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大辛朝的無數生靈的走馬燈以后,緊隨其后閃爍在余琛眼前的是無數更多其他的斷界天地中,幾乎難以計其數量的生靈一生的記憶。
斷界天地,各有不同。
絕大部分的情況之下,不會誕生生命,甚至不會誕生完整的天地框架,只會隨著數以萬年計的時空的變動而誕生與毀滅。
但也有特別的情況。
在極為稀少的情況之下,斷界天地中倘若一切都合適的話,也有可能誕生生靈的存在。
而太初殘骸的存在,將這種可能性推到了巔峰。
據余修所說,當初大源紀元創造出太初以后,就已經發現了一個冷酷的事實——就是他們不可能控制得了這家伙,于是在那太初的神智還未曾完全與其軀體合二為一的時候,大源九尊果斷將其肢解。
他們本想第一時間毀滅那太初的軀體,但轉過頭發現這是集結了大源最精深的技藝所創造的事物,哪怕是他們也無法短時間內將其毀滅,于是將其以無上偉力將其送星空各地。
但哪怕如此,殘缺不全的太初,也仍將大源文明干了個粉碎。
世界進入大世輪回,灰飛煙滅,一絲不存。
而在舊的文明的殘骸之上,經歷無盡漫長的歲月以后,三界誕生。
按理來說,那足以磨滅一切的大世輪回,不會留下上一個文明的任何造物。
可太初的軀體顯然不在此列。
亦或者說已經沾染了太初的氣息的他的身軀,不會受到大世輪回的影響。
所以在三界誕生以后,它們便漂泊在那無盡域外。
無數的殘骸都進入了那時空碎片形成的斷界之中,作為曾經的文明最高等級的造物,它們的存在讓一個個本應該荒蕪世界的斷界天地,有了更大的幾率誕生生命。
不僅如此,太初的殘軀還為這些并不完整的天地提供了超凡力量和天地之炁,無意之間催化了一個個文明的誕生。
——這就是斷界的由來,也是所謂諸天萬界的真相。
在正常的情況之下,這些太初殘骸沒有任何自主意識,說白了就相當于吉祥物一樣高高地掛在天上。
但后來太初蘇醒了過來,情況就不一樣了,在意識到了反世之力的威脅之下,祂再度想起了那被他所視為螻蟻的大源文明為祂創造的軀殼。
于是派出無盡古仙,橫掃域外,回收殘軀。
而古仙一脈的做事風格,余琛可熟的不能再熟了。
這些家伙吧,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毀滅而生,骨子里變銘刻著毀滅和殺戮的惡。
又因為他們將太初視為無上的存在,所以固執的認為那些螻蟻玷污了他們的無上。
于是,毀滅和屠戮,降臨了。
一幕幕走馬燈閃爍過余琛的眼前,各種各樣的古仙在諸天萬界中屠殺,毀滅,好似天災一般降臨,帶來無差別的恐怖末日。
——這些斷界生靈,雖然其中也不乏天資妖孽之輩,但畢竟他們身處于斷界天地,沒有完整的世界框架,所以一生成就最高也無法證得天人。
面對古仙,無論他們是憤怒,還是絕望,還是痛苦,都沒有任何的作用。
只能如那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但……靈魂不滅。
因為這一次,所有的古仙都為了盡快回收那些所謂的無上圣物。
所以他們并沒有對這些生靈的“香火”進行吞噬。
當然也可能是……他們覺得這些生靈的魂魄污染了無上,不愿吞噬。
總而言之,這些絕望,憤怒,痛苦,悲傷的怨魂,最后在經歷游蕩之后,踏上了覆蓋而來的黃金輪回大道,又在這個過程中因為相同的執念,相互融合,扭曲,纏繞,糾纏。
形成了余琛一開始看到的龐大的怨念雜糅體。
來到陰曹地府之間。
——這就是一切的真相了。
世間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并不算長。
但那幾乎無窮無盡的走馬燈卻讓余琛在那無數生靈的記憶中看到了他們的喜怒哀樂……
然后,度人經亮起無邊的金色光芒,煙熏一般的灰字再度浮現出來。
一品宏愿
仇深似海
時限∶無
事畢有賞
緊接著,一段莫名的意念,浮現在余琛的腦海當中。
關于這第二個一品遺愿。
只有一件事需要辦到。
——那就是毀滅整個古仙一脈!
