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刀慢
但山底下再亂,和待在清風陵上的余琛,也沒半點兒關系。
畢竟他只是個看墳的少年,不滿二十,手無縛雞之力之力,還是個罪戶,城南的黑水幫死了人,能跟他有什么瓜葛呢?
一切照舊,清早起來,燒火做飯。
窗外風雪紛飛,屋里暖意融融。
填了五臟廟,收拾了鍋碗瓢盆,余琛站在那面破舊的銅鏡前,端詳著自己。
只見那鏡中之人的腦門兒上,隱隱鮮紅,仿若輕煙,環繞不散。
——血氣。
這是它的名字。
放在凡人俗事之間,這玩意兒也叫煞氣,殺氣。
許多話本故事里,那些戰場上血雨腥風拼殺過來的老兵,能一個眼神驚到尋常人,嚇退狂吠得狗子,便是因為這玩意兒。
殺生越多,血氣越濃。
而余琛殺了那大蟲,又殺了季家三兄弟和城南的五個黑水幫眾,腦門兒上也出現了這所謂的血氣。
——只不過他能夠以森羅臉譜,來一并掩蓋住就是了。
如今特意放出來,只不過是想試一下之前完成了王海遺愿后,從度人經中得到的其中一樁好處罷了。
靈牛淚
這是完成了那未竟之事后,度人經給余琛的珍寶。
相傳,在遠古的年代,有一種靈牛,能觀善惡,判是非,明查黑白。
而這靈牛之淚滴在眼里,便能使人分辨那窮兇極惡之徒——殺生越多,頭上的血氣也就越濃。
當然,它也并不能像傳說中的靈牛那樣,準確地辨別一個人得是非善惡。
畢竟,殺生多,并不一定代表是惡人。
就像屠宰場的屠戶,殺的牛羊多了,血氣一樣沖天。
甚至不提這些,哪怕是人命呢,那遵從命令的劊子手也砍了不少腦袋,頭頂紅云漫天。
可這些,自然也不能說他們就多么兇惡,多么罪不可恕。
還有余琛,雖然他腦門兒上也有血氣,也殺了人,但他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個兒是個好人。
但雖說如此,血氣越濃,殺生越多,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王海遺愿的第二樁好處嘛,則是一枚眼珠子大小得金色古拙鈴鐺,用一根紅繩拴著,喚作蕩魂鈴。
它的作用,也如其名一般,只要鈴聲一蕩,可使聽者魂不守舍,呆如木雞。
精神越弱,越是容易被其影響。
倒是一件廝殺戰斗中出其不意的致勝法寶。
——你想想,倘若倆高手正打得難分難解,如火如荼,其中一個突然被蕩魂鈴所攝,呆滯了一瞬,另一人鐵定趁勝追擊,甚至直接取了敵人腦袋也說不準。
畢竟高手之間的廝殺,一瞬間的變故,就完全足以奠定生死勝負了。
對這兩樁好處,余琛都甚為滿意。
收起鈴鐺后,他再用森羅臉譜將自身的“血氣”掩蓋,推開屋門,打掃起陵園來。
沒過多久,這冷清的清風陵便有了來客。
余琛打眼一看,熟人!
伴隨著那粗獷的、抑揚頓挫的小調兒聲,幾天沒來的搬尸人拖著五具燒焦了的尸體,送上山來。
甚至不用看,余琛就曉得,這正是黑水幫的五個幫眾的尸首。
雖然都和黑水幫牽扯不清,道這五個家伙可沒季家三兄弟那么好命,也不是什么黑水幫大人物的親戚。
他們這活著還有點用處,死了就只是尸體一具,自然不會有人出錢給他們送到那明月陵上去,只有讓搬尸人拉上這名為“陵”實際上和亂葬崗沒多大區別的清風陵了。
“看墳的!今兒是大活兒!來搭把手噶!”搬尸人咧開嘴,大嗓門兒招呼道。
卸下板車,搬尸人忙碌起來,扛起鏟子就開始挖土,一邊干活兒,一邊嘀咕。
“你猜怎么著?又死人了!和上次一樣,被人弄死后燒了,親娘都不認識!聽說尸體被發現的時候還是跪著的,不知和那摘頭鬼有沒關系。”
不過聽說這幾個都是黑水幫的惡棍兒,死了好!只是這殺人的惡事兒,還是有違天倫啊!咱聽說人殺多了,死了后魂魄是要被下油鍋炸的!”
搬尸人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嘀嘀咕咕個不停。
余琛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一邊幫著他挖坑,一邊好奇之下,用那靈牛淚帶來的神異之眼瞥了眼搬尸人。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直接讓余琛差點兒沒繃住!
這他娘好似憨厚的搬尸人腦門兒上,漫天紅云猶如龐大樹冠,浩蕩氤氳,如茵如蓋!
先前得了那靈牛淚后,余琛曾下山看過諸多百姓,大部分人腦門兒上都是空無一物,活著只有如輕煙一般的紅霧,這些個腦門兒上有東西的,要么是殺豬殺羊的屠夫,要么就是酒樓廚房宰魚殺雞的。
真正手上有人命的,少的很。
余琛見過最離譜的,也就那干了十多年的劊子手,頭頂紅云,仿若一柄巨傘。
但,也遠遠沒有眼前這個搬尸人那般離譜!
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真正的……殺人如麻!
余琛翻了個白眼。
這沒幾百條人命,能生出這樣的血氣的?
關鍵最離譜的是,就這樣一個殺人屠夫還悲天憫人地說,殺人害命,有違天倫,要下地獄!
您擱這兒裝您親娘呢?
“我也覺得。”
余琛咳了一聲,回道:“懲罰惡人這種事兒,就交給衙門來辦是最好的,私刑可要不得!咱們老百姓,還是安安分分過日子就是了。”
搬尸人抬頭,表示深有同感。
要不清楚他倆底細的人來聽了這些話,誰能不感嘆一聲淳樸良民呢?
不過有一說一啊,一開始打算完成王海那入骨之恨的第二遺愿的時候,余琛是想過報官的。
但奈何王海尸體被燒得不成人樣,這個世界的刑偵技術又不像上輩子那么發達,一塊骨頭都能給你把人找出來,也沒有那種名為攝像頭的記錄犯罪過程的天眼。
別說證據,衙門到現在還不曉得第一具焦尸是王海咧!
哪怕故技重施,向衙門的誰托夢而去,捕房怕是也找不到證據,定不了罪。
加上那幾個家伙背后的黑水幫,手眼通天,哪怕是定了罪,那幾個人渣也不一定能噶了腦袋。
索性,余琛就自個兒動手了。
為民除害嘛,不寒磣。
埋了尸體,填上土,搬尸人就下山去了。
而余琛無所事事,在屋里打了一套拳,待到夜深時分,也下了山。
前些天托謝青查的事兒,也該有點消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