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的一天清晨,雞還沒來得及爬出窩,緊挨著保和殿的幾間屋子就開始忙活上了。
今天是《紫禁城的奇妙夜》劇組最隆重的日子,也是整個拍攝工作的收官之日。
由于,各位娘娘、命婦們的扮相太費功夫。
為了不耽誤拍攝進度,所以天沒亮就開始扮上了。
定陵的十二龍九鳳冠、九龍九鳳冠、六龍三鳳冠,翟冠……大衫、霞帔、馬面裙……
這些個燕京花絲鑲嵌廠、工藝美術制作廠……一比一復制的看家寶貝,被一件件捧了進去。
早已被布置妥當的保和殿內,張燈掛彩、金碧輝煌。
分別身著紅綠兩色、飛禽走獸冠服的王世襄、朱家溍、啟功、徐邦達,正和江山與江河聚在一塊商量著什么。
“基本情況我們都打聽的差不多了,”
身著綠色走獸武官袍的王世襄,壓著聲對江山說道:
“錢糧胡同的這套宅子只在夢家兄被調查時,搬進去過一戶人家。
這人當時和夢家兄是一個單位的,對夢家兄利用稿費買房子的事頗有意見。
但因為這人在單位有些小權,所以在他全家搬進去后,便不讓其他人入住了。”
江山聽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只要和這家人商量就行了?”
“你根本就不用管這戶人家,”
唯一一位身著蟒服的黃永鈺,抱著一頂烏紗帽:
“這家人在陳夢家的名譽恢復后,就被抓起來了。”
“所以,”王世襄:“你要是打算買下錢領胡同34號,只需要和夢家兄的愛人商量就可以了。”
黃永鈺:“當然,在這之前還需取得東城房管局的同意。”
江山聽后點了點頭,兩位老同志了解的情況基本和前世一致。
根據前世的新聞記載,自改革開放后陳夢家的這套四合院就一直空著。
陳夢家的愛人趙蘿蕤,由于精神狀態不大穩定,在陳夢家去世后便一直住在弟弟家里。
直到80年代末,房管局有意收購這套宅子時,才補給了趙蘿蕤一萬多元的房款。
趙蘿蕤拿到這筆前后,遠赴歐洲玩了一趟。
據她的回憶錄記載,這次旅行是她晚年生活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明白了,”
想到這,江山問道:“可我該上哪去找陳夢家的愛人呢?”
“這個你不用操心,”王世襄道:“我會出面幫你談的,你只要讓房管局這邊點頭就成。”
“行,”
江山和江河互看了一眼:“等今天拍完,我們明天就上房管局去。”
江河:“好。”
“去的時候記得把思思叫上,”朱家溍提醒道:
“我最近和房管局那邊走得挺近,昨天幫你打聽了一下,只要是有海外親戚的,麻溜就能解決。”
“可我和思思也不是親戚啊,難不成還得為了買房子跟她結個親家?”
朱家溍搖了搖頭:“這事就不歸我們管了。”
“婚姻自由,”啟功道:“你自己做主就好。”
“你也別犯難了,”王世襄幫著分析道:“就算伱愿意,人思思還不一定答應呢。”
黃永鈺堅決站在江山的這頭:“誰說的,我保準她會答應。”
江山忽然感覺話風有點奇怪了:“咱們不是在聊房子嘛?怎么說著說著就奔婚姻上去了。”
敢情無論在哪個年代,買個房都能和婚姻搭上火,不是需要離婚、就是需要結婚。
這會更牛,連海外聯姻都上陣了。
“嘿,這不是尚書大人嘛,”
朱家溍忽然對著一位剛進殿的官老爺,作了作揖:“您老這身可比我們講究多了。”
正向他們走來的沈從文,笑著扶了扶自己的烏紗:“研究了這么多年的古代服飾,今天才有幸穿上一回,真是此生無憾了!”
“沈老師,”江山道:“因為時間倉促、條件有限,除了您這身,其他大人們的穿戴難免有點不合規范,您別見怪啊!”
“永鈺早跟我打過招呼了,”
沈從文很滿意江山會如此在意他的感受:“為了拍這部戲,你們已經很不容易了。”
“所以,我便把各位教授請過來幫忙了,”江山笑道:“一會您不用緊張,坐在底下看戲就好。”
“好好好,”
沈叢文的心情好極了,自打認識了江山后,感覺遇上的盡是這種新鮮事兒。
捎帶著連退休生活,都歡快了許多。
“這次幸虧我跟得緊,不然又像上次登月一樣給落下了,”
說到這,沈叢文指了指江河胸前掛著的相機:“老二,也給我拍張照吧。”
“對啊,”黃永鈺:“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還有我,”朱家溍官步一邁:“給我也來兩張。”
徐邦達:“一起一起。”
王世襄、啟功兩位武官也不說話,轉臉就把一旁將士的軍刀給借來了。
隨著快門的不斷摁下,幾位身著明代官服的老教授們,勾肩搭背的別提有多開心了!
