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巨龍發出聲音,那聲音沙啞而刺耳,就像是鋼鐵在磨擦那樣,其中蘊含著滾滾的怒火和驚懼。
不要誤會。
當然并非為所謂的“燧火大人”的犧牲而感到憤怒和恐懼。
古仙一脈之間并沒有這種所謂的“同胞之情”。
真正讓眼前的兩頭古仙感到無比憤怒的只有一件事……無上圣物同樣也被奪走了去。
那位王,秉承著那位無上存在的意志交給他們的使命和任務,失敗了。
這不僅是一次任務的失敗,更是對于他們存在的意義的全盤否定。
而除了那熊熊的怒火之外,剩下的便是驚懼。
他們害怕,害怕因此而再也得不到王和那位無上存在的垂青!
兩種情緒交雜之下,兩頭古仙幾乎瘋了一般!
“那些蟲豸!!!”龐大的人頭古仙爆發出兇猛的咆哮和怒吼,倘若憤怒也能夠殺人的話,恐怕他口中的那些“蟲豸”早已隔著千千萬萬里就已經被碎尸萬段了。
“不……不是他們……”
漆黑的巨龍尚且保持著稍微的理智,他環顧周遭,最后目光落在了那燧火大人的身上。
“他們……上一次……吾跟隨王……曾遇見過他們一次……”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好似是強壓著怒火那樣:“——但那些蟲豸相當古怪,他們好似介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而且沒有任何的攻擊手段,唯一的手段只有一樣——就是那呈現九彩之色的劇毒。”
說到這里,他漆黑的雙目中難以掩飾的顯露出無比的恐懼:“——那種劇毒你未曾見過,但可以確定的是,不僅對于我們而言它是劇毒,甚至對于所有的一切來說,它都是天災一般的克星。
無論是天地,山川,河流,世間,空間……只要是這個世界所存在的一切,暴露在那九彩的劇毒之下,都只會有一個結果,完全消失。”
話音落下,他看向那龐大的燧火大人的頭顱:“但燧火大人的尸首卻并非如此——盡管殘缺嚴重,但這些傷痕和損壞卻好象是某種平滑的武器所造成,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無論是他還是這一方已經混亂成廢墟的斷界天地,都仍然還存在著。
這不是那些蟲豸的手段,倘若是他們的話,我們踏入這斷界以后,看到的只有無盡的虛無。”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了那些蟲豸……還有什么鬼東西再奪取無上圣物……”人頭古仙噴吐出無盡紅霧。
“不錯。”
“他們……是誰……”
“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情報……一定要立刻傳達給王……”
兩頭古仙在短暫的交談之間,便已經做下了決定。
但有一件事情他們仍然無法理解。
——為什么。
他們倆沒有進到這斷界中來,可不是在偷懶摸魚,而是在守門。
但無比詭異的是,那奪取無上圣物的家伙,就好像憑空出現在這斷界當中,又憑空消失了一樣,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也沒有讓他們在斷界入口有任何發現。
詭異。
充滿了詭異。
另一邊,初元大界,無盡的黑暗里,余琛和姬天明盤膝而坐。
在無盡的黑暗里,一片茫茫的死寂,就好像時間空間都不存在那樣。
直到某一刻,終于有什么東西,打破了這沉默的死寂。
在無盡遙遠的天頂之上,那一片漆黑當中,有一枚灰塵的雪花飄灑而下。
盡管它很微小,但在這一片空寂和虛無的空間里卻顯得無比扎眼。
在余琛和姬天明的眼里,它似乎和平常的雪花沒有任何區別,由那薄薄的冰晶構成,六邊形,精致而美麗。
一枚雪花的飄落,好似打開了某種開關那樣,更多密密麻麻的雪花從天而降,像漫天飛舞的鵝毛那樣,唯美而夢幻。
緊接著。
嘩啦啦!
那是水流動和奔涌的聲音,清脆,恢宏,又震蕩耳膜!
余琛和姬天明下意識向下方看去,只看那無盡虛無的黑暗里,滾滾的江河不知從何時顯化而出,無盡的浪花拍起,聲音恢宏!
