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海浪舔舐著岸邊礁石，破碎的浪花在空中化成海風里腥咸味道。
十幾步之外就是盧云要塞軍港，這里屬于灰矮人北方軍艦隊的管控區域，雖然位于門薩平原西海岸北部，但灰矮人已經和部落獸人們談好，他們將軍港建在這里，還會在崖頂開辟一座自由交易市場。
四十艘三桅帆船停靠在碼頭上，海浪有些大，排列整齊的三桅帆船在不斷搖晃，桅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入夜之后，海面上就浮起一層淡淡迷霧，這種霧氣在門薩海峽并不常見……
這里算是一處天然優質的避風港，灰矮人幾乎都沒怎么改造，就將這里建成可以容納四十艘戰艦的避風港，不過這次北方軍艦隊的船只有些多，竟然還有三十多艘三桅帆船沒能停靠在碼頭上。
這些三桅帆船圍繞兩艘巨艦停在靠近碼頭的海中，大量灰矮人戰士就在甲板上活動。
從甲板上可以看到盧云要塞崖壁上呈階梯式的石屋建筑，這些石屋就像山谷間的梯田，一層層建在崖壁上，每一層都住滿了灰矮人，從低到高，櫛比鱗次，依山勢而建。
甲板上幾名灰矮人看著黑漆漆的海水，收起船頭的魚鉤，小聲談論道：
“我去他奶奶個熊，他們住在石屋里喝酒吃肉，讓我們留在船上曬咸魚干兒，憑什么，就憑他的胡子比老子長三厘米？”
“不止胡子比你長，究竟哪長你應該比我們清楚……”
另外幾名灰矮人戰士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走了，我的船艙里還有一瓶朗姆酒，我們幾個今晚把它分掉。”
“一瓶朗姆酒我們幾個分著喝，都不夠我們漱口的……”
“有總比沒有好，這都什么世道了，從精靈大陸那邊海盜們不再往我們這邊輸送物資，這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難過。”
“是啊！我已經有三個月沒有品嘗到那種甜絲絲的橘子酒了。”
“喂，你們還在這兒想什么呢，再晚點兒過去，只能抱著酒瓶子聞味兒了……”
“就來！”
幾名灰矮人戰士連忙將手中的魚線纏好，紛紛快步走進甲板下面的船艙里。
船艙的走廊里聲音嘈雜，這些灰矮人戰士都是大嗓門，無論做什么都會扯著嗓子喊。
他們從冰凍之島一路遠行，抵達盧云要塞足足花了五個月時間，對于這些灰矮人戰士來說，盧云要塞只不過是距離凍土之島最近一座中轉站，休整之后，他們還要前往亞丁灣要塞。
在這段南遷之路上，從凍土之島抵達亞丁灣，艦隊才算是抵達北方軍艦隊管控區的最南端。
如果不是精靈們將他們的南遷之路從奎島海域切斷，這次他們應該帶著更多海船抵達這里，現在艦隊高層將他們派到這里，就是想讓科斯特軍團長集結門薩海峽的艦隊，全力攻占奎島，務必將南遷海路徹底打通……
其實這條南遷之路一直控制在灰矮人手中，最混亂狹窄的區域就是奎島海域。
因為銀月精靈始終霸占著伊文妮皇后群島，娜迦海族的戈麥斯城距離奎島海域僅有幾百海里，就算北方軍艦隊的船只也不敢大搖大擺地在戈麥斯城頭頂駛過……
所以能讓灰矮人們安全通行的區域就只有奎島這片海域。
原本這里也是灰矮人強盜肆意橫行的地方，他們在這里搶劫大量物資，很多物資都會反哺給留守在杜拉格之膝的灰矮人民眾。
奎島海域的灰矮人強盜太膨脹了，他們不僅勾結迷霧之海的海妖們開始大規模販奴，還試圖強占伊文妮皇后群島。
也正是這個決策上的重大失誤，讓灰矮人強盜們失去了奎島海域。
至此，南遷之路最關鍵的中轉站被混血精靈占據。
隨著杜拉格之膝的領土不斷陷入黑暗軍團之手，北方軍艦隊不得不集結大量戰艦，千里迢迢地趕赴奎島，他們需要將奎島重新搶回來。
