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整個天地,盡數造化。
那種感覺,對于鳳胤道人來說相當奇異。
他抬頭四顧,明明周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任何一點兒變化,一切如舊。
但他知曉的是,在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改變了。
非要說的話,就好像原本屬于三界世界的這一方天地,在此時此刻被某種恐怖的事物硬生生奪取了過去,變成了祂的東西。
原本來說,天地之間存在著無數變化,無數可能性,無數概率,無數不同的氣運。
而他獲得的力量,篡改氣運,便能看到這些可能性,看到任何一件偶然發生的事情的概率,通過逆轉和篡改,哪怕是可能性無限接近于不可能的事情,他也可以讓它發生——就像是方才連續兩次的虛空混亂,就像是方才余琛體內無窮的本命之炁暴動,就像是那無窮無盡的恐怖天災……
若以一言以蔽之,只要有可能,朝能被他操控。
但現在,這種可能性消失了。
在這一方天地之內,所有的可能性盡數消失,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完完全全將所有的一切,大到時空變遷,小到塵埃運轉的軌跡……完全掌控。
而這只大手的根源……
鳳胤道人看向余琛。
此時此刻,這年輕的身影依舊還保持著人的身體和體魄,但看在鳳胤道人的眼里,他變成了一種意志,一種無法忤逆和違背的恐怖意志。
如他所言,天上地下,唯其獨尊!
——正當鳳胤道人還在驚訝于這究竟是什么可怕的手段的時候,“斡旋造化”四個字兒,回蕩在他的耳畔。
那一刻,他也終于恍然大悟!
斡旋造化法!
同六道輪回,十八地獄同樣絕頂的恐怖神通,曾經的三界三大帝主之一的神庭帝主張百忍的絕世神通——無中生有,掌控一切!
鳳胤道人駭然之余,心頭第一次升起無盡的驚駭!
——這家伙究竟是什么來頭?
既掌控了地府的力量,又掌控了神帝張百忍的神通,別待會兒他再來個鎮元子袖里乾坤吧?
但現實沒有回應他的期待。
且不說余琛究竟會不會,只是……沒有必要了。
斡旋造化一時間,這一方天地間一切的一切,都被余琛完全掌控。
無論是天穹大地,虛空時間,亦或者他自身……皆是如此。
所以鳳胤道人操控概率的手段,失去了任何的作用。
因為在這一方天地之中,余琛體內本命之炁暴亂的可能性為零,虛空混亂的可能性也為零,天災突發的可能性同樣為零!
沒有任何可能性,篡改概率的手段便如無根浮萍,毫無用處!
——酆都大帝,鎮元子,神庭帝主,三位古老帝主的手段各有所長,難以分出高下。
倘若要單純的論其攻擊力來看,那十八獄胎相的最后一相,無間地獄,自然是攻擊力最強大,最恐怖的招數。
但只能說各有所長。
無間地獄無法困住的擁有掌控概率能力的鳳胤道人,最后卻被斡旋造化克得死死的。
發揮不出任何一點兒威能來。
那一刻,這位曾經的三界英雄的臉色變得無與倫比地難看。
他明悟過來,這一次……恐怕是徹底敗了。
下一瞬間,沒有任何多余地言語,只看余琛抬起手來,伸手一點。
剎那之間,整個斡旋造化的天地所匯聚的力量,瞬間在指尖凝結!
一抹混沌色的光芒自其中綻放!
沖刷而下!
所過之處,一切的一切,盡數悄然消散于無形。
——這并非斡旋造化本身的招數,而是余琛參考那太初的“清除”之光,有感而發。
——如今的他,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內,擁有絕對無上的至高位格。
就像是太初之于三界那樣。
所以他這一神通并不蘊藏什么恐怖的力量,而是集整個天地之力,要將前方的鳳胤道人徹底抹除!
而在那一抹混沌色的光芒落下的一刻,鳳胤道人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危機!
那就像是高懸在頭頂的恐怖刀劍斬落那樣,姓名危矣!
于是,在這決定生死的時刻,在這無比危急的時刻,他一聲大喝:“冕下,救我!”
