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醒后一支煙
第171章壯志未酬
(發錯章節了,這章以后看吧)
元月七號,農歷十二月初八。
臘八節。
北方的這一天,家家戶戶都是要喝上一碗臘八粥的,但在南粵廣府,卻沒把臘八節當回事。
過年之前,當地人們只過臘月二十四的小年。
但,這一天對崗南村來說,卻是無比重要,無比喜慶。
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村西頭楊家新宅便放響了第一掛鞭炮。
鞭炮聲迅速漫延,僅僅分余鐘,整個村子全都沉浸在了鞭炮炸過之后的硝煙中。
并沒有人刻意組織。
如此行為,純屬自發。
吃過了早飯,也就七點半不到的樣子,楊家新宅外便有村民排起了隊。
來到了八點鐘,那隊伍已經排出了上百米。
張紹本拎著串鑰匙在顧長虹的護送下穩步走來。這天的張紹本,穿著格外板正,而顧長虹也穿上了以往的警服,只是不帶有徽章。
打開院子鐵門,顧長虹把在了門口,沖著村民們嚷道:“我說鄉親們,昨天我們已經把錢提出來了,現在都存在保險柜里呢,放心好了,一份都不會缺!”
眾村民回應以掌聲及叫好聲。
顧長虹再嚷道:“別光鼓掌叫好,你們得給我一句實在話,今天能不能守好秩序?”
眾村民扯著嗓子齊聲喊道:
“能!”
顧長虹拍了拍排在第一位的村民肩膀,樂道:“你可是第一個領到錢的,不打算賄賂賄賂我?”
那村民滿臉笑意道:“中午去我家喝酒!”
顧長虹滿意點頭,讓開通道:“進去吧!”
一份集資分紅四千,百張一摞的大團結剛好四摞。張紹本只需要在村民集資證上寫下分紅四千元五個字,簽上日期,再讓村民按上手印,最后從身后保險柜里拿出四摞大團結來,一套流程即算完畢。
前后最多兩分鐘。
第一個領到分紅的村民手捧四摞大團結,忽地一下激動了起來,兩只眼眸瞬間變成了兩眼溫泉,熱淚止不住地汩汩涌出。
四千塊啊!
他過了大半輩子了,什么時候有過這么多錢呀!
張紹本笑道:“別愣著了,趕緊去趟鄉里,把錢都存進銀行,放家里不安全。”
那村民一邊流著淚,一邊呲牙笑:“不能都存上的,咱們家,今年得過個富裕年。”
張紹本笑意更加濃郁。
“讓你都存上你就都存上好了,今年過年,村里為各家各戶備年貨,另外,小年那天,惡霸村長還將有賞,足夠你過年用的。”
那村民面露驚喜,連聲感謝。
退出房間,來到樓外,下意識地轉過身看了眼掛在門口的崗南村村委會的牌匾,一個沒控制住,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惡霸是晚輩,而他是長輩,不管怎么著,長輩總不能給晚輩磕頭。
不過,咱這個頭是磕給村委會的,村委會是個領導集體,不存在長輩晚輩之說,所以,咱這個頭磕的沒毛病!
第一個帶起了頭,后面的人必然效仿。
一個接一個地效仿,不多會就演變成了規矩。沒有哪一個對這規矩會有抵觸,不管是磕頭還是鞠躬,每一個村民都是發自內心地感激村委會。
感激惡霸村長。
下午兩點一刻,張紹本發完了最后一筆分紅。
顧長虹從武校食堂幫他打來的飯菜都冷透了,但張紹本一點也不在乎,心是熱的,就算給他個冰坨子,他照樣能吃個噴噴香。
“長虹,待會咱倆還得去趟鄉里……”
“去鄉里干嘛?”
“找供銷社訂購點年貨呀。”
“那是你的事,我不去!”
張紹本呵呵一笑,抓起桌上的那串鑰匙,在顧長虹的面前晃了晃。
“大龍摩托車的鑰匙可在我手上哦!”
顧長虹先是愣愣地瞅了幾眼張紹本,隨即開罵:“你個老狗日的,玩我是不?”
