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來到這無垠的時空亂海有漫長的歲月了。
也遇見過各種各樣的大風大浪,知曉了那些狩獵者的存在。
但下意識里,余琛還是將世界與世界之間,和人與人之間,完全區分開來。
可這魔育的記憶碎片讓他知曉。
——所謂的世界,不過是另一種存在形式的生命而已,哪怕他們無比強大,哪怕他們一個念頭就可以創造無數的生命,但終究也只是更高層次的生命而已。
這里說的更高層次,僅僅是指強大和位格,而和道德良心沒有任何的關系。
一開始,余琛只是認為這魔育世界,就是狩獵者中的敗類——不敢去追殺正常的世界,只敢去欺負那些還未誕生神智的世界胚胎。
但如今他才發現,他錯的太離譜了。
那在無垠的時空亂海中,無數的奇跡和巧合碰撞之下才能誕生的世界胚胎,竟然只是……消遣的食物。
那所謂的古老者虛龍,到了他那個層次和境界,單純的吞噬其他世界的本源早已經沒有了任何作用。
可即便如此,僅僅為了他的癖好和欲望,魔育就掌控了成百上千的世界胚胎,在他們孕育和演化的過程當中加以掌控和干預,徹底斷絕了成百上千個世界誕生的可能。
而這些所有的目的,只是因為“虛龍”偏好未曾誕生神智的世界的本源。
這種行為,如果放在人類之中,相當于某個家伙就喜歡那還未誕生的胎兒。
而魔育作為他的狗腿子,便一手幫他操辦了所有的一切。
這種行徑,哪怕是在魔道修士當中,都足以稱得上駭人聽聞。
此時此刻,余琛也在慶幸一件事——幸虧自己拒絕了那虛龍的招攬。
否則要是他后面得知這些事情的時候,恐怕會對自己的選擇惡心得想吐。
“呼……”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余琛繼續往下看去。
得知了在魔育世界的記憶當中,那一枚枚世界胚胎所在之地。
——大多數是被魔育藏在無盡的時空漩渦當中。
而在魔育身死以后,失去了他的掌控和阻礙,這些世界胚胎也得到了解放。
盡管其中一些早已變得無比畸形,但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才剛剛開始演化與孕育,還有可能被矯正過來。
由此,余琛也找到了他接下來準備要做的事。
“這些被他所掌控的世界胚胎,分為兩種——第一種是還未曾經歷過真正的進化,還有無限可能,甚至可能重回正常演化途徑,但如果沒有外力干預,那已經機型的演化路徑,卻是會一直持續下去。”
余琛看向一旁的虞幼魚,開口道:“——而還有一些,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
就像剛才我們遇到的那個進化了九次的畸形世界,他們的存在已經完全定型,再也不可能誕生清醒的神志和創造生命,只能在無邊漫長的歲月當中,在遇到解脫他們的存在之前,永遠沉淪在無盡的痛苦里。”
——從魔育的記憶中,余琛得知了一點,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世界也是生命體,哪怕是世界胚胎,也是如此。
正常的演化和發展,就是“生命體”必須要經歷的過程。
而魔育就是親自出手干預和阻礙了正常的演化和發展,將他們未來的路導往另一個扭曲的方向。
這個過程,就像是人受傷和生病一樣——生命的最底層欲望和邏輯是“存在”,其次是“繁衍”。
一切威脅到最底層的“存在”邏輯的行為,都會帶來痛苦和不適,從而能夠使生命體避免這些東西。
——這是刻在所有生命底層的基本機制,就像人受傷流血了,會感受到痛苦一樣,這種痛苦讓人本能的遠離和逃避那些威脅到自身存在的因素。
世界也是如此,當魔育強制扭曲了世界胚胎的演化和發展后,世界本身存在的機制會產生一種可怕的痛苦——這和血肉生命的痛苦當然并非一回事,只是對于余琛而言,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因為這種痛苦他感受過,就是先前在那時空漩渦當中磨練的時候所感受到的難以形容的劇痛。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如今被魔育干涉和阻礙的世界們,都處于極端的痛苦和難以忍受當中。
