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壺茶還沒喝完,便遠遠見到一群飛仔朝這邊氣勢洶洶趕來。
“來的倒挺快。”楊銳的感嘆明顯帶著興奮的成分:“店家,你說個數,打算讓他們賠你多少錢?”
小時候也曾看到過七叔公揍人,不過時代久遠印象不深,另外,那個年代過渡口的客官基本上都是十里八村的鄉親,即便有幾個刺頭需要修理,七叔公也都是意思一下便算完事,看得相當不過癮。
但這一次,揍的是省城飛仔,而且七叔公說了要給自己做個示范,那么出手時必然不會是稍微意思意思,肯定會拿出畢生絕學。
好好期盼!
店家掌柜也看到了遠處趕來的那幫飛仔,黑壓壓一片,至少也得有個二十好幾。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店門口這位年輕客官雖然身手了得,但真能對付得了那么多人嗎?
緊張至極的店家掌柜忽略了楊銳臉上的神色,苦著一張臉勸道:“客官的好心兄弟我心領了,小伙子,你還是趕緊領著你叔公從后門走了吧。”
楊銳笑道:“那哪成,說好了晚飯也在你家吃的,我幫你出了那么大一個頭,你就不該請我們祖孫倆吃一餐么?”
店家掌柜唉聲嘆氣,連連搖頭。該倒是該,但前提是別被人家給打個半死。
轉眼間,那幫飛仔沖進了店鋪。
為首一個,正是剛才被揍的懷疑人生的那位,雖然鼻子有點歪,嘴角的血漬尚未擦拭干凈,但細嫩的一張臉蛋仍舊掛著一副欠揍的神情。
“大佬,就是他!”
沖在最前面的幾只飛仔自動向兩旁讓開,閃出的縫隙中,現出了一張疤瘌炒橫肉的臉。
這老兄倒也能沉住氣,沖著楊銳抱了下拳,問道:
“兄弟,混哪片的?”
七叔公搶先應道:“趙家埠渡口。”
疤瘌炒橫肉皺了皺眉頭,尼瑪,這地名沒聽說過呀。
“糟老頭子,我們大佬沒問你。”剛被揍過的那只飛仔有了大佬的撐腰,重新氣盛起來。
楊銳更加興奮,對七叔公煽風點火道:“老不死的,人家好像很看不起你唉。”
七叔公呵呵一笑,道:“不著急,狗肉要慢火燉才更香。”
楊銳撇嘴,繼續添油:“狗狗那么可愛,你個老不死的怎舍得燉了呢?”扭頭仰看疤瘌炒橫肉,接道:“大佬,這個糟老頭子罵你是狗狗呢。”
疤瘌炒橫肉強壓怒火:“兄弟,問你話呢,混那邊的?”說話間,一只厚粗巴掌向著楊銳的肩上拍了過去。
楊銳腳下發力,屁股帶著條凳向后滑出,剛剛巧躲過了那只厚粗巴掌。
“主角換人了,想打架找那個老不死的糟老頭。”
疤瘌炒橫肉倒也有些眼力見,一巴掌偷襲拍空,心下明白這是遇到了硬茬。在不知對方深淺底細的情況下,冒然動手恐怕要吃大虧,萬一人家是吃官飯的人呢?
“兄弟我姓周,名廣志,不知老人家高姓大名?”
七叔公白眉輕挑,心中暗喝一聲,不好。
狗日的王八蛋,怎么突然講起規矩來了呢?這樣下去,怎么能打得起來?打不起來,我這老人家的豈不是對小兔崽子食言了么?
好吧,為了在小兔崽子面前不掉份,我老人家今天就破個例。
你特么守規矩,那老子就給你來個不守規矩。
“老人家我啊,姓操,叫尼瑪。”
精通七國語言的七叔公忽地換了個北方某國的語言,搞得那滿臉橫肉的周廣志不由一愣。
幾個意思?
閃到一旁的楊銳提醒道:“老不死的糟老頭子罵你呢,意思就是頂你老母。”
周廣志勃然大怒。
肯定不是吃官飯的人了,吃官飯的人不會爆這樣的臟口。
既然如此,無需忍耐,周廣志上前一步,率先出手……
“砰——砰——砰砰砰。”
老東西不講武德,竟然突襲了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小伙子,小伙子大意了,沒能躲開。
七叔公的反手刺擺,后發先至,一擊中的,后拳緊跟而來。“小兔崽子,看好嘍,這是詠春拳法,四平馬,三傍手,寸力快拳加鐵肘……”
眼看著自家大佬被一個糟老頭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周圈二十余飛仔一哄而上,只可惜店面太小,能有幸得到機會被糟老頭子照顧一下的名額實在不多。
七叔公練夠了詠春,撤馬撩腿,一個反踢。
“手是兩扇門,全憑腿踢人,彈腿四只手,鬼見也發愁……”
第一批涌上來的飛仔們或抱臉,或捂襠,或打滾。
“頭路沖掃似扁擔……”
剛緩過來點勁的周廣志一個大意,又沒能躲開。
“二路十字巧拉鉆……”
第二批補位的飛仔中,一黃毛喜中大獎。
“三路劈砸倒拽梨……”
接著倆飛仔一個捂著腦門另一個捧著下巴滾到了一旁。
“四路撐滑步要偏……”
剛爬起身來的周廣志再被一個掃堂腿掃翻在地。
“五路招架等來意,六路進取左右連……咦,人哩?”
