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術士們的傳送術之下,藍恩和他的儀仗護衛們順利在戰后和談開始之前,到達了辛特拉。
在辛特拉展開和談,這是南北雙方都能勉強接受的底線,也說明了這個國家在南北之間屬于夾縫角色。
因為是直接走傳送門過來,所以藍恩和余燼騎士們沒機會看看這片他們曾經游走奮戰過的國土,現在變成什么樣了,而是直接來到了辛特拉王宮之內。
一踏出傳送門,因為萊曼之耳的關系,藍恩跟以前大不相同,近乎沒有任何眩暈感。
今天已經是和談將要正式開始,各國代表聚集到位的時間。
辛特拉因為在緯度上往南不少,因此一出來藍恩就敏銳的感覺到氣溫高了幾度。
就連早晨的陽光都熾盛幾分。威倫常見的晨霧在這里不見蹤影,只有光照和溫度蒸騰出來的花草氣味。
卡珊德拉倒是很適應,畢竟愛琴海的光照和溫度可比這里還要高一些。
余燼騎士們穿著華麗而結實的全身鎧甲,他們在走出傳送門后身體不適,但還是出神的看著辛特拉王宮中的一切景象。
對于他們來講,這景象宛如夢中。
藍恩朝著側面望去。
在王宮城堡的花園旁邊,應該有一條干涸的溝渠。
在他上一次來到辛特拉王宮時,那干涸的溝渠里有十幾個小孩子在追逐打鬧。像是一群不停變換方向的沙丁魚群。
他們扯著稚嫩的嗓子發出歡快的尖叫,當時只讓人覺得腦仁兒都在疼。
但是現在……辛特拉王宮很安靜。
藍恩不知道那些孩子在第一次北境戰爭時的結局是什么樣,只聽哈克索說:王宮被圍困時,辛特拉貴族中有種的男人,還有他們的家庭,全都自殺以示絕不屈服。
或許當時身為宮廷總管的哈克索能知道的更清楚吧。
……但是哈克索也死了。
往城堡深處繼續走,有尼弗迦德人出來迎接。
日程都是提前通知好的,畢竟是雙方和談嘛。
“請跟我來,藍恩爵士。”胸口掛著一個日輪項鏈的尼弗迦德管家彬彬有禮的說著,“由我來為您和您的隨侍人員領路。請您相信,我們已經盡可能為您安排了舒適的條件。”
說著,他側身伸手,做出前方引路的姿態。
但是下一刻,林肯就直接擋在了他的面前。
原本一直挺和善的書記官,還有其他的幾名余燼騎士,在踏入辛特拉王宮后就自然而然的沉默下來。
“你確定,”林肯那遮掩過的瞳孔直視著尼弗迦德管家,“你要在這里,給我們領路?”
尼弗迦德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猛地緊咬牙關,臉色慘白,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接著也不再說話了,只是趕緊退后好幾步。
藍恩向前走去:“把安排好住宿區域告訴我們,必要的規矩會得到遵守,但如果你們想在這種小事上強調自己對辛特拉的主權……嘖。”
說到最后,藍恩嫌棄的咂了咂嘴。
他們撇下尼弗迦德管家繼續往前走,途中經過了王室城堡中的一大片草地。
這片嫩綠的草地上有一座小丘,小丘的頂端突兀生長著一顆大樹,在上午的陽光之下,整個小丘都反射著溫暖的光。
一張長椅被兩根鐵鏈掛在大樹的枝丫上,做成了秋千。
藍恩還記得,上一次自己登上這座小丘,站在秋千邊上,跟正坐在上面的一位女士進行了談話。
那位女士是卡蘭瑟,辛特拉的女王……前任女王。
仔細想想,那似乎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但是現在,明明跟當初一模一樣的景象就在眼前,卻讓人感覺已經過了好久。
跟隨藍恩從傳送門中出來的一大群人,在走入宮殿城堡后各有去處。
余燼騎士們當然是跟著藍恩,但是負責打開傳送門,并且一起過來的蒂沙雅和瑪格麗塔則各有去處。
瑪格麗塔是艾瑞圖薩的院長,某種意義上是術士群體的代表。
蒂沙雅在這場會議中的角色則是站在了維登新任國王身后的巫師智者。
戰爭開始時,維登國王立刻投降,但是維登的王子卻反而帶頭搞起了游擊隊。戰后這一切自然也得到了回報。王子成為被國民擁戴的國王。
