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大營望樓之上。
在這個沒有望遠鏡的年代,兩軍交戰,能依靠的也就只有登高望遠。
好在京郊一馬平川,天氣也還可以,一眼望去,依稀還能見到遠處的營州衛城。
腳下的馬芳也已然將周尚文的家兵聚集了起來。
“喲呵,朱希忠這小子挺招人恨啊,你看看這衛城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到了河套大漠了呢。”
“是啊,嘿嘿。”
徐延德跟張溶兩人也是站在望樓上津津有味的吃著瓜。
只不過很快三人就笑不出來了。
這動靜也太大了吧?!
“這咋回事?朱希忠偷摸把俺答祖墳刨了?!”
整個營州衛城沙塵遍天,漫天的黃沙籠罩了整個營州衛上空。
俺答也不是不知兵法,周尚文本來就打算勾搭個幾百人出來吃掉開開葷得了。
誰成想這俺答一見到朱希忠直接就要過來拼命了!
“全軍上馬!準備接應,快點!別他娘的在望樓上看了,還不趕緊去接一下!”
“喏!喏!”
三人手忙腳亂的自望樓上爬了下來,而后上馬,匆匆出戰,一時間,營中鼓聲大作,不少“老行伍”在聽到這個動靜之后便已然豎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望高處爬去,生怕錯過了一點前線的戰況。
周尚文率兩千余家丁縱馬疾馳而出,尋了一處高地這才稍稍駐足。
“不能再向前了!停!”
周尚文兀自舉起了手中的馬鞭。
徐延德跟張溶兩人也跟著猛勒韁繩。
“吁!”
“周師傅,怎的不迎了?!”
“還迎?!你看看后面還有多少人!只能到這兒!兵部這是給的什么馬?!丁汝夔該殺!”
徐延德跟張溶兩人一回頭,這才發現身后的家兵們都已然零零散散的開始掉隊了。
馬芳看著胯下的戰馬有些氣憤的怒道:“總鎮,不是弟兄們不想追啊,出城這么久,都是剛換了兵部給的馬,實在是跟不上啊!”
先前從大同來時帶的馬本就已然累的不行了,需要時日修養,周尚文便跟兵部要了一批馬。
周尚文萬萬沒想到,這批馬竟然連這點力都沒有。
“周師傅,貞卿那邊不能不管啊!”
周尚文的面色陡然一沉,登時便怒道:
“朱希忠的命是命,你們身后這十八萬人哪個不是爹娘養的?!現在直接沖上去,死的人只會更多!就在這兒等!全軍下馬,讓馬能歇多久歇多久!”
“馬瘋子,伱去帶幾個人,在遠處壯壯聲勢,策應一下。”
“喏!”
馬芳帶了十幾個人打馬而去。
周尚文的牙關緊緊盯著遠處跑在最前面的朱希忠而后這才看到了朱希忠身旁的寧玦。
“這是咋回事?!克終咋跟著朱希忠一并去了?!”
“不是您讓的?”
“放屁!大明朝什么時候山窮水盡到要用文臣上陣殺敵了?!”
愈是在這個時候,周尚文越是本能的強逼自己冷靜下來,自己這兩千五百人,就是身后這十八萬的人那口氣兒。
這兩千五百人,若是出了岔子,大明的天怕是都要踏半邊。
馬芳身后的十五人每人的馬鞍后面都綁了幾根枯樹杈,這么跑起來,陣勢倒是挺像幾百人的兵馬。
只不過塔布囊在看到馬芳這伙人時,不僅沒有心生退意,反而是直接舉起了手中的彎弓,徑自瞄準了遠處寧玦胯下的那匹馬。
“嗖!”的一聲。
寧玦胯下的戰馬便傳來了一聲凄厲的嘶鳴。
而后整個身子便朝著一旁歪了下去,寧玦的烏紗帽都被摔到了一旁的地上。
朱希忠的面色一沉。
“賢弟?!”
被戰馬摔下來的寧玦臉上沒有分毫懼色,反而是一臉激動的看著朱希忠咆哮道:“別管我了!你們趕緊走,快啊!”
朱希忠幾乎毫不猶豫的從嘴里吐出來了兩個字。
“我不!”
“趕緊把我賢弟扶上我的馬,我的馬是陛下的御馬,能跑得脫!”
寧玦的心中萬馬奔騰。
還tm陛下的御馬。
一年三千步都走不了的主,你騎他的馬還想跑?
眼看著朱希忠這貨便要下馬,而后又有兩支箭矢直接釘在了朱希忠的腳下。
寧玦近乎咆哮的從嘴里吼了出來。
“滾啊!”
“咱倆是結拜的弟兄,我咋能扔了你?!你是我貴人啊!”朱希忠徑自從馬上跳了下來,就勢便要拉寧玦。
“誰跟你結拜了?!那一直是你自己一廂情愿!我什么時候跟你結拜過?!”
“你這人怎的這般自作多情?!你還要不要點*臉?!”
寧玦沒想到的是,自己罵的越兇,朱希忠反而越來勁了。
“咱說了,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天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聞聽此言,寧玦的內心是崩潰的。
“不怕死的,掉頭跟韃子拼了。”
“公爺!”
朱希忠猛地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馬刀,惡狠狠的看向了遠處的塔布囊。
只不過看到朱希忠的甲胄跟反應,塔布囊愈發堅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朱皇帝的兒子就在前面!落馬之人定是大明太子!”
聽著塔布囊的咆哮聲,身后的土默特騎兵個個都好似打了雞血一般。
腦海中仿佛已然看到了在戰馬沖刺的慣性下,手中的彎刀在朱希忠等人身上宛若切豆腐一般割下的畫面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土默特騎兵,跟攔在自己面前的朱希忠,寧玦徹底破防了。
“朱希忠!我*你*的,你能不能麻溜的滾蛋啊!老子是想死啊,老子就是單純的想死,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
“你這人是不是TMD心理扭曲啊!有癮?”
“陶仲文,你可真是個老混蛋啊!死都不讓老子消停啊!”
聽著寧玦的咆哮聲,朱希忠面不改色。
“咱只要跟你結拜了,就是認下你這個兄弟了,老子管你怎么想!”
朱希忠語罷沒有絲毫猶豫,死死的盯著遠處疾馳而來塔布囊,一聲爆喝。
“匹夫,爾敢!”
朱希忠的咆哮聲回蕩在鄺野之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陣狂風吹過。
原本雪白的九斿白纛頃刻之間便化作了一柄火炬,那桿高聳的九斿白纛好似化為一盞燈塔,燈塔中的火苗,在戰場上所有人的眼中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