這幾天他們二人去鄉里辦提款,開的車一直是那輛破卡車,顧長虹不是沒打過那輛川崎狗的主意,可張紹本卻說他沒得那輛摩托車的車鑰匙。
張紹本嘿嘿笑道:“你就說去還是不去吧,你不去,我照樣能找到人帶我去。”
顧長虹頓時屈服。
張紹本不敢也不會騎那輛摩托車,但村里膽大的人多了去,而騎摩托車,其實并沒有多大的難度。
二人來到了鄉里,找到了鄉供銷社的負責人渠敬明渠主任。
當初在鄉里干所長時,顧長虹跟這位渠主任的關系處的不錯,隔三差五總是能聚在一起喝兩杯。
現在關系似乎比之前還要密切,稱兄道理只是常規,隱隱的,渠敬明對他顧長虹還多了幾分敬意。
人走茶涼的定律,似乎并不存在。
不過,顧長虹還是能認得清楚這中間的緣故,并不是那渠主任有多仗義,而是他跟對了人,在這石崗鄉,只要是打著惡霸的旗號,任哪兒,都能橫著走。
包括他之前的老單位。
聽了張紹本表明了來意,渠敬明更加熱情。
“先就這些吧,渠主任,你把帳算清楚了,隔天我就把錢給你送過來。”
張紹本生怕渠主任認不出他的字,先照著清單念了一遍,然后將訂貨清單留給了渠敬明。
渠敬明接下清單,不由唏噓。
聽聽,人家是怎么說話的,先就這些吧……
可這清單上的貨,怎么著也得值個兩萬塊,你們崗南村一共才多少人?
人均二十塊啊!
不覺得太嘥了么?
村民們樂意認購那么多錢的年貨嗎?
到底是老朋友了,顧長虹搭眼就看穿了渠敬明的心思,于是笑著解釋道:“這錢,由村里出,今年咱崗南村過年,不用自家掏錢。”
渠敬明不由一怔。
崗南村真的發達了?
張紹本驕傲點頭:“今上午,參與集資的每家每戶,四千塊分紅已經發放完畢!”
這話,他憋了一路了,終于有機會說出來,心情甚是暢快。
渠敬明登時紅了眼。
好特么嫉妒。
老子是吃皇糧的人,可一年的工資還不到一千塊,你們這幫農民,憑什么能賺到四千塊?
可張紹本不管不顧,繼續往人家傷口上撒鹽。
“這只是年初的第一筆分紅,我們惡霸村長說了,等到了年中,還會有第二筆分紅,這第二筆只會比第一筆多,絕不會比第一筆少。”
頂你個肺!
這么說,你們崗南村一家一戶一年能搞到八千多塊的收入?
顧長虹及時送上鼓勵的眼神,自信點,老朋友,直接用陳述句,不必在后面綴上個問號。
“可不止八千塊哦,你別忘了,咱崗南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在廠里上班,一個月的工資還有大幾十塊呢。”
張紹本隨即聯想到了惡霸剛回村時的那首順口溜:“惡霸當村長,崗南有的講,家家萬元戶,人人進工廠。我們惡霸村長沒食言,他真的做到了。”
顧長虹張紹本二人只不過是諸多消息散播途徑的其中一條,而渠主任的工作形式是端坐辦公室,一天下來,很少關心外面發生了什么大事,因而消息相對閉塞。
而事實上,崗南村暴富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整個石崗鄉。
前來鄉里存錢的村民,又有哪一個不會順便吹上兩句呢?
在鄉里吹兩句肯定不過癮,還得拎上點禮品,走個親戚,接著吹。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種消息,對別的村來講,顯然是個壞事,所以,一天不到,傳遍整個石崗鄉,實屬正常。
崗東村。
趙公博再一次感受到了沉重壓力。
自來水廠事件才剛過去沒多久,他趙公博在村里的威信尚未恢復到高點,如今卻又慘遭打擊。
打擊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崗南惡霸。
村民們明里暗里就一句話:瞧瞧人家崗南村,咱崗東村怎么就出不來一個像人家惡霸一樣的人物呢?
這話說起來輕飄飄似乎沒幾兩重量,可聽到趙公博的耳朵里,卻重若千金,壓的他透不過來氣。
比不上人家惡霸,那是理所當然。
趙公博早就預料到了崗東村遲早都會有被人家崗南村甩在身后的那一天。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竟然如此之快。
更沒想到,被人家甩在身后竟如此之遠。
遠到了簡直沒法比較。
遠到了連人家放的屁都聞不到吃不著。
趙公博也曾生出過奮起直追的念頭,不指望能追的上人家惡霸領導的崗南村,但最起碼能拉進些距離,能看得到前面人家的屁股。
但,又一個消息傳來,徹底擊垮了他的信心。
人家惡霸一個招商會便進賬七千八百萬,拋去各種費用成本,只按三成的利來計算,那也是兩千三百多萬的凈收入。
艸,把他崗東村連人帶地全賣了,恐怕都賣不出這個價來。
灰心,喪氣,甚至絕望,都不足以表達趙公博此刻的頹廢。
他也是個有理想的人,三十七歲那年當上了崗東村的村長,他就把目光從石崗鄉跳脫出來,瞄向了西江東岸的新莊村。
在石崗鄉當最富村沒什么吊意思,登頂整個朝明縣才配得上他趙公博的一身才華。
然而,世事多變,命運多舛,壯志尚未得酬,這石崗鄉老大的位置也被人家崗南村拉下了馬。
這讓他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