只聽話音落下,一股灰蒙蒙的霧氣從他四肢百骸之內迸發而出,就好似無窮無盡的霧氣一般,將他包裹!
這看起來好似炊煙一般的茫茫霧氣,卻帶著一股無比古老色恐怖的可怕氣息,無窮恐怖,無窮駭人!一瞬間便將鳳胤道人整個身軀完全籠罩!
混沌之光灑落而下,將那一團灰霧完全覆蓋!
卻并沒有任何作用。
能湮滅一切的混沌之光,竟硬生生被扛下來了!
余琛眉頭一皺。
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這絕非鳳胤道人自身的力量,這股古老而恐怖的氣息,這股讓人本能感到不適和惡心的氣息,他見過很多次了。
——古仙。
這是古仙一脈特有氣息!
砰!砰!砰!砰!砰!
心臟在劇烈地跳動,渾身上下冷汗淋漓,鳳胤道人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恐懼!
——在生死的威脅之下,他終于揭開了最終的底牌,那一次性的,被冕下賦予的一縷力量!
可實際上,在真正的結果出現之前,他也不能確定這一縷冕下的力量是否能夠抵擋住那恐怖的混沌之光。
直到它不負所望,真正將那混沌色的恐怖光芒扛下來了,鳳胤道人的心頭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極致的恐懼過后,劫后余生的喜悅讓他渾身都顫抖起來!
而那灰蒙蒙的霧氣扭動之間,貼合他的身軀,化作一尊將渾身上下完全覆蓋的灰色甲胄,抵御外界的一切攻擊和力量!
“呼……呼……呼……”
鳳胤道人大口喘著粗氣兒,目光透過那灰色的面甲,死死盯著余琛。
而后者也不客氣,又是抬手一揮,整個天地的力量頓時匯聚而來,凝聚于針尖大小的一點,轟然貫出!
那一瞬間,鳳胤道人身上那灰色的甲胄,再度釋放出恐怖的霧氣,將那天地之力所化作的一擊完全防御下來!
見這一幕,鳳胤道人的神色終于完全松弛下來,他哈哈大笑:“是老夫……贏了!這一縷氣息果然如冕下所說那樣,天人之下,無可破也!”
“可這只是一次性之物,能保你多久?”余琛神色漠然,他能夠感受到,這化作灰色甲胄的一縷氣息,并不是什么法器,而就是一縷力量,一旦激發,哪怕不去攻擊它,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了去。
“愚蠢。”鳳胤道人聽罷,咧咧冷笑,“哪怕這冕下的一縷力量終究會消散,但也需數日功夫,只要冕下發現吾久久未歸,定當出境探尋,到了那時,你以為你會是冕下的敵手?”
拖延時間。
這就是鳳胤道人最后能夠做的了。
他打不過余琛,無論是九鳳之力,還是那逆轉概率的可怕手段,都被后者一一破解。
他唯一的依仗,便是那遠在梧桐洲的皇族古仙冕下能夠發現異常,前來拯救他了。
而這一幕,同樣完全被饕餮和燭龍收入眼簾。
他們并不驚訝。
就像是三界的世家圣地,大多數都會給杰出的后輩一些保命的底牌那樣,受古仙一脈信任的慧佬也好,其他道果存在也罷,都可能被古仙賦予屬于他們的一縷力量。
用來在關鍵時刻逆轉翻盤,或者保命。
就像如今那樣。
若是沒有那一縷古仙的力量,鳳胤道人不知道死了幾次了。
但即便如此,饕餮和燭龍也沒有任何出手的打算。
“嘖,你看他多自信啊……”饕餮甚至譏諷出聲,眼中盡是嘲諷和期待。
“這般自信,倒是正常。”
燭龍開口道:“畢竟陛下如今還不是天人之境,而那古仙力量需要天人境的力量方才能夠打破,天人與非天人的天塹不可逾越,這是三界無數年來的共識……”
說到這兒,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憶那樣,陰惻惻一笑:“——但這叛徒怎么會想到呢?站在他面前的可不是什么正常生靈,是……怪物啊……”
另一邊,余琛沒工夫管他們的絮絮叨叨,只是看向那鳳胤道人,突然開口:“——你說,天人,便能夠打破這一縷力量?”
