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醒后一支煙
崗南村。
兩男一女三位年輕人在村民的指引下,邁進了楊家新宅的院門。
這兒就是崗南村的村委會?
好氣派哦!
感嘆的同時,這三位的心里也多出了一份疑慮。
這崗南村的路修得雖好,但看各家各戶的宅子,也不像很有錢的樣子,平均下來,估計最多也就是個溫飽的水平。
可村委會卻修的如此氣派,看來這村長……
十有八九不是個好東西。
張紹本出面接待了這三位。
三位中為首一人約摸三十上下,戴著一副高度近視鏡,個頭不高,面色黢黑,一看便知是長年累月受陽光炙烤的結果。
“我們是縣農科所的,來你們村是想推廣一下雜交稻的種植……”那人說明了來意,同時從背包里拿出了一頁紙張,遞向了張紹本,自我介紹道:“哦,我姓錢,叫錢步鐸,這是我們的介紹信。”
錢不多?
所以到我們村化緣來了……
張紹本接過介紹信,粗略掃了一眼,上面蓋著朝明縣農科所的鮮紅印章,應該假不了。
“村長怎么稱呼?”
張紹本一邊擺手,一邊將介紹信還給了錢步鐸。
“我姓張,但我可不是村長,我只是個村委委員。我們村長姓楊,這座洋樓就是我們楊村長的宅子,村委會在這邊借了塊地方辦公。”
楊村長的私宅?
三位農科所的青年同志更加堅定了心中的判斷。
這個楊村長,十有十二不是個好玩意。
不貪不掠,哪來的錢建這么豪華的宅子呢?
不過,村長是不是個好人對他們來說并不是決定性因素,他們的信念只有一個,讓農民們都能接受雜交稻,把糧食畝產量搞上去,實實在在多賺些錢。
“張委員……”錢步鐸覺得這種稱呼實在別扭,于是試問道:“我還是叫你張叔吧?”
張紹本笑呵呵應道:“叫什么都成。”
錢步鐸道:“張叔以前聽說過雜交稻么?”
張紹本下意識哼笑了一聲。
“不光聽說過,還吃過呢……我有什么說什么哈,你們三位可別介意,這雜交稻打出來的米啊,一點也不好吃……”
錢步鐸陪以訕笑。
這是實話,雜交稻吃起來的口感確實差了許多。
同行的那位靚女卻是有些惱羞,脫口質問道:“你們村很富裕嗎?”
這話很失禮,但那位靚女卻不以為然,她還算是憋著忍著的,肚子里尚且留下了更多的直問。
你們村能富裕到挑著撿著吃的地步嗎?
就算你一個村委委員跟著你們那不是個東西的楊村長沾到了些油水,可廣大農民呢?他們就不想提高地里的糧食產量么?
錢步鐸連忙用眼神去批評自己的同事,可另一邊,張紹本卻笑了起來。
“你這個囡囡這句話問的好哇,我們崗南村啊,今年每家每戶的收入至少是這個數。”張紹本很是驕傲的比劃出了四根手指。
四百塊?
那也不多啊!
張紹本再得意一笑,道:“是四千哦!這還不算地里的產出呢。”
嗯,四千塊的分紅,那是惡霸承諾過的,肯定能夠兌現。
錢步鐸猛地一驚。
怎么可能?
就算是縣城的雙職工家庭,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就是個一千幾百塊而已,怎么也不會超過兩千塊。
可這村的村民,居然能達到縣城雙職工家庭的兩倍?
張紹本心情大好。
憋了好多天了,今個終于讓他得到了機會,必須好好顯擺一番。
哦不。
分享。
把崗南村的喜悅拿出來給外面的人分享。
饞死他們。
如此心態,并非張紹本一人,現如今,整個崗南村全都如此。
以往,非逢年過節,村民們都是能不走動就不走動,最多也就是在村里串個門,外面的親戚,甚至是嫁出去的囡囡,一年能走動個一回兩回的,那就很不錯了。
畢竟,走動一回要花上不少錢呢。
但眼下,只要得了空,崗南村的人就要往外面走。
只為了能說出一句話:
我們家今年的收入至少有四千塊!
