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這一次死去，那便是真正地死去！
再也無法涅槃，也無法重生，而是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在無窮無盡的黑暗里，余琛居高臨下地看著鳳胤道人，抬起手來。
那一瞬間，只看那四面八方無窮無盡的黑暗里，一雙雙猩紅的眼眸，緩緩睜開！
嗜血！
殘暴！
恐怖！
憤怒！
怨恨！
殺意！
無數負面的可怕的情緒，好似烈火一般在其中升騰起來！一聲聲低沉沙啞的嘶吼，回蕩不絕，古老滄桑，兇猛野蠻，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兇惡！
僅那一刻，鳳胤道人只感覺渾身上下一顫！
那一雙雙兇猛的眼眸中，顯露出的極致的野蠻和暴虐，讓哪怕是道果圓滿境的他……也為之膽寒！
“世人殺生，屠千靈，宰萬類，此亦為無窮之惡。”
余琛冷漠的聲音在他的耳旁響起，就好似宣告和審判那樣，
“屠生之惡，匯萬萬年，所化狂牛，狂蹄踐踏，碾碎所有——十八獄胎相·牛犁地獄。”
話音落下，在無盡的黑暗中，猙獰而恐怖的陰影勾勒出來！
盤虬臥龍一般的筋肉遍布的暗紅色身軀，撕裂虛空的恐怖尖角，踏碎一切的鬼神惡蹄……磅礴的森森白霧從它們的口鼻之間噴吐而出，熾烈恐怖，灼燒虛空，嗤嗤作響！
一頭頭猙獰的狂牛，邁動鐵蹄，在余琛話音落下之時，盡數朝那鳳胤道人踐踏而去！
那一瞬間，轟鳴聲響徹天穹大地，就好似是暗紅色的恐怖洪流一般，一頭頭恐怖的狂牛嘶吼著沖鋒！
——這自然并非什么真正的“牛”，也不是什么妖獸鬼神，而是十八地獄之牛犁地獄中屠生之惡的具象化！就好似那無數頭勤勤懇懇耕種了一生的老牛，到最后被割喉放血，剝皮抽筋，不得善終后所化作的滔天怨氣！
煌煌殺去！
那一瞬間，鳳胤道人好似下定了什么決心那樣，目光一橫。
——余琛也是心頭一凝，他知曉，這鳳胤道人肯定是還有什么底牌。
畢竟他無數萬萬年前反叛了天地人三界，還將九鳳一脈的生母神梧樹拱手奉上！
要說古仙一脈一點兒好處也沒給他，那自然也不可能——他只是叛徒人奸，不是缺心眼兒大傻子。
所以在那一刻，余琛做好了所有防備，甚至讓十八獄胎之外的饕餮和燭龍都同樣做好了準備。
——比起暴露情報的可能性，在此斬殺和留下鳳胤道人，才是第一要務！
可讓余琛沒有想到的是，鳳胤道人出了那目光露出兇狠之色以外，卻并沒有什么其他的動作——沒有施展什么神通，也沒有取出什么禁忌法器。
而是就那般呆呆地站著，任由無窮無盡的狂牛碾壓而過！
轟隆隆！
那是鐵蹄踐踏虛空所爆發的恐怖轟鳴之聲，回蕩在天穹大地，不絕于耳！
一刻鐘后，待無窮無盡的兇牛踏過，虛空已經被蹂躪得好似廢墟那般。
而當所有的虛空亂流平復以后，一道佝僂的身影，站在原地，毫發無傷。
在他的背后，是那金紅色的九鳳身影，唯剩一根長長的尾羽，飄蕩在虛空當中！
沒死！
鳳胤道人，沒死！
不僅沒死，甚至……毫發無傷！
那一瞬間，余琛的眉頭死死皺起來。
——倘若鳳胤道人憑借什么手段活了下來，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神通和法器的氣息波動，鳳胤道人便在牛犁地獄的踐踏之下，毫發無損。
他心念一動，再度發動牛犁地獄。
一頭頭恐怖狂牛再度從黑暗中咆哮而出，向那鳳胤道人碾去！
片刻過后，牛犁過后，鳳胤道人依舊毫發無傷！
這一次，余琛的目光死死盯著他。
然后，從一開始的疑惑，變得……驚愕！
他看清楚了！
——鳳胤道人，為何毫發無傷！
那十八地獄之牛犁地獄所演化出的恐怖狂牛，高萬丈，龐大無比，他們的鐵蹄隨意便能碾碎道果境的存在！
