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剛一從內閣值廬出來,徐階便徑自朝著嚴家父子兩人跑了過去。
“嚴閣老,河套之議又起,內閣可務必要與六部同進共退啊。”
誠然,現在的徐階是有些慌亂的。
前幾日東廠一次性便拿了他那么多人,現如今又重開了河套之議。
上一次拿夏言祭天糊弄過去了。
這一次,又當祭誰?
徐階不敢想。
看到徐階這幅狼狽的模樣,嚴世蕃不住的冷嘲熱諷道:“徐部堂您怕甚,君父說了,二儀設猶存,奚疑億萬椿。”
“您這棵參天大椿,桃李滿天下,慌甚?”
“就是還望徐部堂莫忘了,咱們可都有只腳是踏在同一條大船上的。”
“慶兒,莫要閑扯了。”嚴嵩悠悠的打斷了徐階。
“子升,你我同在大明這條船上,大明一帆風順,你我自然一番風順,現如今圣躬有德,咱們該辦差辦差,莫想那么多。”
嚴嵩拍了拍徐階的肩膀,兀自便帶著嚴世蕃朝著自家的馬車走去了。
獨留徐階一人,怔在無逸殿外悵然良久。
隨著京師各個角落的花炮聲愈發密集。
年關已至了。
“嗖!”
“嘭!”
陶師賢點燃一個二踢腳后隨手將手中的檀香遞給自家的后輩,自己則是從婢女手中托盤里拿起了兩個酒盅,面帶笑意的朝著偏廳中走去。
“仁夫啊,我說你就別拉著個臉了。”
“年年難過年年過,多少年了,咱們不就是這么過來的嗎?”
坐在廳堂中的翁萬達愁容滿面的嘆了口氣。
“齊之,河套之議又起,我在兵部,你說若是君父降旨下問,你說我該怎么答?”
陶師賢將酒盅遞給翁萬達。
“該怎么答,咱們就怎么答,仁夫為國征戰二十年,督邊六載,焉能不會答此事?”
翁萬達將酒盅拍在陶師賢面前。
“齊之,我當真該怎么答就怎么答?我直接告訴君父,開了海禁,給咱們各家課了稅,咱們幾家將銀子湊出來可行?”
陶師賢依舊是滿臉笑意的看著翁萬達。
“仁夫,我這不是說了嗎,咱們先等等,再等些時日,我也有我的難處,咱們每家省一點是一點嘛。”
“若是大勢實不可挽,大不了我上奏,你附議,咱們讓君父開了海,皆大歡喜不就是了?”
翁萬達深吸了幾大口氣。
這種鬼話翁萬達若是信,那早就死在這朝堂之上了。
還實在不行就開了海。
這個海若是真的這么容易開,當初謝家賭上滿門性命折騰什么?全家活夠了?
見翁萬達稍稍淡定。
陶師賢這便一招手,示意自家的婢女上菜。
“仁夫,現如今朝中多變,我身邊不能沒有人參謀,你又不便露面,實在不成,你就在我家過個年,若有事,我也好有個商量的人。”
陶師賢一臉虔誠的看著翁萬達。
經過之前詹榮的事情后。
翁萬達也就不放心京師這些小輩了,能等到事情有了結果自然是最好。
見翁萬達端起酒盅將酒一飲而盡,陶師賢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仁夫稍安勿躁,今日家中還有些小輩來拜訪,今夜,你我大被同眠,秉燭夜談!仁夫自便。”
說罷,陶師賢便離開了偏廳。
剛出偏廳,陶師賢便變了臉色,徑自朝著后宅走去。
而后宅中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人見陶師賢來,趕忙見禮。
“老爺。”
商賈口音中帶著些許的山西味兒。
陶師賢走進院子一屁股便坐在太師椅上端起茶盞后一招手,便有一隊青衣小帽的家丁抬過來了幾箱東西。
“帶著東西扮成商賈,今日天黑之前必須出城,用最快的速度去大同。”
“諾。”
陶師賢深吸了一口氣,而后悠悠道:
“初三那日,若是在天明之前,聞烽堠起則即刻出關,剩下的事情我都交代過你了,知曉嗎?”
那商賈撓了撓頭,不解道:“老爺,若是狼煙未起,小的……?”
“那你便將這些貨就地發賣了,而后回京。”
“小的明白了。”
就在二人說話間,方才那些箱子也早已裝上了馬車,而在外面則是有一隊鏢局的鏢師等候。
最后陶師賢囑咐了一句。
“這鏢局這趟鏢只保你到大同,及至大同再換一隊本地鏢師出關,小心些總歸不會有錯。”
囑咐完后,陶師賢便示意商賈離去。
聽著騾馬離去鈴鐺傳來的脆響,陶師賢的心中卻生出了些許罪惡感。
起身撿起了一捧檀香便朝著廳堂中的佛像走去。
“菩薩明鑒,弟子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還望菩薩庇佑我陶家萬事順遂。”
拜罷佛像,陶師賢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些許狠厲,口中低聲喃喃道:“張叔大啊張叔大,只有你痛痛快快的死了,咱們才能都消停啊。”
自除夕天黑開始,京師的花炮便從未停過。
街頭巷尾隨處可見散落雪地之上的榛子殼跟爆竹的紅皮紙。
祭祀的香燭伴隨著孩童的嬉笑聲,與尋常年份一般無二。
只有京師的達官顯貴知道,這個年究竟有多難過。
飄在大明朝堂之上近三十年之久的那層窗戶紙,究竟會不會在這場轟轟烈烈的河套之議中被戳破沒有人知道。
初一清晨時分。
外戚、駙馬出城奔赴昌平拜謁七陵。
四夷館中的烏斯藏、安南臣子以及鴻臚寺中琉球、朝鮮使臣也都換好了袍服前往奉天門。
周尚文更是一大清早便直接帶著自己的兩個隨扈等在了張居正的家門口。
張居正出門見到周尚文時,不由得吃了一驚。
“老將軍這是?”
周尚文聞言大笑。
“小年廷議,咱走的匆忙,未來得及跟張先生道聲謝。”
“咱替九邊的弟兄們,謝過張侍講了!”
說罷,周尚文便朝著張居正一稽首。
張居正趕忙道:“老將軍謬贊了,河套之議,實非張某一人之力,張某可萬不敢貪天之功。”
周尚文聞一怔,臉上愈發生出了興致。
“還有旁人?”
“是張某的同窗,都察院的寧秉憲,寧兄本身是想只身入朝再提此議,太子唯恐事發突然君父降罪,這才有了廷推時張某的孟浪形狀,老將軍萬萬使不得。”
聽到這里,周尚文的腦海里也隨之浮現出了寧玦的身影。
“哦,是那個跟朱家小子走的挺近的御史吧。”
“走走走,正好順路,叫上那娃子一并入朝去。”
張居正聞言一怔。
“老將軍認識寧兄?”
“哈哈,啥認不認識的,就是見過一面,這朝上的文官要是都像你們這般,邊關的戰事也就好說了。”
周尚文跟張居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只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在遠處一個渾身酒氣放著爆竹的后生,正死死的盯著張居正的動向。
他雖聽不清二人的談話,臉上卻不經意的露出些許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