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醒后一支煙
兩百摞大團結整整齊齊堆放在面前,黃大龍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隱隱地感覺到事情恐怕沒那么簡單。
吃下去容易,吃多少都沒問題,但要建立在能夠消化得了的前提上,要不然,就得鬧肚子。
鬧不好,把小命給搭進去那也準不準。
一刻鐘前,黃大龍就給霸哥打電話了,只是霸哥并不在家,接電話的李振堂說,惡霸上午就出門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楊銳去了上埗。
先到國貿大廈轉了一圈,看過十五層空著的那塊一千一百平米的空地,做到了心中有數,隨后便拐了個彎,去了分局。
運氣不錯。
陸副局長不單在,還剛好有空閑。
聽到楊銳自我介紹說他是朝明縣胡廣松的親侄子的時候,陸副局長立時現出了溫暖笑容。
“嗯嗯,老胡為了你還專門給我打了電話呢。”
陸副局長名叫陸凱達,年紀不大,尚未滿四十周歲,在分局一眾副職中排名也相對靠后,但在分局,卻是個妥妥的實力派。
一是個人有資歷,七年前的那一仗,他可是沖鋒在最前沿的尖刀排副排長,身負重傷后被戰友抬下戰場的。
二一個是上邊有人,這人是誰不太清楚,但分局的人都知道,剛轉業兩年多的陸副局長在上埗分局只是打打基礎,過不了幾個月的時間就會調到市局去。
陸凱達跟胡廣松相識于一年前省廳組辦的一個培訓班,當時,這二人被分到了同一間宿舍。
可巧,這二人都受到了聶大師在華日圍棋擂臺賽上逆天表現的鼓舞,從而迷戀上了圍棋。
更巧的是,這二人在圍棋上的天賦都同屬一般,學了大半年,還處在似入門非入門的門檻上,稱之為臭棋簍子或許都是高估,但剛剛好形成了棋逢對手的局面。
于是乎,這二人白天在課堂上盡情打瞌睡,但一到了晚上,卻精神抖擻起來,不殺到個東方初現魚肚白,那是絕不肯鳴金收兵。
半個月后,培訓班結業。
這二人各帶著一雙熊貓眼分道揚鑣。培訓班教了些什么不太知道,這半個月棋藝增長了多少也不敢說,但二人的友誼卻成了牢不可破的那一種。
胡廣松級別不高,但是縣局正職,每天有干不完的工作在等著他,自然不可能再把圍棋放在心上。
而陸凱達是個副職,分管的工作又相對輕松,基本上每天都能空閑出一些時間,于是便在辦公室的茶幾上擺放了一副圍棋,偶爾打打譜,或是找個人廝殺一盤。
楊銳雖然未聽過胡廣松提及陸凱達的這個愛好,但看到了棋盤,自然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
“陸局喜歡下棋?”
抽了支香煙,喝了兩口茶,楊銳試探性問了這么一句。
陸凱達的反應略帶有驚喜。
“你也會下圍棋?”
相比較象棋,圍棋極為小眾,雖然受華日圍棋擂臺賽影響,華夏大地掀起了一片圍棋熱,但這熱度,大多都在象牙塔中。
大學之外,熱度僅限于新聞。
而楊銳的身份……
胡廣松在電話中的介紹說了兩點,一是下面一個村的村長,二是一個挺會賺錢挺上道的生意人。
這種人,若是會下圍棋,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楊銳謙遜笑道:“年輕時學過一段時間,下的不怎么樣,算是勉強入門吧。”
年輕時?
陸凱達的腦海中不禁跳出個偌大的問號。
這小伙是在哪家學校接受的義務教育?
居然還有圍棋課!
楊銳自知說漏了嘴,連忙圓場道:“瞧我這張嘴,裝成熟裝慣了,居然裝到陸叔面前來了,其實吧,我開始學圍棋也就是前年底的事。”
八四年底,正是聶大師在首屆華日圍棋擂臺賽上以三連勝逆轉戰局的輝煌時刻,陸凱達也正是那個時候開始接觸的圍棋。
對陸凱達來說,楊銳有沒有說漏嘴不重要,圓沒圓回來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點:
“殺一盤?”
“殺一盤就殺一盤。”
對圍棋,楊銳的信心甚至比武功還要大。
要是安排他跟泰森打一場無限制無差別格斗,別說給多少出場費,就是允許他配上一把勃朗寧他也不會答應。
但在圍棋上,即便面對世界冠軍,他也是毫無懼色。
前十手必將是平分秋色。
至于十手之后如何?