哪怕并沒有清醒的神志和思維,這種痛苦也無時無刻覆蓋在世界的每一寸。
“真是……凄慘……”
聽完了一切以后,虞幼魚長嘆一口氣:“剛開始隨你踏入這一方時空亂海,妾身還以為沒有疆域,領土資源,壽命的限制,世界和世界之間哪怕有所爭斗,也不會如同人類那般爾虞我詐。
但現在看來,妾身……還是太過天真了。”
頓了頓,她看向余琛:“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改變氣息,繼續偽裝成只進化了兩次的世界,游蕩在這時空亂海里,繼續狩獵那些狩獵者。”
余琛早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路,開口道:“但這一次,我們的路線和方向不在隨機,而是前往那一個又一個被那個畜生禍害的世界胚胎所在。
如果他們還沒有經歷進化,還有被矯正和重新改造的可能,那就幫他們一把,讓他們的演化和發展回歸正途。
如果已經病入膏肓,深陷痛苦而無法擺脫,那就……幫他們解脫,順便……幫我。”
余琛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他本來就要穿行在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海,繼續通過狩獵那些狩獵者的方式來強大自身。
而那被魔育所掌控的諸多世界胚胎,也就分布在這茫茫亂海當中,余琛稍微調整一下路線,便能夠找到他們。
如他所言那樣,順手的事,能幫一把是一把。
至于那些已經經歷過進化次數的畸形世界,已經再也無力回天的“同類”,那就幫他們從痛苦與折磨當中解脫。
與此同時,余琛也不是那種迂腐之輩。
他自己也急需世界本源來演化和成長,這些已經病入膏肓的畸形世界,在幫他們解脫以后,他也會吞噬他們的本源。
三言兩語之間,接下來的行程,便已定下。
“然后……”
余琛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看向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海:“——那虛龍不是偏好世界胚胎嗎?正好……我也有些好奇,所謂無尚古老者的滋味。”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這段歲月當中,整個時空亂海幾乎亂成了一鍋粥。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那處于狩獵者頂端的“虛龍”,最近不曉得在發什么瘋,派出無數狩獵者穿行在茫茫時空亂海,就像是在尋找著什么那樣。
而他們的行動,自然也被諸多世界所觀測到,要么驚恐避讓,要么暗中探查。
可惜,直到最后,都沒人搞清楚他們究竟在找什么東西。
當然,他們最后也沒找到。
在千百年以后,這些浩浩蕩蕩的狩獵者,終于無功而返。
而在這個過程里,余琛和虞幼魚早已改變了新世界的氣息,完全和當初擊殺魔育時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又掩蓋上那因為吞噬同類而誕生的霧氣,偽裝成只進化了兩三次的愣頭青,毫無收斂的晃蕩在茫茫無盡的時空洪流當中。
這種行為,無異于是在一群饑餓的流浪漢之間扔下一坨香噴噴的大肥肉。
除了那些本就無意于吞噬同類的正常世界以外,所有的狩獵者只要稍微察覺到這一點氣息,就跟那見了姑娘的老色鬼一樣,紅著眼就撲了過來。
那么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在他們以為即將得手,馬上就要大快朵頤的時候,真正的獵人撕裂了所有偽裝,露出鋒利的獠牙和利爪,將這些狩獵者啃食得尸骨無存!
