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簫默小說小說:、、、、、、、、、、、、
法云寺,作為汴京城中最年輕的寺廟之一。
但寺廟香火,卻并不遜色許多傳統的老寺廟。
每日香客往來如梭,善男信女們,虔誠的匍匐在寺中那尊普陀菩薩像前,禱告著心中所求,祈求著神佛庇佑,能夠心想事成。
而法云寺能有今日,全憑主持秀在和尚佛法精深,尤其是圓通禪上造詣高深,乃是當代禪宗大德。
只是,這位禪宗大德,近來頗感自身諸事不順,隱約似有孽力在與他為難。
于是,他念誦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善哉!善哉!”
便起了個準提印,念誦起咒語,以求得內心安寧,禪定如意。
然而,他才剛剛安寧片刻,一個年輕和尚的到來,就讓他的禪心,再起波瀾。
“主持……”
“他們又來要錢了……”
秀在和尚猛地抬起頭:“錢!?”
“那里還有什么錢?”
質庫都已經被官府拿走了!
連賬本帶賬房帶伙計一鍋端,并入了這內城右軍第一廂的抵當所。
而這抵當所,馬上就要被撲買。
聽說,起拍價就是百萬貫!
一般人家,連入場的資格都沒有,便是那等奢遮人家,也是三五家一起組成帶泄或者斗紐的形式,參與撲買。
他哪里還拿得出錢?
可年輕和尚卻是不依不饒:“主持大師,官府不是說好了,待撲買后會退還質庫本金,并和買質庫所有的債務嗎?”
“另外,新的抵當所中,本寺也還有一定干股……”
秀在和尚立刻急了:“那些錢與彼等有何干系?”
“這都是駙馬家的訾產!”
年輕和尚看著秀在的臉,悠悠說道:“主持覺得,他們會放棄嗎?”
秀在和尚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是的,和其他大部分寺廟一樣,法云寺的質庫,屬于斗紐制。
所謂寺廟質庫,只是一個在臺前的白手套。
真正掌控質庫的,從來不是和尚。
而是和尚背后的勛貴外戚!
也正是靠著這些人的庇護,寺廟的質庫生意才做的穩當。
奈何如今,風云突變。
官府強勢下場,用抵當所吞并所有質庫。
過去的保護傘,在真正的強權面前,連抵抗都沒有就直接跪了。
現在,這些軟腳蟲,卻來逼法云寺還錢了!
但法云寺哪里還有錢?
開封府是說,抵當所會接收質庫的全部存款與貸款。
賬本和賬房、伙計也全在官府手里。
他們也確實在日以繼夜的,計算著各質庫的本錢、貸款。
可問題是……
質庫里的錢,是質庫的嗎?
不是!
是別人寄存在質庫的。
而質庫為了信譽,每一筆進賬,都是白紙黑字,記得清清楚楚。
如今,這些賬本都在官府手中。
而官府為了確保信譽,直接放了大招——依開封府官告:所有質庫存款,在移交抵當所后,統統不需再繳納保管費。
而且,抵當所以后也不再要客戶的保管費!
就這一招,瞬間就讓無數客人,歡喜鼓舞。
質庫過去代客保管財物,可是要收錢的。
依規矩,每貫錢每年就要給質庫三十文的保管費。
現在,抵當所免費給大家保管財物了。
一時間,人們競相拿著取錢帖子和信物,到了抵當所,將質庫存款,變成了抵當所存款。
換了新的帖子和信物。
所以,存款就別指望了。
至于放出去的貸款?
官府可是說了和買的!
所謂和買,不就是按本錢算嗎?
什么高利貸?
想都不用想!
官府肯給本錢就不錯了——至于利息錢,官府的官吏、兵丁肯定是笑納了。
而偏偏,這些貸款,其實也是存款。
于是,質庫本身的現金流,就這樣被乾坤大挪移到了抵當所。
所以,實際上,質庫最后能到手的,就是官府承諾給的抵當所干股!
按規定,每個抵當所都需要預留三成的干股給諸質庫。
而很不幸,法云寺的質庫是和大相國寺、太平興國寺的質庫一起劃在了汴京內城右軍第一廂抵當所。
面對大相國寺、太平興國寺這樣的龐然大物。
小小的法云寺,根本不夠看!
