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通過視線看到,而是通過氣息的感知。
此時此刻的余琛,所釋放的氣息就相當于一個無比龐大的雷達,既傳遞出他自己的所在和痕跡,但同樣的,一旦跨入他氣息范圍內的世界,也會被他所完全感知到。
就像現在這樣,一枚無窮龐大的浩浩蕩蕩的世界,出現在了前方的某一個方向。
并且以極為驚人的可怕速度,朝著這邊橫撞而來!
一般而已,如果是沒有經過氣息交換的陌生的世界之間,在察覺到對方的時候,很少會這么毫不客氣地撞過來。
就像是兩個完全陌生的人相遇,你什么話也不說,直愣愣的朝對方身上撞過去,怎么說來這都不合適。
當初淵世界曾經說過,如果碰上這種情況的話,很大概率就是遇上了“狩獵者”!
于是,余琛心頭一凝,深吸一口氣。
將所有的氣息和感知集中到那個方向,一瞬間就探查到了對方的具體情況。
——這是一個混身纏繞著黑紅色無盡光陰的龐大世界,比新世界稍微小一些,看那氣息的膨脹程度應當經歷過六到七次的進化。
而那黑紅色的氣息,透露出一股股不祥的感覺,本能地讓余琛感到厭惡和不適。
——對于這種感覺,他也相當清楚究竟為何。
這就是吞噬了過多的同類以后,所不可避免產生的情況。
就像是殺人殺多了,身上總會纏繞著一股冷冰冰的殺氣,讓所見之人皆是畏懼。
而所有一切,都表明了一件事——這個橫沖直撞過來的龐大世界,就是余琛的目標!
第一,并不比他強大太多,甚至綜合來看還要比他弱小;第二,不是淵世界那種正常的世界創造主,而是渾身沾滿鮮血的獵殺者。
“準備好了……”
余琛喃喃,新世界驟然金光大放,無窮無盡的恐怖從那世界壁壘之上散發出來,戰意熊熊,毫不畏懼!
與此同時,他也帶著新世界朝對方加入沖去!
準備迎接他來到這時空亂海之后的第一次搏殺!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做好所有的準備并且迎擊而上的時候。
意外發生了。
在他的感知中,那橫撞過來的獵殺者的世界,在某一刻無比突兀的停下了。
就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那樣,毫無預兆。
不僅如此,在短暫的停滯過后,他還如同發了瘋一般朝著相反的方向航行而去,爆發出可怕的極速,一瞬間就脫離了余琛的氣息感知范圍!
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下,余琛傻眼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既沒有他強大,又是獵殺者的目標。
結果還沒等雙方真正碰面,人家直接逃了!
新世界也在此刻停下,世界的邊緣,余琛眉頭緊皺。
虞幼魚也是疑惑:“他一開始都這般氣勢洶洶的沖過來了,怎么突然就打退堂鼓了?”
“呼……”
余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目光流轉之間,開口道:“大概……是察覺到新世界的龐大了吧?”
——既然他能夠從無比遙遠之地就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同時也感受到對方身上那因為吞噬同類而產生的不詳氣息以及進化次數。
那對方哪怕比他稍微弱一些,感知范圍沒有那么廣,但在靠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同樣能夠發現新世界的進化次數。
——大概是察覺到新世界進化次數比他還要多,讓那狩獵者世界覺得沒什么勝算,所以退縮了。
虞幼魚一聽,臉色一苦:“那既然這樣……豈不是根本沒法去狩獵?遇到比你弱的,人家老早就跑遠了;遇到比你強太多,咱們又打不過。”
余琛神色難看,但只能點頭承認這一點:“目前看來,恐怕確實如此。”
二人之間,氣氛變得低沉。
新世界繼續航行在茫茫無盡的時空亂海中。
但因為苦于沒有別的辦法,余琛依舊釋放著他的氣息,擴散著他的感知,試圖尋找到某個比如今的他還要弱小的獵殺者。
可惜,沒有誰是傻子。
這一路之上,余琛的確碰上了幾個獵殺者世界。
——或者說,是有幾個獵殺者世界察覺到了他釋放的氣息,所以主動靠近過來。
但真正成功的捕獵,一次都沒有。
有三次是對方比他弱小,察覺到這一點后,對方立刻就調轉方向,奪路而逃。
還有兩次,是余琛發現對方比自己強大了太多——這回,對面倒是沒跑,反而加速航行了過來,但余琛地跑啊!