此時此刻的他,仍保持著斡旋造化的姿態,所以哪怕是在說話時也并不像人,更像是冷漠無情的天地化身那樣,讓人心膽俱寒。
鳳胤道人強行讓自個兒壓下這般恐懼,獰笑開口:“不錯!天人!冕下乃是無上的古仙,哪怕這只是他微不足道的一縷力量,也足以防下天人之下的所有攻伐,你又能如何。”
聽罷,余琛深吸一口氣,“那便……拿出天人境的力量就是了。”
話音落下,鳳胤道人先是一怔。
然后好似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那樣,哈哈大笑起來:“蠢貨!你究竟懂不懂天人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天人之下的天塹,自三界誕生的無數萬萬年來,從未有人能夠跨越!”
余琛不惱,也并不為對方的嘲笑感到憤怒,只是抬手起來,好似抓住了什么那樣。
那一刻,一股無窮無盡的混沌洪流在他的手中沖天而起!
轟隆隆!
天地震蕩!
然后是青黑色的一抹色澤,顯化世間,冷硬,滄桑,粗糲,并不像是什么后天鍛造而成,更像是天地的鬼斧神工打造出的無上之物!
那是一柄好似長毛模樣的事物,長三丈有余,頂端栓著一幅混沌色的古老大幡!
它出現的那一刻,整個天地都為之一震,好似不堪重負那樣!
嗡——
當余琛握住那柄的時候,一聲好似來自遠古的嗡鳴回蕩不絕!
古老,鋒銳,野蠻,粗糲的氣息,自那飛揚的大幡之上洶涌而下!
咚咚咚咚咚!
那一瞬間,鳳胤道人的心臟無法抑制地狂跳起來!
他望著那混沌色的大幡,只感覺一陣……心驚肉跳!
那是并不陌生的感覺!
——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三界英雄,還是九鳳一脈的至強者的時候,見到那位九鳳一脈的無上天人時,也有這種感覺!
也正是在那以后,證道天人成了他一生的執念與夙愿!
“不……這是……什么……”
鳳胤道人只感覺口干舌燥,心頭升起一股濃濃的不安!
余琛卻不理會他,將那盤古大幡牢牢握住,反問道:“你說,三界無數萬萬年來,從無人能跨越那般天塹?”
他將盤古幡高高舉起,那大幡浩浩蕩蕩飄蕩起來,一縷縷混沌霧氣垂落下來,輕而易舉便撕裂了時空,化作恐怖的開天氣刃!
“那是因為三界無數萬年,未曾生我。”
轟!!!
無窮無盡的開天氣刃,高高升騰而起,好似將天地都要斬開!
余琛面無表情地盯著鳳胤道人,“——現在,有了。”
話音落下,恐怖的盤古大幡轟然斬落!
那無窮無盡的開天氣刃瞬間傾斜而下!
那股力量,那股氣息,一瞬之間遠遠超越了道果圓滿,超越了半步天人!
真正跨入那無上的混元天人之境!
——十年前,余琛同燭龍一戰,對方曾說他的開天氣刃一斬,天人之下,無所敵手!
十年過去,余琛突破至道果中品,其斡旋造化之威,自是更上一層樓!
終于……跨越那無法逾越的恐怖天塹,登臨絕巔!
也正是在這一刻,他呼喚出它的名字。
“——斡旋造化·開天辟地。”
那一刻,好似一柄無比龐大的巨斧,自上而下斬落!
整個天地,一瞬間被一分為二!
而那號稱天人之下絕無可破地古仙之力化作的甲胄,也好似感受到了什么那樣,釋放出無窮無盡的灰色霧氣抵擋!
可……毫無作用!
開天辟地的斬擊之下,那無窮無盡的灰霧連同那晦澀甲胄,一分為二!
與此同時,鳳胤道人驚駭欲絕的神色,好似被凍結了那樣,僵在臉上。
只看從他的額頭到小腹之處,多了一條豎向貫通了身軀的黑線。
那古老佝僂的身軀,朝著兩邊裂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