而北方軍艦隊的高層們忽然發現，原本活躍在奎島海域將近三十萬灰矮人強盜，竟然不知不覺地全都人間蒸發了。
“銀月精靈將一些銀飛馬軍團布置在西海岸，我們的艦隊就應該從奎島海域繞行，好端端地干嘛要招惹他們，你們販賣精靈奴隸，我們不會限制你們，但你們也要懂得量力而行啊！”
“現在精靈們開始反擊，你們這些家伙擋不住了，還不是我們北方軍艦隊要去給你們擦屁股！”
船樓頂上，一名灰矮人船長醉醺醺地和一名從奎島海域逃回來的老友說道。
他這位老友曾在奎島海域有七艘船，現在能活著逃回凍土之島，還要算他福大命大。
他原本不太想來。
但這次科斯特軍團長收復奎島，如果他不積極參與進來的話，以后他將徹底失去在奎島海域的立足之地……
他也是喝得有點多，三桅帆船也在來回搖晃，讓他迷迷糊糊間，看對面好友都是兩個頭。
“我們也不想這樣啊，但是我們不去搶伊文妮皇后群島，奎島海域當時已經擠不下那么多灰矮人強盜了，我們本來還打算往北擴張，可惜慕拉亞基港那邊的島嶼，遠沒有伊文妮皇后島資源豐富。”
“另外我們當時也找到了對付銀飛馬騎士的辦法，誰能想到那些混血精靈竟然會突然冒出來，橫插一腳……”
灰矮人船長將對方的酒杯倒滿果酒，問道：
“所以你們就聯系帝國商人，讓他們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將混血精靈販賣到羅蘭大陸去？”
“那些帝國商人可真是夠精明的，不過他們也有一些弱點，所有商人都是貪婪又吝嗇，他們聽說這是一筆無本買賣之后，還不都前仆后繼跑到精靈大陸去了。”
灰矮人船長接著問：“你不是和他們約好了，在楠塔利群島上接應他們，并把他們送到冰封之海嗎？”
“是啊，不過我剛聽說那些混血精靈追到門薩海峽，堵截了好多帝國商船……”
兩人就在船樓頂上喝酒聊天，漆黑海面上除了海浪聲，偶爾還會傳來一些怪異聲音。
他們在海上生活了這么多年，早就見怪不怪了。
甲板上至少有五十名灰矮人戰士來回巡邏，主桅桿上還有兩名灰矮人瞭望手，盡管海面漆黑無比，他們也是聚精會神地盯著遠處。
淡淡迷霧籠罩船頭，灰矮人們發現今晚喝的酒好像更醇了，都沒怎么喝就有些暈暈乎乎的。
海風中夾雜著古來的歌謠……
呢喃輕語，又像是在低聲講述這些年的辛苦坎坷。
偶爾的心酸，某一刻的豪邁，紛紛涌上心頭。
不知不覺間淚水就將眼睛糊住了。
矮人們說著說著話，禁不住就要抱在一起低頭痛哭。
這日子怎么就過得這么難？
海妖戰士們在黑漆漆的海中，他們跟隨前面銀鱗反射出來的點點光芒奮力游動……
詰澤娜大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點點光芒就是他們前行的信標，所有的海妖們都在追逐著那些光亮。
身后是數十名海妖頌唱者們的低聲祝福，她們的歌聲化成一絲絲力量流淌在每一名海妖戰士的血液里，他們身體開始躁動，體內的血液也在沸騰……
這群海妖很快摸到了一排大海船的船底，海妖們紛紛從腰間拔出了鑿子，他們熟練地將鑿子插進船板間的縫隙里。
這次船板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貝類，海妖們幾乎都要把這些貝類清理掉一部分，才能看到在海水浸泡后嚴絲合縫的船板，他們將鑿子抵在縫隙上，并拿出錘子用力砸在上面。
鑿子順利進入船體里，越鑿越深，感覺將船底鑿穿了，就要用羊角將鑿子拔出來……
如果是一只海妖，想要鑿沉一艘三桅帆船，至少要在海里忙碌一整夜。
如果是三千名海妖戰士想要鑿穿盧云軍港外面三十艘三桅帆船，只要兩刻鐘的時間，這些海船的船底就像地下泉涌一樣，汩汩汩汩地開始冒出海水來。