于是能分到手的干股,少得可憐。
都根本不夠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分的!
旁的不說,駙馬家就肯定要吃大頭!
那里還有多余的分給別人?
年輕和尚看著秀在不說話,他皺起眉頭來:“主持大師……”
“他們說,若是法云寺不肯償還,他們便要去告官!”
“一旦告官,駙馬恐怕也體面不了了!”
秀在只是稽首一嘆:“阿彌陀佛!”
“法云寺,實在是無錢可拿!”
他看著那年輕和尚,語重心長的道:“汝去與那幾位施主好生說說……”
“請他們盡量行個方便吧!”
“實在不行,真要告官也隨他們!”
雖然說,告官確實影響不好。
真鬧大了,駙馬也會難受,甚至可能被朝廷責罰。
但,這可不是幾千貫的事情。
是上萬貫甚至數萬貫的買賣!
駙馬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讓這白花花的銀子,進了別人褡褳。
大不了,就鬧個面紅耳赤嘛。
無非不過是罰俸罷了!
難道,太皇太后還舍得將自己唯一在世的女兒的丈夫關到太學去?
真要這般,公主就要去宮里面哭了。
甚至到景靈宮的先帝御容前、英廟御容前哭了。
年輕和尚嘆息一聲,知道秀在是勸不動了,只能是拜道:“主持真不肯通融?”
秀在閉口不言,一副寶相莊嚴的模樣。
年輕和尚無奈,只能告退。
等那年輕和尚離去,秀在睜開眼睛,搖頭嘆道:“善哉!善哉!”
“朝廷不敬佛門,必有災殃!”
他看向禪房門口,熾熱的陽光,依舊在炙烤著庭院。
“這就是佛祖對朝廷不敬沙門的懲戒!”
汴京新城北廂,共有廂坊二十,宗正寺的官署,就在這北廂的福善坊內。
因此,汴京新城北廂,都有宗室、外戚之家。
這是因為宗正寺,習慣將宗室、外戚宅邸建在自己官署附近,好方便管理。
所以,廣親宅(秦王趙廷美子孫所居)、睦親宅(濮王系所居)、親賢宅(先帝兄弟)皆在這北廂。
而在這北廂,還有一個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俗稱‘公主坊’的永寧坊。
坊內,散落著一個個公主宅邸。
不過,大宋之制,這些朝廷敕建的公主宅,在公主去世后就會回收。
只有太宗第七女,真廟之妹,吳國大長公主的宅邸在公主故去后,朝廷沒有回收。
吳國大長公主宅之所以沒有回收,是因為吳國大長公主的人生,極為悲苦,所以晚年皈依佛門,出家為尼。
真廟對這個妹妹極為同情,賜給‘崇真資圣院’匾額,許公主在家修行。
公主薨去后,朝廷舉哀,真廟特旨許這崇真資圣院依舊保留,成為許多宮廷女官年邁后的榮養之地,也算是給公主積陰德。
于是,這永寧坊中,也就有幾分禪意。
時不時就能聽到崇真資圣院中的鐘聲。
此時,一聲鐘鳴,在永寧坊中回蕩。
在永寧坊一角,靠近那安遠門的地方,一座公主邸,矗立于此。
這也是如今,大宋唯一一座公主邸。
居住在這里的人,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元豐八年已加封為冀國大長公主的壽康公主與其丈夫駙馬都尉、密州觀察使張敦禮,以及張敦禮的家人。
壽康公主今年已是三十有六,作為先帝的胞妹,公主性格溫婉,平素不喜出門,只在這公主邸中,吃齋念佛。
倒是駙馬張敦禮,是這汴京城內,非常活躍的外戚,其到處活動,廣結人脈,在朝臣中有著不少朋友。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張敦禮和過去一樣,從外面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中。
壽康公主帶著侍女,將他扶回了內宅,然后和其他大宋家庭的妻子一樣,細心的照顧起來。
又是拿著毛巾,給張敦禮擦汗,又是端來茶水,給張敦禮解酒。
等到張敦禮的酒醒了些,公主便柔聲勸道:“張郎今日怎又喝得這般醉醺醺的?”
張敦禮沒有答話,只是問道:“秉淵呢?”