張紹本在外面也有親戚,只可惜,他每天都必須來村委會值班,抽不出時間去外面出那句話,可是把他給憋得不輕。
今天終于逮著了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你們還不知道吧,我們崗南村建了個廠,一年也賺不了多少錢,最多也就是個千把萬。我們村每家每戶都集了資入了股,我們楊村長承諾說,年底之前,每一股至少分紅四千塊。”
事實上,楊銳并未做過如此承諾。
他只是說,一年內給每家每戶的分紅不少于四千塊。
但,好多事經不起一個傳。
傳著傳著,這話就成了年底之前分紅至少四千塊。
就連張紹本,也信了村民中的傳言。
從另一個角度看,村民們之所以會形成這樣的傳言,主要還是因為內衣廠的產品銷售形勢實在是超出了預期。
生產廠長陳天輝整天都在吵呼人手不夠,沒辦法,只得提前結束了第二批培訓,結業考核的標準也放寬了許多。
第三批培訓的規模比原計劃擴大了整整一倍,崗南村下至十五六歲,上至五六老十,但凡是個女的,全都被陳廠長給請去了培訓班。
還有崗東下灣兩個村,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人家吃不上飯,原因則在于在家負責做飯的婆姨全都來了崗南村。
“你們不信?”
看到那三位滿臉全都是驚詫驚疑,張紹本的情緒更加高漲。
“走,我帶你們去參觀一下我們村的內衣廠。”
港城。
銅鑼灣。
一家茶樓中,兩老一少正在喝茶聊天。
兩位老者的年齡相差甚多。
更老的那位,目測歲數應該接近了古稀之年,而另一位,估計距離花甲還差了一兩個秋。
“團座,這年輕人就是你的外孫?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被稱作團座的那位更老者轉頭看了眼身旁的年輕人,一臉慈愛道:“前進啊,叫傅爺爺。”
那位年紀較輕的長者連連擺手:“叫不得,萬萬叫不得,還是叫我一聲傅叔吧。”
那位年輕人在征得了更老者的同意后,規規矩矩站起身來,為姓傅的長者端了杯茶,畢恭畢敬叫了聲:“傅叔。”
這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鴻圖廣告公司的總經理胡前進。
更老者則是他的外公古維力,戰敗時官拜少將團長,而姓傅的那位長者名叫傅連水,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兵,戰敗時在他的團里任上尉副連長。
那一年,古維力僥幸搞到了一張船票,只身一人登上了海船,但傅連水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只能隨潰兵流竄到了港城。
世事變遷,命途多舛,剛好應驗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老話。
僥幸登上了海船的古維力,之后這三十六七年再也沒能品嘗到權勢的滋味,在那個島上,以一間五平米的雜貨鋪起家,歷經三十余年的砥礪打拼,尚不敢說在商界中站穩了腳跟。
而反觀傅連水,此刻卻成為了一位只手可遮一片天的江湖大佬,隨隨便便說上句話,就能讓他古維力這位轉戰港城的生意人受益匪淺。
“連水啊,我這次約你出來喝茶,是有事要向你求助哦。”
傅連水淡淡一笑,道:“團座這話見外了不是?想當年要不是團座護佑,我傅連水恐怕早已經死在了戰場上,您老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就是了。”
古維力指了下身旁的胡前進,道:“我外孫在鵬城被人給欺負了。”
傅連水立時動起了肝火:“誰這么大的膽子?敢不給我義忠堂面子?”
這正是胡前進在鵬城能把腰桿挺得筆直,誰也不怕誰都不鳥的底氣所在。
剛到鵬城時,外公就跟他說過,港城義忠堂的話事人是他當年手下的兵,為人十分仗義,如果在鵬城被人欺負了,就趕緊來港城,他去求義忠堂為外孫出頭,保管就是一句話的事。
聽到傅連水如此表態,古維力連忙給外孫使了個眼色。
胡前進會意,于是便把那天被人訛了兩萬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
“你沒跟他提你是我義忠堂罩著的人?”
胡前進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忽又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解釋道:“提了,傅叔,可那個姓黃的并不是江湖中人,并不知道義忠堂的威名。”
傅連水點了點頭,有這種可能,大陸那邊的人不單窮,還愚昧,沒什么機會看到外面的天空,不知道港城的堂口也基本正常。
“這事好辦,你回去后找我一個湘江小老鄉,叫歐山虎,你就跟他說,你是我侄子,他一定能幫你把這事給辦了。”
想了想,傅連水又摘下了右手拇指上帶著的扳指,交到了胡前進的手上。
“初次見面,傅叔也沒什么準備,這只扳指還能值點錢,算是傅叔聊表心意吧。”
那怎么能成?
胡前進在外公的眼神授意下連忙起身推卻。
傅連水哈哈大笑,沖著古維力道:“都說空口無憑,前進侄子去找我那湘江小老鄉,他拿什么能證明得了他跟我的關系?但有了這枚扳指,可不就不一樣了嗎?”
古維力聽了,只好讓外孫收下了那枚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