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止是電視臺,部分在座的歌唱家和相聲演員也會同行。
早在去年年底,以克里木、楊洪基、侯耀文為代表的文藝團隊,多次前往云南、廣西等前線部隊慰問演出。
這一次,浦江電視臺將一同前往,把這段值得紀念的影像帶回來。
1980年的最后一個月,家家戶戶都忙了起來。
最近這些日子,江家的三兄弟不是去幫江媽上市場搶肉,就是去扛過冬的蔬菜。
在老二和老三舉著糧本往里沖的時候,江海同志還趁機拍了好些張照片。
一點沒辜負身為一社之長的帶頭作用。
“真是見了鬼了,”
上樓開會的路上,江山還不忘跟蔡編絮叨:
“就跟不要錢一樣,一窩蜂的全往里擠。我感覺那肉的顏色都不大對勁了,可就這手慢點都根本搶不著。”
“每年這時候不都這樣嘛,”
蔡文升總結道:
“宣布副食品漲價要搶,降價也要搶,不夠賣怎么辦?只能把大庫里的搬出來唄……”
和后世隨買隨用的物資相比,當今是真得什么都要提前備上。
兩人一路說著,直到進了會議室,才把手里的小本子攤在會議桌上。
“有關國庫券的事,之前也跟大家說過好幾回了,”
江海把收到的新文件傳了下去:
“如今日子已經定了,下個月16號也就是1981年1月份正式發行。
發行期限為10年,主要的發行對象還是以企事業單位為主。
像咱們單位的黨員干部呀,肯定是要帶頭的……”
國庫券的發行任務,屬頭一年完成的最好。
不但速度快,還超額完成了任務。
原本只是針對企事業單位下達的任務,老百姓也在托關系買。
組織一見這情況,立刻樂開了花。
于是,第二年就開始加大發行量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挺重要,”
江海同志繼續傳達上級的會議精神:
“最近幾年部分地區的中小學校,發生了好幾起危房倒塌事件,”
師資配置更是長期存在的大問題……
就在昨天,國家正式頒發了《關于普及小學教育若干問題的決定》,
宣傳部希望咱們這些宣傳口子,深入群眾、搜集一些相關信息。
連帶著校舍師資問題,一塊去實地考察一番……”
1980年12月3日,《九年制義務教育法案》終于擺上臺面了。
聽到這,復刊部的蔡文升表示:“要想真正了解一些情況,在浦江實地調查肯定沒多大意義。”
新聞部的榮斌也點點頭:“這些事還是要深入農村,去那些鄉村小學看看去。”
“去農村實地采訪?”寧花看了看大家:“這眼瞧著就要過年了,你們誰愿意去?”
“我愿意呀,”
榮斌原本就是記者出身:“只要你們誰肯來替我一段,我今晚就能動身。”
“這事榮主編就不要碰了,”
江海環顧一圈,最后在江山那定住了:“要不……江科長辛苦一下?”
“我?”江山沒想到這事會落在自己頭上:“行啊,我去跑一趟。”
散了會半小時,江總編就抱著一個瓷杯子下樓了。
透過科的玻璃窗,正好能瞧見里面的三位同志,圍在一塊嘀嘀咕咕。
“都在忙什么呢?”江海在敲門的同時,也把門給推開了。
江山回頭一看:“忙著去外地采訪呀。”
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該去哪里的小學?
“來來來,”
江海這一趟可是揣著目的來的:“你們先看看這封信。”
“徽省廣德縣四亭村……”
在打開信之前,江山先瞧了眼寄信地址。
“尊敬的叔叔阿姨們,我是四亭村小學四年級的學生朱笑笑。
幾個月前,我的媽媽拿著一張從她老家寄過來的《東方都市報》,
告訴我的爸爸,她要離婚了……”
面對滿紙稚嫩的筆跡,江山頓了一下:
“現在我的媽媽已經離開我們,回她的老家浦江去了。
我和弟弟看著爸爸天天愁眉苦臉的樣子,就想寫封信問一問,什么叫離婚?
是不是我的爸爸媽媽就要分開的意思?你們報紙為什么要叫我的媽媽離婚?……”
好不容易辨認完信后,科里的三個人一起抬頭看向了江海。
“總編,”丁鈴鈴第一個問道:“你為什么要讓他媽離婚呀?”