然后那黑暗的天穹之上,也有了光芒,一片無垠的廣袤蒼天顯化出來。
伴隨著這些異變的發生,那死寂的黑暗逐漸褪去,僅僅是片刻之間,無盡的黑暗便化作了一番蒼茫的天地。
天穹高遠,大雪紛飛,空曠寂寥。
而在腳下,卻沒有任何的土地,只有一片滾滾奔流的大河,無始無終。
呼——
起風了,風里夾雜著冰冷的味道,但并非是溫度的那種冰寒,而且好似鋒銳的刀刃之上那锃亮的寒光一樣。
狂風卷起了鵝毛大雪,離開了它們原本的軌跡,朝著三人滾滾涌來!
姬天明眉頭一皺,下意識伸手去擋。
按理來說,他如今是超越皇族古仙的存在,能夠壓制他的恐怕就只有帝主和道尊了。
這漫天的飛雪不管有什么貓膩,都應當無法對他有任何影響才對。
“別……”
余修還未來得及開口。
漫天的雪花便已經奔涌而來,一枚枚灰塵大小的六邊形冰晶撞在姬天明的手上。
當冰冷的雪花同他的肉身相撞的那一刻,恐怖的異變瞬間爆發!
只看那每一枚冰晶之上,好似都蘊含著無法想象的恐怖力量,在接觸的那一瞬間轟然爆發!
轟轟轟轟轟轟轟!
沒有硝煙和烈火,只有無窮無盡的虛空風暴,伴隨著一聲聲可怕的爆炸,浩蕩卷起無窮的余波!
姬天明的一只手深陷其中,僅僅是片刻之間便被這立正一般的恐怖風暴卷殺得血肉炸裂,骨骼崩碎!
呼——
大風再起!
漫天雪花好似狂亂的潮水,一同傾軋而來!
余琛見狀,不敢由任何耽擱,茫茫的混沌之色從他身上翻涌而出,好似進入清水的墨汁那般向周遭擴散而去,僅僅一瞬之間,便將方圓千萬里盡數籠罩,然后在這混沌之中,漆黑誕生。
就好像宇宙的原暗那樣,茫茫的黑暗成了邊界,而一枚枚璀璨的星辰如寶石一般在黑暗中點亮,化作茫茫的星海,無窮無盡!
新世界展開!
那一刻,盡管余琛并不懼怕這些紛亂的雪花中蘊藏的可怕力量,但姬天明明顯扛不住這股力量,而余修更是沒有絲毫抵御之力。
他不得不立刻展開了那演化的世界,化作龐大的護盾,將三人盡數收入其中!
轟轟轟轟轟轟轟……
恐怖的轟鳴和爆炸聲不絕于耳,那一枚枚雪花撞在世界的邊緣之上,爆發出無法想象的強大沖擊。
余琛和姬天明抬頭看去,便只看見那混亂的虛空風暴幾乎將整個星空領域完全包裹!
茫茫星空竟細微的顫抖起來,就好似被恐怖的爆炸所震蕩的堡壘那樣。
“這是……什么鬼東西?到底怎么了?”姬天明心有余悸。
先前他自恃已經恢復了從前的道行,雖然比不上帝主和道尊,但也并不覺得這無數的雪花能對他造成什么傷害,因此方才在余琛之前出手,想要探探虛實。
結果這不探不要緊,一探直接將他的右手完全葬送了去。
——所以說這種傷勢對于天人而言完全算不得什么,但方才倘若沒有余琛及時的庇護,被那無數的冰晶雪花所淹沒的他竟然瞬間灰飛煙滅,一絲不存!
這是……致命的威脅!