而方才，就在他們碾過去的時候，每一次鐵蹄的踏碎，都無比精準地錯過了一動不動的鳳胤道人。
就像是……已經注定好了的那樣。
余琛的眉頭，無法舒展開來。
從理論上講，牛犁地獄主要的殺傷力便是依靠那恐怖的鐵蹄踐踏，而在實際的施展當中，面對單一的目標，自然有踏空的鐵蹄，這很正常。
可……如今以余琛的道行，一次牛犁地獄施展之下，可是有數百萬頭狂牛踐踏而過！而一頭牛有四根蹄子，那便是上千萬次鐵蹄踐踏！
上千萬次……都落空了？
這從概率上來講，有可能。
但從現實來說，幾乎不可能。
就好似你將千萬把把飛刀，盡數擲向前方一丈處被綁在木樁上的仇人，一把沒中。
太過荒唐，太過離奇了。
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反正余琛就是死，也不相信這事兒是正常的。
鳳胤道人看著他，目露譏諷之色，也不說話。
余琛深吸一口氣，再度抬起手來，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天上，垂下眼簾。
嘴唇開闔之間，吐出兩個字兒來。
“——無間。”
那一瞬間，只看一股比無盡的黑暗還要來得漆黑的恐怖色澤在鳳胤道人身周亮起，瞬間好似一座巨大的棺材那般，將其籠罩！
無比恐怖的滾滾氣息，被盡數收斂在那黑暗之棺當中！
那一刻，僅是凝視，便讓隱藏在一旁的饕餮和燭龍，渾身發麻！
——無間地獄！
位于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極盡天下之惡所化作的終究造物！
那一瞬間，燭龍渾身上下一個寒顫！
——先前他同余琛打過一次，當時余琛也用出了那十八獄胎，只不過最后止于第十七層“枉死”地獄，那只存在于傳聞中的第十八層無間地獄，并沒有施展出來。
那時，驚駭當中，他不得不承認他也有一絲好奇——無間地獄，究竟是如何可怕的存在？
如今……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身為天人，他們的觀察更加敏銳，他們的感覺更加透徹，所以哪怕是從在外界觀測，也能夠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可怕！
那漆黑的棺材一般的“無間”中，看似一片漆黑，除此以外，一切虛無。
但實際上，燭龍和饕餮能夠感受到其中蘊藏的……無盡之惡！身之苦，魂之苦，生之苦，死之苦，痛之苦，離別之苦，相殘之苦，憤怒之苦，悔恨之苦，怨恨之苦……
幾乎在三界誕生以來，一切一切的恐怖的苦難都在那無間中集齊了！
“蠢龍，要是上一次你遭了這招……”饕餮嘖嘖贊嘆。
“不死，也得脫層皮……”燭龍深吸一口氣，打斷了他的話：“——這種招數，從根本上就不適合用來切磋和爭奪勝負，唯分……生死。”
“是啊。”饕餮贊同地點了點頭，幸災樂禍：“所以那叛徒最終可以死在這無間之苦下，也算……報應。”
——既然燭龍都親口說了，以他天人之境，在這恐怖的無間煉獄之下不死都得脫一層皮。
那么鳳胤道人，還能有任何一點兒活路？
余琛，也是這么想的。
牛犁地獄的鐵蹄踐踏，有所空隙，踏不死你？
沒關系。
那么無間地獄呢？
只要身處于那無間地獄中，便無處可逃！
身無間！
形無間！
時無間！
空無間！
苦無間！
此乃……五方無間！
身處其中，便要永恒遭受那天地之間無窮無盡的苦難和兇惡！
永無止境！
那是整個三界，無數萬萬年來，一切的苦難和兇惡所匯聚的“恐怖洪流”！
別說鳳胤道人。
如今的余琛甚至自信，倘若是弱小一些的天人，也要在這無間煉獄之下，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真是……可怕……”
