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醒后一支煙
早在出發前往鵬城的頭一天,滬海之行便列入了楊銳的計劃。
那天晚上,劉大光打來電話說,用于生產塑型內衣的特殊面料漲價了,幅度還不小,從每米十二塊六毛漲到了十七塊八。
這種彈性及透氣性都能達到要求的面料國內是找不到的,國外也不多,劉大光發動了他在服裝出口行業的所有資源,才在小日子那邊找到了一家。
這家公司名叫井本紡織株式會社。
雖說對方單方面撕毀了之前所簽訂的采購合同,可技術掌握在人家手上,純純的一個賣方市場,做為用戶也只能是捏鼻子忍者。
楊銳一開始的反應是等騰出了手來,說什么也得把這面料的生產技術給弄到手。
但劉大光接下來的話卻改變了楊銳的初衷。
他找了一個專做小日子市場的朋友,打電話給了井本公司總部,可那邊回復說,公司所有產品暫時沒有漲價計劃。
也就是說,單方面撕毀合同要求漲價的只是對方公司的駐華國代表處。
楊銳見過那位首席代表,名叫渡邊武雄,看長相大概有個四十來歲,濃眉大眼國字臉,給人一種很踏實很本分的印象。
最開始談合作時,渡邊武雄的表現也算是一個挺講究的生意人,這種面料在國內幾乎沒有市場,所以,當楊銳提出井本公司需承諾對他獨家供貨的要求時,渡邊武雄沒怎么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那時候,楊銳還以為自己交到了一個國際友人。
沒想到,這一切全都是幻想,渡邊武雄等著的就是他楊銳的投產,一旦到了等米下鍋的地步,面對漲價要求,也只能是乖乖就范。
只不過,那渡邊武雄雖然會裝,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楊銳比他更會裝。
在渡邊武雄的認知中,楊銳和國內的那些個暴發戶沒什么兩樣,刷個手腕欺負了也就欺負了,最多在背后罵上兩句,當著面,還得是賠著笑臉乖乖掏錢。
但,放下劉大光的電話時,楊銳已經做出了決定,這口氣,絕不可能忍得下來。而且,也不必講什么江湖道義,直接上手段,玩死這個王八蛋。
只是,倭佬再怎么齷齪,但畢竟是個外國人,當下的社會環境,為了保障對外開放的形象,但凡外國人都享有一定程度的特別權益,因而,對付渡邊武雄不可能使用暴力,那么,黃大龍這個最得力打手也就派不上了用場。
帶上他,只會壞事。
楊銳約的幫手是河叔,王長河。
王長河聽了楊銳的作妖計劃,很有興趣,于是便主動叫上了凱瑟琳。
凱瑟琳一聽是要打算找小日子的晦氣,頓時來了興趣,想當年,她的祖父做為大陰帝國的一名軍人,駐扎于緬南地區時,便是倒在了倭佬的刺刀下。
一場秋雨一場寒。
臨近十月的滬海,氣溫比鵬城低了十好幾度。
虹橋機場國際到達等候區,楊銳身穿一件薄滌大氅,腳蹬一雙錚亮尖頭皮鞋,鼻梁上架著副蛤蟆墨鏡,嘴巴上還叼了根剛用過的牙簽。得虧小馬哥還沒上映,要不然,非得引來無數發仔迷的圍觀。
自港城飛來滬海的航班已于半個小時前落了地,眼下已經有旅客陸續出關。
楊銳眼尖,遠遠地便瞧見了河叔和凱瑟琳二人。
待那爺倆走近之后,楊銳先跟河叔打了聲招呼,隨后向卡瑟琳展開了雙臂。
凱瑟琳卻回應了一個冷漠無比。
“大龍呢?你為什么沒把他帶過來?”
楊銳笑道:“他還是個孩子,你忍心么?”
凱瑟琳翻了個白眼:“他比你大。”
楊銳疑道:“你比較過?”
凱瑟琳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是的,他二十四,你還不到二十一,噢,天哪,我說的是厘米嗎?”
楊銳一臉嚴肅道:“肯定不是分米。”
凱瑟琳再笑,笑得肆無忌憚,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
“說實話,流氓羊,你也挺不錯,我想,今晚上我們可以少開一個房間……”
楊銳篾笑,回敬道:“凱瑟琳,我承認你的嘴上功夫很厲害,但其他方面,你并不是我的對手。”
“嘴上功夫……咯咯咯……你沒試過,你怎么知道?”
一旁,王長河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及時叫停了這二位。
楊銳雖是乘火車來的滬海,但提前了三天出發,所以,比王長河凱瑟琳二人早到了一天。
滬海并不缺出租車,但為了彰顯兩位港城朋友的尊貴身份,楊銳還是從銳光制衣廠的一個客戶那邊借了輛桑塔納。
沒錯,只能是借,時下年代,還沒興起租車行業。
路上,王長河關切問道:“那筆定金收到了沒?”