“江海同志,”江山也跟著湊熱鬧:“這就是你的不好了。”
“不對呀,”蔣壯壯捋了捋信上的內容:“人孩子說的是咱們家報紙讓他爸媽離婚的。”
可憐江海幾次開口都慢了一拍,這會總算是找著機會了。
“還是小蔣明白事呀,”
他隔空指著江山手里的信道:
“這封信先是寄去復刊部的,老蔡當時沒當回事,直到上個月又收到了一封。
信的內容都差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孩子的媽媽是真不打算回去了。”
“孩子的媽媽是浦江人?”丁鈴鈴細問道。
江海點點頭:“看著好像是的。”
“我們報社做過勸人家散伙的事兒?”江山疑惑道:“什么時候呀?”
“什么時候都沒有,不過,”江海提醒道:“倒是轉載過一篇文章……”
1980年,國家公布了全新的婚姻法。
最引人注目的一條就是:夫妻感情破裂,調解無效后,準許離婚。
于是,離婚率瞬間拔地而起。
但這里面卻出現了一樁轟動全國的離婚案。
1946年,一位名叫遇錦蘿的燕京姑娘,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出生了。
到了1970年,由于受家里大哥的影響,遇錦蘿便一個人離開了城市。
幾年后,她與東北農場的一位農民結婚了。
1978年,遇錦蘿為了返回燕京。
與愛人離婚后,嫁給了燕京的一位普通工人。
可甭管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都不是遇姑娘想要的婚姻。
不過,那第二任丈夫對她是真的好!
不但幫她聯系工作崗位,還四處奔走幫她的哥哥恢復了名譽。
按照正常人的邏輯,這下遇錦蘿總算可以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了。
但她卻在一切落實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80年的5月再次提出了離婚。
遭到周圍人的譴責后,遇錦蘿勇敢的提起筆,洋洋灑灑給多家報社寄去了文章。
不得不說,遇同志的這些文章,精準抓住了時代的關鍵字。
看似自我批評,卻避重就輕的只談自己受的苦。
不談自己對無辜者造成的傷害。
若提出離婚,等待我的是什么?是沒良心、忘恩負義、陳世美……
但你們誰又能忍受一個缺乏愛情的婚姻?
我和他什么話也說不上,只能做個啞巴。
剛開始時,也沒有報社搭理她。
并且,實在看不過的《新華內參》,還專門發文評價過此事《一個墮落的女人》:
你既然跟現任丈夫沒話說,那伱家的那些事又是怎么讓他知道的?他又是為了誰在奔波?
誰知遇錦蘿一點不怵,繼續發文一篇《一個冬天的童話》。
此文甚巧,正好趕上了一波傷痕文化。
其哀傷的筆調,引來了無數同情。
之后,竟被譯為德、日、英、法四國文字推向到國外。
這還了得。
于是,負責受理這件離婚案的審判員,立刻修改了判決。
并在判決下達之前,發表了一篇文章《我為什么要判他倆離婚》。
一套操作下來,各家報紙都爭相轉載報導。
家家都被這位法官的評判給帶偏了。
一時間,大家都在那位遇錦蘿。
并對她寄予祝福。
千層浪波及之處,也讓不少與工農相結合的知識青年,有了新的人生方向。
“就是說……”
丁鈴鈴這下徹底明白了:“就因為咱們報轉載的那篇文章被那什么……”
江山提醒道:“朱笑笑。”
“被朱笑笑的媽媽看見了,”丁鈴鈴:“所以,她也想離婚了?”
“看樣子,就是這么個情況,”江海想到了自己的糟心事:
“說句實在的,這種事別說是農村,城里照樣有。”
“我也知道她們值得同情,”
丁鈴鈴義憤填膺道:“但你好歹把孩子一塊帶走呀,城里條件再差,能差過農村?”
“就是,”蔣壯壯也紛憤憤道:
“說句實話,我到現在都不贊成那位遇錦蘿同志的作法。
噢,一遇到事就結婚,然后事一解決馬上又離婚,她拿婚姻當什么了?”
“瞧瞧、瞧瞧,”
江山感覺有點好笑:“咱們這幾個單身漢,竟會圍在這討論婚姻大事?”
江海也笑了。
“老三,”他指了指江山手里的信:“我建議你就去這個地方看看。”
“徽省廣德縣四亭村?”科里的三個人異口同聲。
“不知道你們當時有沒有注意?”