甚至有一次,余琛還遇到過——在感知范圍內有兩枚同為狩獵者的世界,這倆壓根兒就沒把他放在眼里,為爭奪他的世界本源而自相殘殺起來。
——雖說有幾位古老者制定的潛規則,但只說了狩獵者之間不能相互狩獵和吞噬,把對方打到重傷一腳踢開,這種情況還是不被禁止的。
而那倆世界一個進化了八次,一個進化了九次。
彼此之間相差不大,打起來以后雙方都消耗劇烈,最后也沒分出個勝負來。
余琛實在懶得等了,撕裂偽裝,痛打兩條落水狗,給他們倆都一起吞了。
而在這個過程,余琛也在按照魔育的記憶,穿行在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海,尋找那些被他所掌控的世界胚胎。
其中遇到十二枚還沒有經歷過進化次數的真正胚胎,余琛便用自己的氣息探入了世界壁壘當中,重新將他們已經扭曲和錯誤的演化途徑捋順,讓他們能夠正常演化。
——當然,這不是一蹶而就的事,需要無比漫長的光陰和歲月。
而面對那些已經經歷過進化次數,徹底沒有任何回頭之路的畸形世界。
余琛甚至還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他們這些沉浸在痛苦當中的可憐之輩,便已經遵循了毫無神智的本能和欲望朝余琛殺了過來。
余琛也不客氣,親手毀滅他們,親手解脫他們,然后將他們留下的世界本源吞噬。
最后離開時空漩渦,繼續前往下一處目標之地。
途中一邊偽裝,一邊捕獵狩者。
就這樣一直過了幾千年。
余琛的進化次數,已經達到了二十次——自殺死魔育以后,又進化了五次。
聽起來,并不算很多——畢竟幾千年的光陰,余琛幾乎吞噬了數百狩獵者,更不要提那些已經無藥可救的畸形世界。
按他的推測,這幾千年所吞噬的世界本源,相當于他先前從第一次進化到第十五次所需要的世界本源的萬倍!
可即便如此,也只是幫他進化了五次而已。
足以見得,所謂凈化次數,雖然和人類的年紀相似。
但不同于人類的年紀每過一年增長一歲,世界的進化,每往上再進化一次需要吞噬的世界本源或者自然演化的時間,都比前面所有進化次數加起來還要多!
當然,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的進化,每一次進化完成以后,世界的膨脹程度和整體的戰斗力,也會有質一般的飛躍!
總體來說,經過這上萬年的努力,余琛的進化次數已經達到了太初世界的一半左右。
——當初淵世界說過,太初世界的進化次數在四十次往上。
至于具體往上多少,他也看不出來。
“繼續……”
漫長又好像沒有盡頭的旅程中,不像閉關冥想或者修煉,相當煎熬。
除了在狩獵那些狩獵者和處理那些世界胚胎的時候,都寂寥和孤獨到要死。
也幸虧有虞幼魚陪伴左右,方才讓這路途不那般難熬。
而在這個過程中,她吟唱的神秘歌謠,也不止一次幫助過余琛脫離險境——面對那些過于強大的狩獵者和畸形世界時,余琛曾好幾次陷入苦戰,最后都是硬生生憑借著虞幼魚的歌謠穩住心神,生生將對方熬死。
“大概還有幾天功夫,就能抵達下一個漩渦。”
季青將魔育的記憶和淵世界的源海之圖重疊,推算出目的地以后,開口道。
“嗯。”虞幼魚輕輕點頭,剛想說點什么,但突然之間,眉頭一挑。
“看到的……你看……好像是你……熟人?”
她都發現了,余琛自然也發現了。
只看在他們隱藏的無盡洪流的前方,一枚渾身閃耀著乳白色光芒的龐大世界,正橫亙虛空當中。
——那股無比熟悉的氣息,三次的進化次數,都表明了對方的身份。
淵世界。
余琛來到這茫茫時空亂海以后,所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也正是多虧了他的情報和源海之圖,讓余琛不再像無頭蒼蠅那樣在茫茫無盡的時空亂海當中亂撞。
可以說,受益匪淺,打有恩德。
“這是第三次見面了。”
余琛深吸一口氣,喃喃開口。
第一次見面,淵世界就幫助了他很多。
第二次見面,對方也是無聊之下開啟了流浪之旅。
至于第三次,就是眼前了。
可就在余琛想要航行過去,打個招呼的時候。
突然眉頭一皺,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