楊銳隨口應道:“早就收到了。”
王長河嘆了口氣,道:“你知道河叔為了給你轉這筆款項費了多大勁么?”
一個村辦企業的新賬戶,剛開了沒幾天,就收到了境外轉來的四十萬,這不能不引起某些部門的注意,費勁才是正常,不費勁恐怕要出大問題。
楊銳聳了下肩,賠了個笑:“河叔辛苦了,待會到了酒店,侄子我親自給你做個按摩。”
王長河放聲大笑:“你小子,真是摳門摳到家了……”
又往前行駛了一段路,王長河再次開口問道:“銳仔,你在省城醫療圈里有資源沒?”
咦,這是剛撿了個枕頭就有人犯困了是么……楊銳點了點頭,道:“還行吧,看你那邊需要什么層次什么專業的資源了。”
王長河道:“你泰叔有個老兄弟,心臟病,吃藥已經不管用了,估計得開一刀。港城醫院的條件雖好,可醫生的開刀水平也就那么回事,你泰叔勸他去倫敦做手術,可那老兄弟不樂意把自己的命交到鬼佬的手上。”
楊銳附和道:“擱在了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王長河接道:“所以,你泰叔就把這件事交代給了我,讓我在省城請個大專家,去港城給那老兄弟把刀給開了。”
楊銳道:“內地的專家,港城那邊的醫生認么?”
王長河笑道:“你還不知道吧,你泰叔幾年前就開始涉足醫院產業了,現在是港城教會醫院的第一大股東,老板發了話,由不得下面的醫生說三道四。當然了,咱們請過去的專家也是真材實料,要不然被人家笑話還都是小事情,萬一耽誤了那老兄弟的性命,那……”
楊銳接住了河叔的尾音:“那泰叔得扒了咱爺倆的皮。”
王長河開玩笑道:“扒皮倒不至于,抽筋恐怕是跑不掉。”
楊銳道:“我倒是認識一個正兒八經的心臟外科大專家,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去港城做手術,這樣吧,等辦完了這邊的事,我先回省城一趟,幫你問問那位大專家。”
王長河欣慰回道:“跟他說,港城那邊無需擔心,手術做完后,你泰叔肯定會有重謝。”
重謝……能有多重?
太重了恐怕只會是徒增麻煩。
能不能請得動宋雷他阿爸,關鍵點并不在于港城那邊的態度,也不在于泰叔能拿出多少答謝禮金,而在于……
往深處一想,楊銳頓覺頭皮發麻。
四九城央視的青歌賽已經結束了,預料之中,宋雷并沒有取得多好的名次,而這事肯定包不住,真不知道宋雷他阿爸會不會大發雷霆,這種時候,還想通過宋雷說服他阿爸,無異于癡人說夢。
不過,這都是自己的揣測,真實情況究竟怎樣,還得是問過了才知道。
即便糟糕透頂,也沒必要太過擔心,父子之間哪有說不開的矛盾解不開的疙瘩,總是能想到辦法的嘛……
剛想到這兒,楊銳的心就像是被人突然揪了一把。
誰說父子之間就沒有說不開的矛盾解不開的疙瘩呢?
花園路。
花園大廈。
渡邊武雄正在他位于七層的辦公室中享用下午茶。
對面是一個大工地,滬海的重點工程項目,虹口體育場。
代表處很多員工滿腹牢騷,認為渡邊先生不該將代表處設在這兒,兩年前,對面的工地就已經開工了,可渡邊先生依舊是固執己見。
對下面員工的意見,渡邊武雄表示能夠理解,但拒絕解釋,更不會改變初衷。
當下的年輕人很少有對歷史感興趣的,他們哪里知道選址在這邊的重要意義。
辦公室房門輕輕敲響,渡邊武雄放下手中的咖啡,坐直了腰身,順便再整理了下領帶,這才應了聲:“可以進來了”。
渡邊武雄用的是華語,發音還算準確,但語氣一聽就是個太君。
進來的是他的助理,小野糾夫,一張口,說的同樣是華語。
“渡邊先生,南粵省的楊銳先生打電話來想邀請你今晚上共進晚餐。”
渡邊武雄的臉上頓時蕩漾出得意的笑容:“小野君,你知道他為什么要邀請我呢?”
小野糾夫回答道:“渡邊先生動了他的奶酪,但他卻無力反抗,只好來找渡邊先生求情。”
渡邊武雄笑道:“那么,你認為我應該接受他的邀請嗎?”
小野糾夫畢恭畢敬道:“我認為渡邊先生應該接受他的邀請,因為在電話中我聽到了女人的聲音,而且,還是個西方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