奧莉芙小姐這次施展了四級群體催眠術‘沉睡之云’，整個海面上淡淡輕霧就是她的魔法。
而她帶過來的海妖頌唱者們則是清唱著悲傷挽歌，來降低這些灰矮人感知能力。
不僅船上的灰矮人，就連盧云要塞石屋中的那些灰矮人都受到影響，偏偏這么多年以來，別說盧云要塞，就連整片門薩海峽都沒有出現過一尾海妖……
所以他們就沒想過這里能有海妖冒出來。
海水開始淹沒底艙，這些鑿船的海妖們并沒有爬上海船，而是在鑿船后就默默潛入海底，等著這些三桅帆船沉入大海。
按照羅伊老板的說法，他們犯不上冒險登船，在他們不適應的環境里和這些灰矮人肉搏。
他們的任務就是在盧云要塞外圍將這些海船鑿沉，這樣還能將停靠在碼頭上的三桅帆船盡數堵在里面。
遇襲警報是一名喝得醉醺醺的灰矮人戰士到底艙酒窖拿酒時拉響的，他半個身體泡在海水里，看著整個酒窖的橡木桶都無比凌亂地泡在海水里，整個人發出了一聲無比絕望的哀嚎。
‘啊……’
那種痛失吾愛的嘶吼聲讓一些灰矮人戰士清醒過來。
隨后整個船上的灰矮人戰士都聽見了那種沉悶的警報聲，大家驚醒后就開始四處張望，究竟是哪里遭遇了敵襲……
隨著底艙里傳來吼叫聲，灰矮人戰士們才紛紛向底艙里涌去。
大家擠在樓梯間的通道里，就已經看到了那些不斷翻涌上來的海水。
“不好了，我們的船進水了。”
灰矮人戰士向一名查詢情況的灰矮人長官匯報道。
那位長官大怒，恨不得一腳將這位灰矮人戰士踢下去，他大吼道：
“快點去把漏點找出來堵上啊，還在這愣著干什么？”
灰矮人戰士晃了晃有些昏沉沉的腦袋，深吸一口氣就跳進翻涌的海水里。
這些灰矮人的水性都非常不錯。
他們憋一口氣，能在海下五十米的地方滯留十五分鐘左右。
底艙里滿是雜物，更多的是裝滿了酒的橡木桶，這些木桶泡在水中，給灰矮人戰士們制造了很多麻煩，這些灰矮人戰士也很快找到了船底的漏點。
他們從樓梯間的重新冒出頭，抹去臉上的海水后，向等在這里的灰矮人長官匯報：
“報告長官，整個底艙到處都是漏點，就像篩網一樣……”
灰矮人長官用肉肉的拳頭敲著腦袋，大吼著：
“快把底艙的艙門堵死！”
幾名灰矮人戰士連忙開始行動，只是這些艙門卻不是防水密封艙門，雖然關上了，但是海水依舊順著艙門縫隙往上冒。
整艘船上的灰矮人都被驚動了，大家亂成了一團。
海水迅速往上涌，很快就已經蔓延到下二層，這里就已經是最底層灰矮人戰士的居住區，這里的艙室非常狹小，每間艙室里擠著四名灰矮人戰士，海水涌進走廊后，就有大量灰矮人戰士穿著單薄的亞麻布衣服往外跑。
他們甚至來不及將掛在房間里的鎧甲穿到身上。
或許是他們也不愿穿著笨重鎧甲，在滿是海水的走廊里奔跑，所以大家擠在走廊通道里，不斷叫罵著往甲板上涌。
灰矮人長官本來還想利用其他艙門，將涌上來的海水隔離在船體底層，可是在這種混亂的場面下，他整個人被一群搞不清狀況的灰矮人戰士強行拖到甲板上。
隨著三桅帆船不斷涌入海水，船體不堪重負地不斷發出咯吱咯吱聲。
大量灰矮人戰士涌上甲板，隨后他們發現船體漏水不單單只有他們的船，隔壁船上也是亂哄哄的，不斷有灰矮人戰士大喊著：
‘我們的船體漏水啦，大家快點跑到甲板上來啊！’
原本顯得很寬闊的甲板上很快就擠滿了灰矮人戰士，大家聚在一起，才在慌亂中有了那么一分安全感。
可隨后一名灰矮人忽然看到一支從天而降的短飛矛，就那么輕易捅穿了同伴的頭蓋骨，雪亮的矛尖兒直接從他的下巴處冒出來，鮮血順著他的胡須流淌在甲板上。
那位灰矮人瞪大眼睛，眼神中充滿了驚恐，直挺挺向他的懷中倒來。
一時間，整個甲板上都充滿了哀嚎聲。
黑暗中，大量短飛矛就像雨點一樣從天而降，不斷收割甲板上灰矮人戰士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