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不待朱希忠反應過來。
寧玦便兀自走進了真人府。
那校尉強忍著臉上的笑意,看著面前的朱希忠問道:“公爺,您……還進去嗎?”
朱希忠的怒目圓睜,怒斥道:“你笑甚?!”
“卑職……卑職婆姨今天生孩子。”
“你!”
朱希忠一屁股便坐回到了真人府外的臺階上。
“我還就不走了!寧賢弟總有出來的那一日吧?我就在這兒等著!”
朱希忠鐵了心的賴在真人府大門口,那校尉也沒法直接攆人,只能這么僵了下來。
真人府內的齋飯早已做好,但是陶仲文卻沒有半點胃口。
“老神仙,又……”
見到門房的校尉,陶仲文的老臉登時便又拉了下來。
“他朱希忠怎就這般混不吝?!硬要擾了貧道清修不成?!貧道不見!”
“真人,不是成國公,是……”
陶仲文的眉頭一挑,疑惑的問道:“那又是誰?!”
不待校尉開口,寧玦便兀自邁過門檻笑盈盈的看著陶仲文走了過來。
在看到寧玦的那一刻,陶仲文的臉色陡然一變。
“寧秉憲?”
“真人還記得下官。”
陶仲文死死的盯著寧玦怒道:“你來我真人府作甚!貧道閉門謝客,摯交好友尚且不見,你……”
“下官來看看陶神仙的舌頭好些了沒有啊。”
“你!”
陶仲文一時語塞,旋即一甩道袍怒道:“既知,貧道早已閉門謝客,寧秉憲請回吧!”
寧玦聞言一笑。
“陶神仙,下官就是開個小玩笑,您怎么當真了,今日登門拜訪,下官只是想給老神仙講個故事。”
陶仲文的胸口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大,對著身后的校尉厲聲呵斥道:“你們沒聽到貧道的話嗎?”
“送客!”
那校尉只得為難的攔在了寧玦的面前。
“寧秉憲……”
寧玦站在原地不動分毫,輕聲道:“這是下官偶然聽聞的一個故事。”
“貧道不感興趣!寧秉憲若是想說書,移步天橋便是!”
寧玦的聲音陡然一高。
“從前有那么一幫犯上作亂的賊子把持了朝綱,天子無后而殂,便想著去找一個好擺布的少年天子來入繼大統。”
“不料那少年天子竟是天縱英姿,一己之力竟壓得滿朝奸佞動不得分毫,最后陶神仙難道不想知道這幫奸佞究竟是用了什么樣的辦法重新掌控了朝綱嗎?!”
寧玦此話一出,那校尉登時便僵在了原地,額頭上也不由得滲出了細汗。
什么滿朝奸佞,什么少年天子。
你還敢說的再直白點嗎?!
這是我能聽的?!
而原本怒火中燒的陶仲文在這一刻,臉色卻不由得緩和了下來。
對著那校尉一擺手,那校尉便逃也似的離開了廳堂。
“所以,寧秉憲的這個故事的結局是什么?”
寧玦兀自上前,直接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悠悠的咂舌道。
“奸佞們啊知道少年天子篤信玄學,而后便找了一個道士對那個少年天子說二龍不相見,見必有傷!”
“胡說八道!”陶仲文的臉上盡是不屑與輕蔑,不待寧玦說完便直接打斷道:
“寧秉憲,你自己都說了,少年天子乾綱獨斷,硬生生的壓下了滿朝奸佞,既如此,天子又豈能放任奸佞再次犯上?!這邏輯通嗎?”
寧玦笑著搖了搖頭。
“如何不通?”
“天子終有一日會死,但奸佞卻有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天子再英明不過二三十載而已,天子終有老邁的那一日吧?”
此時陶仲文的臉色卻逐漸的緩和了下來,饒有興致的看著寧玦問道:“奸佞有子嗣,難道天子就沒有子嗣嗎?”
“所以才要二龍不相見啊!”
寧玦近乎咆哮的喊出了這句話,整個真人府的空氣在這一刻都仿佛凝固。
唯有陶仲文愈發輕松的面色一甩浮塵悠悠的輕頌了一聲道號。
“福生無量天尊。”
“寧秉憲的故事很精彩,貧道受教了。”
看著陶仲文的表情,寧玦沒有多說,而是對著陶仲文一拱手道:“下官的故事講完了,不擾真人清修了。”
語罷,寧玦便轉身離去,因為寧玦想要的東西已然拿到。
陶仲文最初的憤怒是真實的,而后愈發的釋然也是真實的。
人會因為活人的話而生氣,但卻不會因為一個死人的話而動怒。
陶仲文身旁的陶世同將二人方才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當寧玦走后,真人府內一片死寂。
“爹……他姓寧的這是什么意思?”
良久之后,陶仲文才語重心長的答道:“試探。”
“他寧玦只是參透了天機,知道茲事體大,不敢擅自上奏,這才來真人府試探于我吧。”
陶世同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老爹問道:“那您就讓他這么走了?”
“兒子在東廠也有幾個弟兄,要不兒子……”
聽到陶世同這么說,陶仲文的臉色陡然一變,高聲怒道:“混賬東西!”
“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此事日后休得再言!”
“爹!此事不論真假,若是傳揚出去,我陶家可就萬劫不復了!”
陶仲文的面色凝重的低聲道
“做什么?我陶家身正不怕影子歪,縱是辯上了金殿,貧道亦無愧于天子!”
看著自己兒子這幅沉不住氣的模樣,陶仲文那逃離京師的念頭也愈發的濃郁了起來。
不是耕讀之家,又無功勛,矗立朝中,陶家本質上就是一個懷揣美璧的匹夫而已。
陶世同瞠目結舌的站在原地。
“那,那咱們就什么都不做嗎?”
“就是什么都不做。”
自己老爹態度堅決,陶世同也徹底沒了話說,乖乖的坐到了一旁的蒲團之上。
見到陶世同這幅模樣,陶仲文才長舒了口氣。
自己這個兒子雖然愚笨了些,但最大的好處就是聽話,自己如果能在京師抽身,陶家的幾代富貴便就保住了。
陶仲文熟練的將檀香自香燭上引燃,望著徐徐升起的青煙,語重心長的低聲道:
“無為,即無所不為。”
“有的時候,什么都不做,就等于什么都已然做了。”
陶仲文知道,這真人府怕是早就已然漏的跟漏勺一樣了。
寧玦的故事是在真人府講的,但是陶仲文知道,最遲今天夜里,該知道的人便已然人手一份了。
永遠有人比自己還要急,永遠有人比自己更該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