壽康公主道:“大哥兒今日被姐夫接了過府……”
公主和張敦禮育有一子三女。
長子張秉淵,年已十四,元豐六年的時候,被先帝親點,選尚先帝第六女,當朝天子的胞妹。
奈何公主在元豐七年暴病而夭。
不然的話,以當今天子對其妹妹們的寵愛,張家富貴必可延續。
不過,當朝天子還是有著兩個胞妹在。
所以,壽康公主經常帶兒子入宮,到兩宮面前露臉。
就是為了給兒子鋪路,以便將來親上加親。
張敦禮聽到兒子被姐夫王師約接走,不知怎的,很不高興。
“吾不是早說了,少與那王家往來嗎?”張敦禮氣呼呼的看向壽康公主:“緣何又讓那王師約將秉淵接了過去?!”
壽康公主無奈的道:“姐夫是官家面前的寵臣,也是外戚中的楷模。”
“妾將大哥兒送去,是希望姐夫能多提點一些……”
“提點……提點……提點個鳥!”張敦禮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去。
“到來頭,好處都歸了他王家!”
“王家的那兩個衙內,現在都是什么官階了?”
元豐八年,當今天子即位,旋即因燕國大長公主與先帝同日而去,甚為哀悼。
于是,當即恩蔭公主二子。
長子王殊自東染院使為皇城使,拜成州團練使。
次子王殖,自六宅副使,進六宅使拜利州團練使。
一天之內,兩個橫行官!
關鍵,這兩人當時都還只有二十出頭!
要知道,多少王子王孫,要爬到這個位置,得磨勘許多年才行!不少王孫,就算頭發都熬白了,也沒能熬成橫行官!
這也就算了!
關鍵,王師約還成為當今天子面前的紅人,多次得到圣旨稱許,以為外戚楷模,當代駙馬模范。
元祐元年,王師約就從晉州觀察使,進拜鎮安軍節度留后,拿到了節鉞!
不止如此,王家的買賣,也是越做越大,越做越興盛!
這次撲買抵當所,據說王師約就和滎陽郡王曹佾一起內定某個抵當所。
此事若是真的。
那就證明,王師約將接曹家的班,成為了元祐朝的外戚領袖!
旁人怎么看,張敦禮不知道。
但張敦禮心里面是很不爽的!
憑什么?
憑什么嘛?!
都是駙馬,都是天子姑父,為什么王家可以雞犬升天。
而他張家,卻是原地踏步!
他不服!不服!
自然,看王師約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順眼。
偏生,還疊加著自家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質庫,被朝廷強行回收。
張敦禮對王師約的怨氣,自然越發的大起來。
壽康公主看著丈夫的神色,只能是柔聲道:“張郎不必著惱……”
“母后和宮中的太后娘娘,都與吾說過了!”
“待過兩年,大哥兒加冠了,就讓他入宮,到官家御前,當個帶御器械,以為未來天子心腹之備!”
但張敦禮對此嗤之以鼻。
他鼻孔哼了一聲,道:“王家的王姝,今年正月就被特旨除為御龍第一將第二指揮的親從指揮了!”
“年底說不定就要入宮,從閤門官做起!”
“我們家秉淵卻只是個許諾……”
“等到秉淵成年,官家也親政了,到時候,說話算話的就是官家了!”
“以官家對王家的偏袒,我家秉淵恐怕一輩子都要活在王家人的陰影下!”
王師約,若真接了曹佾的班,成為了外戚領袖。
他張敦禮和他的子孫,永永遠遠都會被他壓一頭的!
壽康公主聽著,無奈的嘆息一聲:“張郎……”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張敦禮哼哼兩聲,道:“未必!”
“我瞧當今,這般倒行逆施,惹來天怒人怨,佛祖震怒,降下這般災厄!”
“恐怕未必能長久……”
“若有一日宮車……”
壽康公主立刻捂住他的嘴:“你瘋了嗎?”
“怎敢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來?!”
“若叫人傳了出去,全家都要為你牽連!”
“牽連就牽連!”張敦禮嘴上那里肯服軟,依舊叫嚷著:“真話難道還不讓人說了?”
卻是也不敢再提什么佛祖、什么災厄了。
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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