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刀慢
這一日,年關將至,不大的渭水縣城里,大街小巷掛滿了大紅燈籠,主打的就是一個喜慶。
但對于諸多靠著方化山上的獵物和藥草為生的獵戶和采藥人們而言,再喜慶的燈籠炮仗,大抵都比不上那從縣城門口一路延到天橋王家大宅的兩條血車轍印子來得更加讓人歡欣鼓舞。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這兩條血痕,代表著那害人無數的大蟲,今日被正青幫的江湖好漢們,給殺了!
往后,渭水縣城的諸多百姓們,再也不必上山時戰戰兢兢了!
而旱橋之上,一個個靠嘴皮子吃飯的說書人們,也爭先恐后地打探消息,將正青幫討伐大蟲的事兒編成一段兒,掙點兒茶水費,養家糊口。
總之,人間百態。
城南舊街,獨眼兒也早就把那多的一百兩銀子從錢莊取出來,一并裝進了箱子里,蓋上蓋兒。
直到傍晚時分,正青幫一種江湖客在春風樓大擺酒席,渭水縣城大大小小的勢力大多數都來了,各路三教九流江湖客,觥籌交錯間談笑風生,不醉不歸。
但有心人注意到,那本應當是這事兒的主角兒,正青幫的老大謝青,卻在回了那城南舊街后,再也沒有出來。
問那些正青幫的江湖客,他們也是打著哈哈,啥也不說。
夜色入幕。
春風樓的江湖客們,醉了一個又一個,在大街上比誰吹的牛兇,在巷落里比誰撒的尿遠,不亦樂乎。
而相對寂靜的城南舊街,正青幫老舊閣樓上,謝青守著那裝著銀子的箱子,一動不動。
他不知曉余琛的身份,自然不知曉銀子應當送往何處,所以便干脆直接坐下,等在了這閣樓內,等余琛來取。
靜坐之間,他也猛然驚醒了一件事兒。
當時討伐了那大蟲時,余琛曾言之鑿鑿說過賞金歸他,折扣歸正青幫這樣的話兒。
那個時候,大概因為經歷了太多震撼,謝青還沒工夫細想。
但如今一思量,頓時感覺脊背發寒,渾身戰栗!
要知道,王老爺子一直對外宣布的賞金,自始至終都只有百兩紋銀。
那對半的折扣,乃是王老爺子單獨對謝青和一眾兄弟說的,而從王家大宅敲定條件,到謝青帶著一眾江湖客上山,那這個兄弟都是和自個兒在一起,王家老爺子也不大可能到處宣揚這事兒。
那么……那前輩是如何知曉有折扣這件事兒?
想到這兒,謝青就一陣心尖兒發冷。
余琛留在他心頭的印象,更加神秘與高深莫測了幾分。
端坐的姿態,更加恭謹了。
等到夜入三更時,風大了,雪也急了。
雪中有銅鑼響,老舊閣樓里,燈火在搖曳。
謝青被映照在那泛黃的墻壁上的影子旁,不知何時,突兀地多了一道。
寒風一吹,燭火蕩漾,斑駁舊墻上,兩條影子幽幽晃晃,搖曳不定。
有些恍惚的謝青,這才猛然驚醒!
轉過頭去,卻見那熟悉的漆黑身影,正站在自個兒身旁,無聲無息!
那一刻,驚得這位江湖魁首魂兒都快沒了。
先天宗師,那可是有氣機感應的,別說一個人走到身邊兒,就算在鬧市之中,幾丈開外,都能輕易察覺。
可如今咧,萬籟俱寂,謝青就偏偏沒有察覺到余琛何時來到了自個兒身旁。
冷汗直流!
的虧這位爺是來取銀子的,要是來取自個兒性命的,那后果……
想到這兒,謝青就感覺一股子冷勁從腳后跟直充天靈蓋兒!
趕緊拱手以禮,指著箱子道:“前輩,王老爺子的賞金就在這箱子里,分文未動!”
說罷,便大氣兒不敢喘,盯著余琛腳尖,也不敢動。
良久,未見余琛回應,更是心頭發怵。
但很顯然,他會錯意了。
余琛來這老舊閣樓,悄無聲息的原因是因為那森羅臉譜掩蓋氣息的作用。
而他來了就不說話,也不是誠心嚇唬謝青,而是在嘗試那見微天眼。
——自打昨夜被那度人經開了眼后,余琛一天都沒出門,沒見著一個活人兒。
今晚下山,城南舊街也是空空蕩蕩,謝青算是他看到的第一個人。
而看到謝青的第一眼,余琛就愣住了。
他沒想到,這見微天眼里,謝青的全身經絡和那股涌動的勁兒,竟毫不掩飾地被他看在眼里。
還有那仿若黑夜里升騰的火焰一般的氣血,更是明晃晃的,完全沒有半點兒迷糊。
更重要的是,余琛能夠看到,這翻涌的氣血在謝青的雙腋部位,相對黯淡。
余琛這一世的認知,對這種情況自然是不明所以,看不太懂。
但他,不止一世啊!
上輩子那打了無數網游看了無數武俠小說的記憶,一眼就看出了眼前這一幕的含金量。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見微天眼不止能觀人氣血,還能……看破弱點。
用這個世界的話來說,就是罩門——有人刀槍不入,但罩門一破,便如砧板魚肉,任人宰割。
就是這般作用。
“前輩?”
謝青見余琛一直不講話,心頭忍不住打鼓,中午按捺不住,主動開口:“這賞金您要送到何處?要不我親自給您送過來?”
一句話,把余琛從紛亂地思緒里拉了回來,他看了看箱子,有看了看謝青,搖頭:“我帶走。”
“全憑您處置。”謝青趕忙拱手。
余琛便拎起箱子,就準備走。
但箱子一入手,立刻便感覺,分量不太對。
不是輕了,是重了。
這一提,箱子里的事物,可不止百兩!
余琛看向謝青。
后者一點頭:“一點謝意,前輩莫要嫌棄。”
余琛看了他一眼,心頭驚喜,面兒上不動聲色,轉身出了門。
離開時,正看到正青幫的幾名江湖客一步三載,渾身酒氣兒,酩酊大醉而歸。
那幾名江湖客,正是當時跟謝青一同上山的幾人,原本迷迷糊糊的,一見了余琛,當即一個冷顫,醉意全無!
余琛好奇之下,以天眼看了眼他們,卻發現這幾個家伙雖然同樣氣血充沛,但比起謝青來說卻差了不少,體內也沒那股“內勁”涌動。
想必這便是后天與先天的差別了。
確定沒人跟上后,余琛拐了幾個街角,這才離開了城南,順著渭水岸邊一路走,準備回那清風陵上。
冬夜的渭水河,寂靜無聲,壓根兒沒一個人影兒。
余琛提著箱子,健步如飛,踩在雪地上,沒留一點兒痕跡。
踏雪無痕。
但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了下來,往那河邊兒一望。
結冰的河水下,余琛卻通過天眼,看到一道無比微弱的氣血,若隱若現。
余琛一愣,這是干啥?
冬泳嗎?
但還沒等他走到岸邊兒,冷風一吹,那一縷氣息便熄滅了去。
暗沉沉的河水,再無一點兒光亮了。
緊接著,一陣充滿不甘與怨氣的聲音,從河底傳來!
“慘吶……我好慘吶……”
聲音飄忽之間,那奔流的河水里,一道渾身濕透,頭發凌亂,臉色煞白的鬼影,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