“她……回來了。”
余修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在大源九尊中,初元道尊也算得上是極為特殊的一位,其余道尊都擁有屬于自己演化的世界,依附于大源主世界存在。
所以大源世界的崩潰,對于所有道尊來說,都是一次削弱——他們自己的演化世界,多少受到了一些影響。
但初元道尊不一樣,她,或者說她這一脈,是我們這些孤魂野鬼當初的一些猜想和實驗的產物——那是不同于大源各種修行之道的另一條路,要解釋起來頗為復雜,但總之就是放棄了演化世界,亦或者說融其整個世界之力于一身。
所以,可以說單單論戰力的話,初元道尊算得上是整個大源九尊中最為強大的,可因為沒有演化世界的支撐,她比起其余道尊而言,卻無法那般長時間地消耗。
為了彌補這一點,她們這一脈便打造了這初元大界,代替道尊的演化世界,既可擁有囚籠囚禁敵人,也可為其提供源源不斷的力量。
而正因如此,唯有繼承了初元道尊這一脈的存在,方才可以操控整個初元大界——先前她并不在此,所以我們看到的是一片無盡漆黑,如今初元大界復蘇,只能說明一件事——她已經回來了。”
望著那漫天飛舞,好似無盡的蝗蟲一般攻殺而來的恐怖風雪,余修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至于這些風雪……你們應當知曉,初元一脈主修時空之道,天為空,河為時,這無盡的雪花之中,買一枚雪花里都蘊藏著一枚由虛空之道創造出的完整的小千世界,所以方才那些雪花朝你攻來,你也可以看做是無數萬萬個小千世界同時炸裂產生的虛空風暴,那是道尊層次的手段,你無法抵擋,并不意外。”
聽到這兒,姬天明的腦子已經是暈乎乎的了。
不僅是因為方才那恐怖的攻勢,更是因為余修前面的那一大堆話!
很么叫……初元道尊一脈是他們實驗和猜想的產物?
這老家伙究竟過了多久?
甚至跨越了一個紀元?
可現在明顯不是糾結這些問題的時候,姬天明抬起頭去,透過余琛新世界的邊界,環顧整個茫茫的初元大界。
——除了風雪和下方奔騰的江河以外,其余一概皆無。
用一句不太合適的詩形容,正如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而除此以外,沒有看到初元道尊的任何身影。
“既然回來了,還要躲躲藏藏?”
余琛一邊操控著新世界縮小了范圍,只保護住三人,以減少消耗。
然后抬頭望天,漠然開口:“初元,你和奇門費盡心思,輾轉千回,不就是為了找我復仇么?如今我便就在這里,等著你,為何卻不敢現身?難不成是看到奇門的慘狀,嚇得如縮頭烏龜一般,不敢露面?”
看得出來,余琛是想激怒對方。
但姬天明聽了以后,卻是咂了咂嘴——顯然這位酆都大帝不太會侮辱人,哪怕偉力通天,但罵街水平明顯不行。
毫無攻擊力。
更別說將對方激出來了。
“初元!仇人就在眼前,可你這卻般藏頭露尾,對得起奇門道尊嗎?對得起天葬淵上為你們而死了千千萬萬回的大源同胞么?又對得起……那天舟之役上哀嚎慘死的大源族人嗎?他們會不會……死不瞑目啊?”姬天明也是接口。
話音落下,那漫天飛舞的雪花頓時一滯。
連同下方滾滾的浩蕩江河都有了那么一瞬間的停滯。
哪壺不開提哪壺。
顯然,這才是……攻擊和侮辱。
殺人誅心。
“對于道尊而言,不,不需要道尊,哪怕是天人,各種污言穢語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余修看了姬天明一眼,感嘆道:“——唯有真正的痛苦和不堪的過往,可以激起他們的心境之變,不得不說,你這小家伙在這方面的造詣……頗為高深。”
“前輩見笑。”姬天明嘿嘿一樂。
但他很明顯忽略了一件事,激怒對方,既有可能引對方現身。
也有可能,讓原本就無比恐怖的攻勢……更加兇猛!
“會不會死不瞑目?你大可以……親口去問。”
清脆的,動聽的,但又無盡冰寒森冷的聲音,回蕩在天地之間。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但三人都知曉,這就是初元道尊。
話音落下,她仍未曾現身,就像是在忙碌什么那樣。
但代替她的,是那地上浩蕩的茫茫江河,翻涌而起!
那一瞬間,就好似暴怒的惡龍那樣卷起萬萬丈高,傾瀉而來!
那一刻,余琛眉頭一皺!
因為他看到了,在那滾滾浪頭之上,站著個人!
當然,不是那未曾露面的初元道尊。
而是一個男人,身穿一襲黑袍,三四十歲,面容如刀削斧刻一般,滄桑冷硬。
“見鬼了!”
姬天明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自語!
因為他認出來了!
這人……不就是方才在余琛的折磨之下自盡而亡的奇門道尊?
他怎么又活了?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