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簫默小說小說:、、、、、、、、、、、、
元豐八年,二月二十五日,已丑。
趙煦一早起來,剛剛洗漱完畢。
高太后身邊的內臣老宗元,就奉命送來了,高太后親筆所答的《春秋》。
趙煦接過,規規矩矩的依著禮法,謝過了高太后,還親筆寫了一封簡單的謝表,交于老宗元,命其呈于高太后。
送走老宗元,趙煦就將高太后送回來的《春秋谷梁傳》和解答的書冊打開,稍微掃了幾眼,趙煦嘴角就浮出笑容。
“太母果然請了場外支援!”
高太后的儒學造詣,有幾斤幾兩,趙煦還不清楚?
哪怕到了元祐后期,高太后在儒學上的水準,也大體相當于太學中下舍學生或者特奏名進士——類似現代的高中肄業生,了不起,是個三本學渣,對科學知識懂一些,但不多。
不管范純仁、蘇澈、呂大防說什么,只要沒有人在身邊提醒她,她一般都是:對對對。
除了在權術手腕上,相較于最初,已經成熟了之外。
其他一切,幾乎都依賴于大臣。
所以,只是掃了一眼,趙煦就知道,高太后沒有這個水平。
哪怕,這些文字確實是高太后的字跡。
可文字的內容和思想內核,卻不是高太后該有的水準。
而且,趙煦還看出來,這是誰的手筆了!
“曾子宣啊!”對于曾布,趙煦太熟悉了。
熟悉到,曾布扭一扭屁股,趙煦就能猜到他打算說什么了!
不過……
趙煦提著筆,想起了他在現代所見的諸般事情。
這個曾子宣曾布,可不是什么忠臣!
至少,對趙煦來說,這個家伙是不可信用的。
原因?
曾布造謠啊!
造謠趙煦是馬上風掛掉的!
不止如此,這貨還說趙煦羊尾滑精!
在現代,趙煦看到曾布自己的私人筆記內容時,內心頓覺十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這是忠臣能做的事情?
即使退一萬步,趙煦確實馬上風掛掉的,可你是大臣,為君者諱都不懂?
還堂而皇之,寫在自己的筆記里,廣而告之。
這像話嗎?
僅此一點,曾布在趙煦這里,就幾乎被打入了另冊。
用或者會用,但再想趙煦信任他,那就不可能了。
將高太后送來的書冊文字攤開來,趙煦開始審視起,高太后所答的東西。
在之前,趙煦為了保持和高太后之間的聯系,同時也為了給高太后創造一個親自‘教導’他的機會。
所以,趙煦基本只圈注了谷梁春秋里,隱公元年和二年的文字。
大多數疑問,也都是針對隱公元年、二年而發。
剩下的,則只是隨意圈注了一下,表示暫還未讀懂。
而隱公元年,春秋史書上,發生了著名的鄭伯克段于鄢。
谷梁春秋對此的評價是:段叔作亂是傻帽,該殺,但鄭伯殺他不對,因為鄭伯是故意放縱段叔作亂的,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無視段叔,安心治理國家。
學術上,谷梁由此衍生出親親相隱。
趙煦針對這一節,故意的問了一句:若鄭伯擒而不殺,以仁義禮法誡于段叔,則段叔將何以對鄭伯?
看似是仁恕滿滿,其實惡意滿滿。
既隱喻了趙煦上上輩子,對他的二叔如今的雍王后來的徐王趙顥的處置辦法——惡心他!用‘朕都是為了王叔好’的理由折磨他!
于是,不過三年,徐王趙顥便在痛苦、絕望與無窮無盡的惡心中死去。
趙煦兵不血刃,不傷自己絲毫名聲,就讓一位親王,在痛苦、屈辱和絕望中死去,而且,他還不能和人訴苦!
同時,這也是趙煦對儒學的態度。
一個工具!
合則用,不合則棄。
只要有需要,趙煦是可以沒有任何心理障礙的拿孔子之矛去攻孟子之盾。
這是趙煦在現代留學最大的成果。
十年留學,讓他完成了對儒家的祛魅!
互聯網的信息洪流,也摧毀了一切儒家士大夫曾經加諸給他的儒家神圣光環。
什么周公、孔子、孟子,都只是符號。
而最重要的,則是趙煦在利用這些文字,逐步的,潛移默化的將一個他的態度,植入高太后腦子里。
方便日后,他的諸般操作。
而高太后的回答,或者說曾布的回答,正和趙煦的意思。
“若鄭伯之于段叔,擒而不殺,反用仁義誡于段叔,以禮法教之,此則圣人親親相隱之道!若如此,則《春秋》之上,得一佳話,天子得一忠臣,天下得一賢君也!”
趙煦看著回答,嘴角諷刺的笑了一聲。
如今的人,當然不會知道,鄭伯克段于鄢背后的故事和其脈絡。
但趙煦在現代留學,補完了這一段被孔子、太史公都遺忘的歷史。
整個東周,在一開始,就得國不正!
周平王弒父弒兄,殺君殺叔!
上梁不正下梁歪,鄭伯殺段叔,僅僅也只是效仿平王之事而已。
不過呢,無所謂!
因為儒家本來就不是史家,儒家學者,也從來沒有人真的想過,要回到三代——真這么想的人,也混不到高位。
大家都在打著孔子、孟子的旗號,講自己的故事。
這也是宋代文學的特征。
看看三蘇,看看二程,看看兩張,看看邵雍,看看王安石……
大家都是這樣的。
這些家伙,唯一瞞著的,就是宮里面的皇帝。
趙煦呢,也只好勉為其難,相信這些人的故事了。
不然,還能怎么辦?去辯經嗎?
沒那個功夫,也沒那個時間,更沒有那個精力。
與其辯經,不如利用。
你不是講親親相隱嗎?
你不是在說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嗎?
你不是喜歡孝子揚父之美,不揚父之惡嗎?
筆給你!你來寫寫看。
父皇尸骨未寒,就廢其心血,貶其大將。
這是親親相隱嗎?這是成人之美嗎?這是揚父之美嗎?
太皇太后啊!
您仔細想想看看,這大宋社稷到底要走什么路?
所以,這其實就是趙煦給高太后還有即將入京的那位司馬光開出來的考題。
請回答天子之疑!
朕雖幼沖,猶慕圣人之道,猶盡孝子之義,猶忠父子之道。
這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也是一種無聲的傳話。
借高太后的力量,將趙煦的聲音,微妙的放出去。
趙煦知道,這個世界上,聰明人是很多的。
最重要的是——舊黨內部,從來不是鐵板一塊。
不信,去采訪一下司馬光、范縝、程頤、邵伯溫、蘇軾、蘇澈、范純仁。
在趙煦的上上輩子,這些人和他們的徒子徒孫,在元祐年間,互相指斥對方是邪黨小人,奸賊佞臣,打的朝野內外,一地雞毛。
叫當時的趙煦,吃了足足九年的瓜!
“六郎我啊……”趙煦一邊提筆寫著,一邊微笑著說道:“只是一個八歲的稚子啊,童言無忌……諸公呢?”
重歸少年后,趙煦和他在新世紀醒來后一樣,迅速找到他的優勢——年幼!
這曾是他最大的劣勢!
如今,卻已經成為了趙煦的優勢之一。
我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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