到了各就各位準備開機的時候,一個個放松自在的坐姿擱鏡頭里一瞧。
要么氣定神閑、要么從容不迫……完美詮釋了大明盛世的豪邁氣派。
之后,在導演王扶林的一聲令下后,位于大殿一旁的民族樂團立刻奏響了古樂。
接著,由周潔、董智芝、劉曉麗分別領頭的三段舞蹈一一上場。
在近景、遠景、俯視鏡頭分別完成后,王扶林負責的攝像機又把鏡頭對準了一位位盛裝加身的皇室成員。
朱時茂、劉小慶、朱琳、潘虹、龔雪……以及滿眼驚羨的陳佩絲、邱岳峰。
另一邊,由江山執導的機器,跟著一位位端著御膳的宮娥進殿后,
又把鏡頭瞄準了,鋪著金色臺布的宮宴餐桌。
當蓋在金、瓷、漆器餐盤上方的精美餐帽被一一揭開后,
一道道華麗麗的宮廷御宴,便在鏡頭前徹底綻放了。
此時此刻,同樣也一身貴氣的江小魚和江小白,正坐在后排看著宮娥姐姐們為自己斟酒。
扮演皇室小成員的倆孩子,察覺到三叔的鏡頭掃來后,趕緊擺出了原先練好的姿勢。
守在機器旁的江山對著他倆微微一笑,頭頂冠飾的小魚和小白,當即就展開了幸福的微笑。
好巧不巧,這一幕見到美食就開懷一笑的治愈鏡頭,完美的被攝影師收入鏡中。
這會兒,連江山都沒意識到這組鏡頭之后的影響。
忙前忙后的江導,此時只在琢磨一件事:如此繁花似錦的膠片,究竟該從何剪輯?
一切順利,收工大吉。
夜晚的文化部招待所里,電話里的江海同志一直問這問那問個不停。
直到倆孩子把電話丟給三叔后,才終于轉化了話題:
“我說老三,要是早知道你們會去這么久,我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帶走孩子了。”
“大哥,”
抓著電話的江山,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
“距離勝利已經不遠了,等我們完成剪輯工作后,立刻回家。”
“還要等?”江海急了:“你大侄女的學還要不要上了。”
“就學校里那點玩意,”江山笑道:“有什么好擔心的,回頭一個暑假就能補上。”
江海:“說得倒好聽。”
“再說,”江山道:“咱小魚和小白在燕京學得也不少呀?”
江海:“跟著你能學什么?拍?”
“上午,他倆跟著沈教授學書法,”江山:“下午,他倆跟著永鈺叔學畫畫。”
“……”江海聽得一驚,剛想追問兩句,老三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另外,世襄叔見小魚對古琴感興趣,”江山繼續:“便安排他的老伴親自授課,我算一下啊……應該已經學了有小十天了。”
“乖乖,”江海高低是沒想到呀:“照這么學下去的話,我這一雙兒女很有可能成為藝術家啊。”
“我感覺是好事,”江山:“只要孩子們喜歡,咱們就一定要。”
“沒說的,”江海決定了:“我明天就去買琴。”
“別著急呀,”江山笑了:“等我們回去后買也不遲。”
“那就這么說定了。”
“江總編,報社最近都挺好的吧?”
“一切正常,”
一提到工作,江海的嗓音明顯深沉了幾分:“不過,我最近收到了一條消息……聽起來感覺有點東西。”
“哦?”江山彈了彈煙灰:“什么消息?”
“有幾艘艦船目前正停靠在浦江,”江海沉著聲道:“據咱們社的記者匯報,今天又開來了兩艘。”
“是嘛,”
江山琢磨了一下:“打聽到是什么事了?”
“嗯,”江總編還真打聽到了:
“據說,這些艦船將編隊駛向太平洋。
抵達目的地后,將在赤道附近的海域鳴放禮炮,用以慶祝海軍首次抵達南半球的歷史性時刻……”
聽到這,江山明白該來的終究是要來了。
就江海目前打聽的這消息,過不了幾日也將正式對外宣布。
其目的,不過是為了迷惑國際視線。
江山仔細在心里盤算了一下。
到那時,自己估計已登陸米國,在紐約的節上奮勇拼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