他是愿意在某種程度上拼一拼,但面對那進化次數至少超過二十次的怪物,他也不可能傻乎乎的沖上去送人頭。
甚至最后一次,對方窮追不舍,余琛耗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擺脫了對方。
這一路,又是幾年光陰,不僅一無所獲,更是……狼狽不堪。
“不行,這樣行不通。”
新世界沉浮在茫茫的時空的海當中,余琛揉著太陽穴,苦思冥想。
——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走上狩獵之道,結果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嗎?
難道蹉跎了這么多的歲月以后,最后還是要繼續尋找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更加兇險的時空漩渦嗎?
余琛心頭冒出這樣的念頭。
他不甘心啊!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臉色一變,因為他感受到了,前方再度傳來了一股龐大而恢宏的氣息!
他已感知細細一探,沒有發現那黑紅色的恐怖的不祥之意。
——那個無比龐大的世界呈白金之色,比起余琛的新世界來說還要龐大的多,應該是和淵世界一樣的正常成長而形成的古老世界。
與此同時,余琛也窺探到了對方的進化次數——三十次以上!
這兩點無論是哪一點,都讓他無比泄氣。
一來對方并非吞噬者,本身就不在他的狩獵范圍以內;而來……就算他喪心病狂想要狩獵,三十次以上的進化程度,也能將他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他收回了感知,繼續飄蕩在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海當中。
但無比詭異的是,對方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就這樣直直的朝他航行過來——就像是認準了這個方向一樣。
僅僅是片刻之間,那無垠的白金之色的世界壁壘,就已經呈現在他的面前,越來越近!
余琛心頭一緊!
雖然對方身上并沒有那吞噬同類所留下的不祥氣息,但對方這種行為也不由讓他提起了警惕。
——畢竟,對方要比他強大的多。
下一瞬間,那白金色的世界以無比恐怖的速度,橫亙至新世界面前。
然后彈出一縷金色的光輝,就像是想要交流和溝通那樣。
余琛眉頭一挑,同樣也探出一縷氣息過去,準備靜觀其變。
而當兩股氣息交匯的那一瞬間,一個無比蒼老的聲音在余琛的耳邊響起。
“老夫……本能地厭惡你們……”
余琛:“……?”
老家伙發什么神經?
厭惡?
厭惡你還跟他娘吃了春藥一樣沖過來?
而且……你們?
什么你們?
這里不就只有他嗎?
——一般情況下,世界創造主在交流和溝通的時候,是不會考慮雙方創造的生命的,就像當初余琛和淵世界交流時,余琛從來沒有在意過淵世界創造出的那些光團一般的生命,淵世界也完全沒有多看一眼虞幼魚的意思。
這并非輕視或者不屑,就像是兩個人交談之時,不會特意去問候對方的某根頭發或者某根手指一樣。
可還沒等余琛對這老家伙回應,那白金色的世界繼續開口:“罷了,老夫找了你好久,終于找到你了,廢話不多說,這是給你的東西。”
話音落下,一縷無比璀璨的金色光點,從對方的氣息當中傳來,涌入余琛的世界壁壘中。
還沒等他仔細詢問這究竟是什么鬼東西,對方就收回了所有氣息,好似絲毫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系一樣。
“老家伙,答應你的事,老夫做到了!老夫不欠你了!”
說罷,無窮無盡的白金世界,一瞬間化作璀璨奪目的光輝,遠走而去!