一道帶著毫不掩飾的恐懼意味兒的聲音，突然回蕩在遠方的虛空里。
虛空裂出一道裂縫來，鳳胤道人的身影從那虛空裂縫中掉出來，望著那恐怖的漆黑之棺，心有余悸，感嘆開口。
那一瞬間，別說余琛，饕餮和燭龍都傻了。
——什么玩意兒？
這家伙……怎么逃出來的？
連燭龍都沒把握能夠逃脫和抵御的無間煉獄，就這般被他輕輕松松逃過了？
——你有這本事，還他媽證啥天人？你就是天人！
而余琛見狀，也是臉色一僵，眉頭緊皺。
再度抬手，施展無間！
那一刻，滾滾黑暗再度于鳳胤道人身周升騰而起，與此同時，無間的那股恐怖氣息，瞬間好似無盡的鎖鏈一般禁錮了他的身軀——逃無可逃！
可就在這關鍵的時候，在鳳胤道人身處之地，虛空突然毫無征兆地裂開，將他吞了進去！
下一刻，無間煉獄合攏，迸發威能！
可本應逃不脫去的鳳胤道人，卻已被那無比詭異的虛空裂縫吞沒，不在其中。
那一瞬間，余琛，饕餮和燭龍，都沉默了。
方才的一切，被他們盡收眼底。
——虛空混亂。
就像是地震，海嘯，火山爆發，打雷下雨一般的現象一樣；在無盡的穩定空間中也偶爾會出現虛空混亂的情況，其表現不一而同，也許是兩處相隔遙遠的虛空突然重疊，也許是兩處虛空突然連通……
而在這種情況下，兩處虛空之地，將變得混亂無比，身在其中之人，很可能在一瞬間便通過混亂的虛空從一處來到另一處。
當然，在這其中也要經受無盡的虛空所帶來的碾壓和毀滅
而方才，便是這種情況。
就在無間地獄將要徹底把鳳胤道人封死，降下極致的苦時，鳳胤道人背后恰好出現了虛空混亂的“巧合”，在無間煉獄將他吞噬前一刻，讓他被卷進亂流里，出現在了另一處虛空。
要知曉，虛空亂流這種自然現象發生的概率，很多煉炁士幾乎一輩子都不會遇到一次。
而在鳳胤道人身上，接連發生了兩次，而且兩次都是在他即將被無間煉獄封死的時候！
“這家伙……不對勁……”饕餮眉頭緊皺。
“還用你說？”燭龍翻了個白眼。
而余琛望著再度從虛空裂縫中逃出來，心有余悸的鳳胤道人，眼睛一瞇，“——概率？或者說……氣運？”
“被你看出來了？”
鳳胤道人面不改色，深吸了一口氣，笑道：“也對，三番五次，再愚笨之人也應當看出來了。這便是老夫邁入古仙陣營后獲得的力量——氣運。”
他看著余琛，仿佛俯瞰一般，“老夫能夠操控……氣運。”
他指著自己，“所以那無盡的狂牛，踏不到老夫，所以那罕見的虛空混亂，能助老夫逃出生天——但這本事，耗費的代價太大了，堪稱逆天改命，老夫輕易不愿使用，不過……你竟將老夫逼到這般程度……”
嘆了口氣，感受到自個兒明顯衰敗的氣息，鳳胤道人感嘆道：“也不容易啊！”
頓了頓，他盯著余琛：“——但既然你逼迫老夫使出了這般手段，便……不要想著活下去了。”
說話之間，他朝余琛一指，手中幽光一閃！
那一瞬間，余琛臉色一變！
因為他突然感受到，自個兒身軀的渾身上下，都出了問題！
運轉在經絡當中的無數股本命之炁，突然好似癲狂了一般，橫沖直撞，瘋狂翻涌！
——這種情況實際上并不罕見，煉炁士體內經絡無數，本命之炁更是有萬萬股，一般情況下，它們會流淌在四肢百骸，按部就班。
但也有一些情況之下，其中一股會出現錯誤，沖擊經絡，可這也不是什么太過嚴重的問題，輕易便可以糾正。
而在突破之時，這些本命之炁的軌跡更容易出現問題，當超過一般的本命之炁好似脫韁野馬一般橫沖直撞時，便無比危險，煉炁界一般將其稱為“走火入魔”！
可現在，在氣運或者說“概率”的影響下，余琛體內幾乎所有的本命之炁……竟全數崩壞！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絕于耳的爆炸聲響起，那一刻，無盡的血肉炸開，血霧爆散！
余琛的身軀，轉眼之間，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