七叔公頗有些氣喘,不是累的,是被這幫飛仔給氣的。怎么那么不經打呢?我老不死的十二路彈腿還沒給小兔崽子示范完,這幫龍套咋就全都收工了呢?
用腳尖輕輕踢了下躺在地上裝死的周廣志,七叔公的口吻相當誠懇:
“小兄弟,要不你回去再多叫點人過來?”
周廣志一聲不吭,打不過只能裝死,草,裝死,咱特么是認真的。
農村路況原本就不好,又被扒了個面目全非,顧長虹一個沒把持住,連車帶人摔到了路邊,顧不上揉揉傷痛之處,連滾帶爬站起了身來,一邊奔,一邊喊:
“住手!我看誰敢動手?”
陳蒼偉暗自松了口氣,臺階來了,今天終于可以保全臉面了。但是,事發突然,我可沒來及給你打電話呀,你怎么能來的這么及時呢?
趙家四伯同樣是暗自松了口氣,動靜總算是鬧出來了,臉面也算是賺到手了,而且沒出現流血傷人的嚴重后果。公博大哥真的是老奸巨猾……哦不,老謀深算?似乎也不怎么好聽,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吧。
顧長虹跌跌撞撞來到了雙方中間,先喘了幾口粗氣,待自己的手下全都跟了過來,立馬挺直了腰桿,端出了公家干部的氣勢。
“你們胡鬧什么?眼中還有沒有鄉派出所?還有沒有田鄉長?”
陳蒼偉雙臂環抱,目光低垂,鼻中不停噴著粗氣。
另一邊,趙家四伯和七叔則斜望天空,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厚厚的云層遮住了耀眼的太陽,不然的話,就這個姿勢,保管得被太陽射瞎了雙眼。
“趙公博趙村長呢?他去哪兒了?”
趙家四伯悶哼一聲,回答道:“我家大哥他一早就出門了,今天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屁話!
我信你個鬼。
但這種場合下,顧長虹也不敢隨便揭穿趙家四伯的謊言,免得激化矛盾,令自己騎虎難下。
轉過頭來,顧長虹對陳蒼偉責備道:
“你怎么能跟著一塊瞎胡鬧呢?田鄉長多次在會上表揚你,說你為全鄉村長樹立了好榜樣,可你怎么能反手就打田鄉長的臉呢?”
陳蒼偉看了眼顧長虹,張了張嘴,終究一字未吐,只是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顧長虹以銳利的眼神各剜了雙方帶頭人一眼,隨后向兩邊村民喊話道:
“父老鄉親們,老少爺們們,大伙都散了吧,別把事情搞得無法收場,大伙有什么矛盾,有什么委屈,可以選派代表到鄉里說嘛,我顧長虹給大伙做不了主,但田鄉長總是可以的吧。”
兩邊村名聽得真切,但沒一人挪窩。
崗東村這邊,趙家四伯嘆了口氣,揮了揮手:“算了算了,大伙先回去吧。”
崗南村這邊,陳蒼偉深吸了口氣:“沒事了,大伙該干啥干啥去吧。”
村西頭的工地恢復了喧囂,二舅也重新站到了灶臺旁。
黃大龍忙里忙外,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
二舅看著龍仔忙碌的身影,上下翻騰的大鐵勺子忽地滯在了半空。
之前他領著工地上百十號壯勞力去支援村長時,龍仔他在后面嚷了句什么來著?
……嗯,想起來了……單憑那句話的字面意思倒也沒啥,但綜合了龍仔的口吻,怎么就感覺他事先已經知道了崗東村要來鬧事呢?……看來,銳仔他一早去省城的目的并非帶七叔去瞧醫生……是啦,七叔的身子板那么硬朗,自個又略通醫術,不可能需要瞧醫生呀……
菜鍋里發出了菜底㸆干了的聲響,二舅急忙回過神來,加水翻鍋。
……回頭得跟銳仔好好聊聊,他若是為了搶村長而跟崗東村的趙家勾結在了一起,哼,看我這個當舅舅的不打斷他的腿……對了,龍仔單純,我應該在跟銳仔聊聊之前,先套套他的話。
“龍仔啊,你過一下,二舅有話要問你。”
黃大龍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咩事呀?二舅。”
“銳仔一早出去跟你說了什么沒有啊?”
“他跟我說,他要帶七叔公去省城瞧醫生,二舅。”
“那他有沒有叮囑過你不要摻和崗南村和崗東村的事情呢?”
“沒,二舅,霸哥只是叮囑我看好工地,哪兒都不要去。”
看好工地?哪兒都不要去?
二舅吸溜了口氣,點了點頭。
嗯,真相了。
可以提前給銳仔找個會接骨的老郎中了。(,info,方便下次閱讀,或且百度輸入,就能進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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