖中決定高手，一手劍法出神入化。自那時起，我便記住了。”
“年少慕艾，我一介游蕩在街道坊間的無業游子，自然不敢多家妄想。”
“后來幾近輾轉，得知對方是名滿江湖的女俠，威震一方后就更不敢多加妄想。”
“直到數年后…”
牧野感嘆一笑，“我小有幾分名氣后，終于又得知了這位女俠的行跡…”
月劍仙眼眸凝神看著后者，似乎靜靜聽著。
“你們相遇了？”蕭火問道。
“是的。”牧野點點頭，“只不過那是我依舊是無名小輩，可這位女俠那時大抵是受人所害，身受重傷。一生功力所剩無幾，我見此機會便將她救了起來。”
“她見我實力弱小，就指點了幾門劍招。”
“我一生從未習劍，也不喜劍道。但那一天開始，我開始修煉劍法…竟然發現自己還有那么天分。”
“所以，這位女俠算是師尊的劍道啟蒙之人么？”王天樂感嘆道，“師尊也是我在馭鬼一道的啟蒙之人。說是終生難忘都不為過。”
牧野說的很模糊。
因為這種事，不仔細說明細節，在凡人世界每天都在發生…
牧野說的最多的是感情。
“也是自那時起，我便喜歡上了這位女子。”牧野一臉滄桑，“只是身份差距太大，明知不可能。但我沒有放棄，努力學習劍法，打探她的各種消息，同時結識她身邊的人，希望有能接近她的機會。”
“師尊這么努力，應該成功了吧？”蕭火問道。
“是成功了。”牧野緩緩道，“只是那是，正好我也遇到了我的師尊，也就是道觀的前任觀主。他點化我說，對方身懷大劫不說，那方凡間天地還有大魔降世，若深陷其中，必定會死無葬生之地！”
眾徒弟紛紛一驚。
師尊的師尊，那肯定是絕世高人了！
別的不說，那道觀留下的玲瓏塔如今都看不出具體階位！
月劍仙也是微微一怔。
“那后來呢？”
“后來？”
“后來，我問師尊，那她會如何？”牧野低聲道。
“師尊說：會死。并且，讓我遠離，不要在有任何來往，最好踏足仙道隔絕塵世，才能避災消劫。”
“我沒同意。”
“師尊很無奈，不知施展的什么術法，還讓我看到了未來。”牧野低聲道，“我看到了人間煉獄，我最心愛的人，也被無數妖魔吞噬。”
徒弟們屏息。
“后來，師尊看出了我內心的掙扎。于是告訴我說，可以傳授我一門術法，讓我短暫擁有通天絕地的修為，可以拯救一切。”牧野緩緩道，“但代價是，修煉成功，解決一切，也會失去一切。”
“因為這門術法，只能施展一次。施展了，就會斷絕塵緣，永遠的離開那里。甚至會忘記對方的容貌，即便以后修為有成，也不會再記起，情感再深，頂多只能記得還有這么一個人，一些事。”
“也正好可以隨師尊踏入仙道。”
“這…”葉澄咂舌，“太殘酷了吧？不學這門術法，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死去。學了能拯救一切，但以后卻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
“甚至斷絕塵緣，也難怪師尊你如今修為，都無法詳細回憶對方的容貌…”
一時間，徒弟們都默然了。
牧野看向月劍仙，笑著說道：
“月劍仙，你說，換你，你學么？”
月劍仙神情發怔，眼神略顯朦朧，似乎被這個問題問得內心在掙扎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