再說。
陸凱達抓了把黑子放在了棋盤上,楊銳知道這叫猜先,于是,捻起一顆白字放在了一旁。
一顆,意味著單。
如果陸凱達抓出來的那把黑子為奇數的話,就是說楊銳猜對了,須執黑先行,反之就只能執白后落子。
數子結果確定楊銳執黑先行。
接下來,二人落子如飛。
不到十分鐘,棋盤上便落下百余子。
黑方撈取了不少的實地,而白棋則在棋盤上方及中央構建了浩瀚模樣。
擺在楊銳面前的只有一個選擇,打入。
隨便活出一塊來,此局必勝。
反之,打入之子若是慘遭屠戮,則本局必敗。
楊銳深吸了口氣,捻起一顆黑子,放到了巨大模樣的正中間。
陸凱達不禁托腮長考。
十分鐘的時間,棋盤上又多了幾十顆棋子。
楊銳猶如困獸一般,兩只眼珠子死死的盯住了棋盤。
而對面,陸凱達氣定神閑,端起茶杯慢悠悠呷了茶水,再拿起煙盒,抽出兩支,一支叼在了自個的嘴上,另一支則放在了楊銳的右手旁。
“投了吧,不可能做出第二只眼來的……”
陸凱達悠然自得劃著了火柴。
楊銳長嘆一聲,拿起手邊的香煙,就著陸凱達的火柴,點上了火。
這盤棋輸的可真不容易。
明明可以輕松獲勝的,但卻要不著痕跡地輸出去,這特么,不單是對棋藝水平的考驗,更是對表演功底的磨練。
“這一手棋我特么下軟了,要是下在了這邊,至少能形成個打劫活,陸局,一旦成了劫,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陸凱達放聲大笑。
“這就叫一招不慎滿盤皆輸,不過,在你打入之前,我若是不貪圖邊上的那點小便宜,落了后手,能提前在中腹自補一手的話,你又哪來的機會呢?”
楊銳不服,反犟道:“你要是這么說的話,那我在右上角做活后就分投你那條大邊,你又哪來的大模樣呢?”
二人吵吵嚷嚷,誰都不服,只好收拾了棋子,再來一盤。
這一盤,殺到了兩百余手局面仍舊是焦灼難分。
但接下來的一手棋,陸凱達卻下錯了地方,給了楊銳分斷對方大龍尾巴的機會。
楊銳一邊樂,一邊掏出香煙,學著陸凱達剛才的樣子,一支叼在自個的嘴上,將另一支放到了陸凱達的右手邊。
“沒希望了,這條尾巴我吃定了,你后面也沒了可翻盤的地方,認輸吧。”
陸凱達對著棋盤又苦思了片刻,終于抓了顆棋子丟在了棋盤上。
真是遺憾。
如果那手棋沒有應錯,大龍尾巴不被斷,勝負還真不好說。
一勝一負,打成了平手。
陸凱達有意再下第三盤,但時間上卻不允許。
“我三點鐘還有個會,不能多留你了,這樣吧,等過兩天找個機會,我去你那邊看看。”
楊銳沒提晚上一塊吃個飯的事,胡廣松跟他說過,陸凱達這個人從不喝酒,對飯局很不感冒。
要不然,楊銳也不會捏著鼻子跟一個臭棋簍子花了一個多小時下了兩盤丟人現眼的棋。
楊銳告辭,陸凱達親自送下了樓。
臨分別之際,陸凱達由衷感嘆道:“打今天開始,算我欠了老胡一個大人情,他能把你介紹給我認識,真特么夠意思!”
楊銳跟著笑道:“雖然我也很想說跟您同樣的話,但又不能說出口。”
陸凱達頗為好奇道:“為何呢?”
楊銳一本正經道:“大恩不言謝嘛!”
陸凱達爽朗大笑。
楊銳順著陸凱達的話,將胡廣松介紹他跟陸凱達認識比做了大恩,從而將陸凱達抬到了一個相當高的高度,任誰理解了這話的含義,心里面都一定美滋滋。
楊銳接道:“再說了,我對胡叔的態度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是還不完,那就欠著唄。”
陸凱達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
這話也并非是簡單調侃,暗中意思是說胡廣松幫他楊銳可不是一回兩回,而他楊銳全都記在了心上,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所以才會還不完。
到了陸凱達這個層次,自然能理解到楊銳的話外之意。
所以,再看向楊銳的眼神,已然比之前又多了幾分欣賞。
嗯,這個小朋友雖然年紀小了點,可說話做事卻處處透露著沉穩成熟,胡廣松說的一點錯都沒有,非常上道。
可交。
值得深交。
臨近晚飯時分,楊銳回到了住處,但見黃大龍仍未回來,而老李家那個臭小子還指望不上,正打算叫上李振堂到外面對付一口時,電話鈴響了起來。
“霸哥還沒回來嗎?”
“我就是你霸,哥。”
黃大龍根本無心跟楊銳斗嘴,急切且惶恐道:
“霸哥,我今天跟胡前進干了一仗,訛了他二十萬,可我這心里面一直七上八下的,總覺得可能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