一個不留!
“呼……”
明悟了所有的一切之后,余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來,眼眸之中驚疑不定。
一品!
又是一品!
亦或者說,度人經……讓他感到了一絲不安。
按理來說,大庭氏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復蘇陰曹地府。
度人經也是基于這樣的原因,被他創造出來的。
但現在陰曹地府早已復蘇,甚至比全盛之時還要強大和鼎盛!
既然如此,那度人經就應當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才對。
可它不僅沒有消失,更是還能顯化遺愿出來。
這更加不得不讓余琛斷定,這東西……絕對沒有那么簡單。
亦或者說,它絕不是酆都大帝大庭氏創造出來的那么簡單。
那位前任的能力和器量,都無法撐得起這兩個一品宏愿。
這般思索著,余琛離開了陰曹地府,回到天葬淵上。
正好,鎮元子和姬天明,還有余修都在。
仨人正在談論和商議太初。
見了余琛,各自打了一個招呼。
“怎么了?”
余琛的臉色并不好看,甚至相當陰沉。余修皺眉問道。
“你們在說太初派古仙一脈收回他殘軀的事?”余琛沒回答,只是問道。
“對,我同這小家伙說了,如今古仙一脈正在域外諸天萬界瘋狂地回收那太初的殘骸,恐怕真等他們將其殘軀的大部分都回收了去,那太初便能夠以比大源之時更加強大和完整的姿態降臨……”
余修的臉上也是凝重,“到了那時,至暗時刻啊……”
他盯著余琛。
顯然不曉得究竟是余琛先將那反世之力的容器煉好,還是太初先收回大部分軀殼而覺醒。
這兩件事的先后順序,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最終一戰的勝敗。
“張百忍何時能夠醒來?”
余琛沉默了半晌,突然問出了一個并不太相干的問題。
鎮元子一愣,掐指一算,“短則數月,長則一年半載,應當便能夠復蘇——天界的氣息,已經相當圓滿了。”
“好!”
余琛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等他醒來,我們三人齊聚,再商此事。”
鎮元子好似意識到了什么那樣,眼睛一瞇,但并沒有多說,點了點頭,告辭以后,化作一道流光飛上了天。
緊接著,姬天明也打開鬼門,去了陰曹地府——他如今的存在便是地府天道,雖說無需一直待在地府,但自他化作天道以后,還未曾去到過陰曹地府,如今諸事了結,卻也是應當見一見他所撐起的世界了。
另一邊,余修大抵似乎也看出了余琛的打算,不置可否。
“我們會全力支持你。”
沒有疑問,沒有商量,就只有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回應余琛。
就像……家人那樣。
“多謝。”余琛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但這件事,等那神庭帝主張百忍復蘇過后,再商議不遲。”
然后,他看向余修,突然手腕一翻,取出度人經來。
“這是……那大庭氏小家伙給你的布置?”余修不明所以,似不知曉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說,人能夠創造出來……超越自己認知和能力的事物嗎?”余琛突然問道。
“超越?”余修細細琢磨,開口道:“創造出超越能力范疇的事物,這雖然罕見,但卻并非絕不可能——太初的存在就是這樣。
但超越認知?我認為并不可能——就像盲人永遠無法想象世界的模樣那樣,他們根本沒有那個概念。”
“問題就出在這里。”余琛吸了一口氣,將度人經具體的情況,一一道出。
——雖說余修這些余孽們,自始至終都是看著余琛一路走過來的,但畢竟也僅僅是看著,余琛的腦海里經歷了什么,他又在想一些什么,余修是自然并不知曉的。
所以他雖然知曉度人經是大庭氏留給余琛的后手,知曉這東西之中存在著無數的神通和天材地寶。
卻并不知曉它具體的運轉方式。
直到如今,余琛一說。
余修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嚴肅起來,目光凝重。
“你……為何沒有早同我說?”他深吸一口氣,“有問題,有大問題!”