江海幫他們回憶道:
“幾個月前咱們報社轉載那篇文章時,老蔡手下的一位女編輯,還專門在文后隨了一段評論。
大概意思就是鼓勵每一位知識女青年,勇敢的對過去說不,早點回歸自己的軌道。
現在看來,這段評論有點欠考慮了……”
或者說不夠全面。
但誰都知道,想在這件事上討論孰是孰非,肯定是不會有統一答案的。
畢竟,角度不一樣,看法就不一樣。
甚至有些事,無論怎么選都是錯。
1995年,浦江電視臺一部名為《孽債》的電視劇,創下了遙遙領先的收視率。
劇中描寫了五個西雙版納的孩子,為了去尋找自己的爸爸或媽媽,跳上了開往浦江的火車。
而他們的爸爸、媽媽,就是當年只身前往邊疆的知識青年。
只可惜千里尋親的孩子們,非但沒有尋回自己的親生父母。
還看見了對方重新組建的幸福家庭。
結果,在孩子們感到傷害的同時。
當年拋棄親生兒女返回城市的知青,也同樣遭到了埋藏已久的“炸彈”襲擊……
但這里面,卻不包括那位遇錦蘿同志。
因為到了明年,會有一位審判長重新受理此案。
二審判決書雖然還是判離。
但卻會在審批書里體現這樣一份協議:
雙方婚后感情和睦,后因女方自身條件變化、第三者插足、見異思遷使夫妻感情破裂……雙方達成協議,自愿離婚。
之前那位審判員也因為在判決書下達之前,擅自發表小文章的違規行為,收到了組織上的批評。
離婚后的一年,遇錦蘿同志再次結婚。
這一次,她嫁給了一位外國人。
“我之前專門打聽過,”
江海看著江山他們道:“這個四亭村可不是一般的困難,估計學校的條件也夠嗆。
剛才在會上建議你們科去,也是感覺你有輛車應該會方便些。”
“只要單位給報銷油費,那我就受累跑一趟吧,”
江山這會也開始對那個地方感興趣了:“順便再去看一看那位朱笑笑小朋友。”
“聽聽,這孩子名字起的多好,”
丁鈴鈴忽然冒出個想法:“老大,你干脆把我也帶上吧,我還沒去過徽省呢。”
“帶你還不如帶我,”蔣壯壯早有此意:“路上遇到什么事,我還能去搭把手。”
“蔣壯壯同志,”
丁鈴鈴瞧著他臉一板:“你這是在小瞧婦女同志嗎?”
“行了行了,”
江總編在這時打了圓場:
“此去路途遙遠,要不……你們仨干脆都去得了,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江山默默點了點頭。
屋里的幾位一起笑了。
他們這會還不知道,一場別開生面的旅行正等著他們……
東京城,大地公司。
整裝待發的全體員工,正在做臨行前的最后一練。
偏偏在這時,BMW的幾位負責人在這會找上門了。
剛一推門,就被里面的操練架勢給驚住了。
“請問,這里是大地公司嗎?”
“歡迎歡迎,”
已經提前扮上的前臺小姐姐,趕緊迎了上去:“大地歡迎您的到來……”
“只是戶外的設計嗎?”
詳細打聽過來意后,辦公室里的余思歸看向了對方:
“我們公司設計的電視也是非常優秀的。”
“BMW一直有一家常年合作的公司,”
日—本BMW的負責人,介紹道:
“正常情況下,都是由他們來負責設計。”
另一位金發碧眼的高管道:“我們公司將于明年全面入駐日—本,所以對這場推廣的效果要求十分嚴格。”
“既然如此,你們就更應該選擇我們大地了,”
面對勢力雄厚的公司,余總哪里舍得錯過:
“這樣吧,一會我們的全體員工要去電視臺參加《超級變變變》的評選活動。
你們如果愿意的話,不如我們上車接著談?”
“原來你們是要去參加《超級變變變》呀,”其中一位本地高管驚訝的看著他們。
難怪都打扮成這幅模樣。
“這不是年底了嘛,”余思歸笑道:
“大家在一塊鍛煉一下集體的凝聚力,順便……再拿個大獎回來。”
“你們公司就這么有信心?”瘦瘦的本地高管笑了。
轉身就把這事的來龍去脈,說給了兩位外國同事。
瞧著余總信心滿滿的表情,他們這會也開始來興趣了。
話說,誰能在一場比賽開比之前,就斷定自己是那位贏家?
“如果這家公司設計的節目,真能贏得大獎的話,”
日—本的高管,小聲分析道:“那他們家勢力就非常值得期待了。”
“那不如,我們……跟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