只是眨眼之間的功夫,就消失在余琛視線的盡頭。
留下余琛和虞幼魚,一臉錯愕,完全不懂這是什么情況。
——要不是那老家伙留下的金色光輝仍然在余琛的面前,他甚至都會以為方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覺。
好奇之下,余琛將念頭涌入這一縷光輝當中,細細探查。
然后,虞幼魚就看到他的臉色狂變,如同發現了什么厲害的東西一樣!
半晌過后,余琛睜開眼來,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看墳的,怎么了?”虞幼魚連問道。
“你猜剛剛那個老家伙給我的,究竟是什么東西?”余琛目光灼灼。
虞幼魚怔怔搖頭。
“你看著就知曉了。”余琛轉過頭,對著那無比龐大的新世界,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原本平靜的龐大新世界,開始轟鳴,震蕩起來。
然后,新世界的氣息極速衰敗,極速虛弱。
從八次的進化程度,開始逆向跌落——七次,六次,五次……最后跌落到僅僅進化了一次的程度,方才停下!
那龐大的體積也在縮小,極速收縮!
——虞幼魚看不懂什么進化次數,但她一直跟隨著余琛,能一眼判斷出現在的新世界,就相當于他們剛剛踏入時空亂海時的模樣!
不由大驚失色!
“看墳的,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還沒等余琛回答,那原本衰弱到了極點的新世界又開始觸底反彈,逆向攀升!
不論是膨脹程度還是進化次數,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暴漲!
僅僅是片刻以后,便恢復到了原本的模樣!
虞幼魚怔住了。
這種震撼無異于你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從三十歲歲的模樣一瞬間變成三歲,然后又以極快的速度還原回去一樣。
“那個老頭兒送來的,是一種對世界的操控和運轉之法。”
余琛這才睜開眼,開口道:“——先前你看到新世界衰敗和虛弱,并不是真正的衰敗和虛弱,只是一種偽裝而已。
憑借這種運轉之法,我可以在一瞬間讓新世界改變自身的強度和氣息——當然只是障眼法而已,并不會真正變得強大或者弱小。”
話雖如此,但……
“這不是我們此時最需要的嗎?!”虞幼魚雙目瞪圓!
他們這會兒最大的難題,就是在尋找狩獵者的過程當中,比新世界弱的立刻就跑了,比新世界強的他們又不敢惹。
而現在如果有了這偽裝之法,只要將新世界偽裝成人畜無害的,只進化了一兩次的小白兔,自然就會有狩獵者送上門來!
哪怕是遭遇到了可怕的家伙,甚至也可以依靠這偽裝之法讓自己看起來無比強大,從而讓對方投鼠忌器。
總而言之,這偽裝秘法,絕對算是雪中送炭,解決了余琛的燃眉之急!
不過……
“為什么?”
虞幼魚問道:“妾身不知曉這種手段是否在你們之間算得上高明,但那陌生的白金色的世界為何跨越時空亂海也要將它送給你?難不成你和他有什么交情嗎?”
余琛搖頭:“我從未見過他,也從未聽聞過他。”
二人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不過從他最后說的幾句話來看,我想,他應該不是主動愿意做這件事的。
而是受到了誰的拜托,將這偽裝之法贈與我手。”
余琛眉頭緊皺。
他清楚地記得,對方臨走之前,說過那句“答應誰的事”,“做到了”,“不欠你了”。
很明顯,他跨越無盡時空亂海送來這偽裝之法,乃是受人所托。
但關鍵是……他娘的受誰所托?
余琛在這茫茫時空亂海認識的也淵世界,對方可沒有這種秘法,更不可能喊得動一個進化了三十次的老怪物。
哦,如果非要說的話,還有一個就是心魔黃鐲。
但他就更不可能了。
他絕對不可能幫助余琛任何一點,更何況他都未曾走出過禁區,也沒見過其他的世界創造主。
思來想去之后,余琛和虞幼魚對視一眼,排除了各種不可能,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一個名字來。
——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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