余琛無奈地攤了攤手。
——你也沒問過啊!
“我們都知曉,這是大庭氏創造出來的——甚至我們親眼所見,但我們并不知曉它究竟是如何運轉的。”
余修的聲音沉悶:“直到如今,聽你這般一說,我可以確定的是,這絕不只是大庭氏創造的事物。
甚至不用去管那兩枚早已超越了他能力和認知的一品宏愿——覆滅古仙一脈和煉制反世之力的容器。
就單單憑你先前的經歷,就足以斷定!
因為你說過的,一樁遺愿只要被記載在這上面以后,哪怕不是你親自完成,也會算作完成?
比如一個街頭混混被仇人砍死以后,他的執念是報仇雪恨。可那段時間你忙不過來,就先將其擱置——但你沒想到,那個仇人也因為幫派紛爭被人活活打死。
我再同你確定一邊,這種情況,也算作遺愿完成?”
余琛篤定點頭,因為這種事真真切切地發生過,當初他讓石頭和李元清完成上京城那些鄰里街坊的遺愿時候,就已經發生過。
“那就……太可怕了。”
余修深吸一口氣,“倘若是需要你親手完成,那尚且還能夠理解,理解為它一直在觀測你的所作所為。
但按你的說法,并非如此——就像你甚至都不知道那個混混的仇人被打死了,遺愿同樣算作完成,那只能說明一件事——這東西并非是在觀測你,而是在觀測……整個世界!
它觀測著整個世界的變化,大到末日天災,小到花開花謝——一切都在它的觀測當中。只有這樣,它才能夠判定一個遺愿,是否已經完成。
你又說過,那兩個一品宏愿,一個是煉制反世之力的容器,一個是全殲古仙一脈。
既然如此,那便至少說明,無論是反世之力的存在,亦或是古仙一脈的存亡,都在它的觀測之下。
否則它無法判定容器是否練成,古仙一脈又是否真的全軍覆沒了。”
說到這里,余修嘖了一聲:“——據我說知,這種幾乎將一切都完全觀測的能力,哪怕是太初,也做不到。
所以,這絕不可能是大庭氏創造出來的東西,或者說,并不是他單獨就能煉制出來的至寶!”
“你的意思是,它就像是……地球世界中網游里的后臺一樣?”余琛眉頭緊皺,想到了這個比喻。
“對。”余修毫不遲疑地點頭:“而且在我看來,這個‘后臺’所擁有的權柄,至少在觀測這一項上,恐怕比太初還要高——只有這樣,它才能夠觀測反世之力的進展。”
余琛陷入沉默。
余修的一番猜測,倒是證明了度人經的確神奇無比。
也間接向余琛說明了,一品宏愿完成以后,應該也是有對等的獎勵的,而不會因為酆都大帝大庭氏的家底都被掏空了而賴賬。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事!
這證明了余琛的金手指又粗又硬。
但全是好事嗎?
不見得。
因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
余修和那些至強者如此對待余琛,是因為余琛是被他們創造的,也是他們毀滅太初的希望。
大庭氏如此對待余琛,是因為他在隱隱察覺到太初的存在以后,想要對抗古仙一脈。
那么……度人經呢?
度人經背后的那個真正創造者呢?
不是大庭氏,而是真正創造出了這個東西的人,他擁有那般可怕的偉力,通天的權柄,創造出這足以觀測天下一切變化,將所有動向都掌控的可怕之物。
為了什么?
亦或者說,為什么是余琛?
這件可怕的事物,為什么交給了余琛?
背后,又有何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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