而在當時,依照藍恩的建議前去大力伸出援手的蒂沙雅,也在重新建立起屬于術士群體的威望的同時,在維登得到了屬于個人的威望。
戰后和談的會議地點位于辛特拉王宮的王座廳。
這地方藍恩倒是真沒來過。
走廊的黑色橫梁之下,長長的一溜盾牌掛在墻上,盾面上是辛特拉貴族們那五顏六色的家族紋章。
弗爾泰斯特一眼就能分辨出舊辛特拉貴族的褪色紋章,還有卡蘭瑟統治時期的新晉貴族紋章。
后者色彩鮮亮,沒有褪色,也還沒有遭到蟲蛀。
然而,色彩最明亮的卻是近幾年才掛上去的尼弗迦德貴族紋章,他們在戰爭中表現卓越,并且也在后續帝國統治的五年多時間里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弗爾泰斯特看著那些精美的盾牌心里想著:等辛特拉重新回到北方陣營,我們得確保這些東西不會被復國熱情所摧毀。
畢竟尼弗迦德人都沒破壞原有的貴族徽章,這些精美的藝術品卻在辛特拉復國之后被毀壞,那就太有損名聲了。政治是一回事兒,美學與名聲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但是想著想著,弗爾泰斯特才意識到……這事兒好像不應該由自己關心,自己的關心也壓根沒什么作用。
他看向了會議桌邊,平靜坐著的一位獵魔人。
‘這么說,一切都是從這里開始的。’迪科斯徹環視著這座大廳,心中暗想,‘在那場著名的訂婚宴中,刺猬烏奇翁向卡蘭瑟的女兒,帕薇塔公主求婚。而卡蘭瑟則找來一位獵魔人。據說,當晚給那獵魔人刮胡子的人,還是作為宮廷總管的哈克索爵士。’
間諜頭子想起了此時此刻正坐在桌邊的另一位獵魔人,心中竟然發出了連他自己都深覺老套的感慨:‘人類交織的命運竟能如此離奇。’
而萊里亞和利維亞聯合王國的米薇女王,此時則透過王座廳中那狹長而高聳的玻璃,看著城堡外面的庭院。
她的目光帶著回憶與思索。
五年多前,辛特拉雌獅卡蘭瑟的鮮血與腦漿就灑在這庭院的石頭地面上。作為辛特拉王族最后的血脈,卡蘭瑟的肖像至今依舊驕傲的掛在王座廳里。
她唯一的孩子帕薇塔死于海難,血脈如今只流傳到外孫女希瑞菈的身上。
而如果說,真像是外界流傳甚廣的兩種說法,一是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頭,已經久未露面的希瑞菈公主已經死了。
二則是,在尼弗迦德接受招待的那位公主就是真的希瑞菈。
‘但這真的有可能嗎?’
米薇女王立刻讓自己的思維從這種幼稚的想法中脫離出來。
‘希瑞菈·菲歐娜·伊倫·雷安倫,那個身處尼弗迦德宮廷接受招待和保護的女孩,到底是不是這個高貴名字的所有者,決定權眼下并不在她身上。’
‘如果這位獵魔人,辛特拉的合法公爵不承認的話……’
不約而同的,米薇女王也在這時隱蔽的瞥了一眼那人。
同時女王的手掌帶著手絹,捂在了自己的左側臉頰上。
米薇女王即使已經有了兩個能四處浪蕩的兒子,但她本人依舊漂亮迷人。
可這迷人的臉龐已經在戰爭中遭受劇變。
在之前的第二次北境戰爭中,萊里亞和利維亞聯合王國首當其沖,被越過雅魯加河的尼弗迦德人占領。
米薇女王在自己和亞甸南部的國土上跟尼弗迦德人打游擊,她身先士卒并且數次受傷。
那張漂亮的臉蛋有一次被敵人的劍刃砍中,所幸,砍穿臉頰的劍刃最終磕在了她的后槽牙上。而沒有把她的下半張臉給砍下來。
她的后槽牙被打掉了,從臉上的傷口能直接看到口腔內壁。
現如今雖然已經被治愈,但是疤痕少不了。
她的宮廷法術顧問建議她求助于艾瑞圖薩的水晶培養技術,來彌補如今這難掩的傷痕。
“請坐。”諾維格瑞永恒之火大主教,塞勒斯·恩格爾海德·赫美爾法特擺了擺顫抖的手說著,“請各位就坐吧。”
正如第一次北境戰爭結束后的和談一樣,他憑借年齡、資歷、地位和威望當上了這場談判的主持人。
參會人員在王座廳正中央的大桌子上各自就坐,桌上的紅木銘牌指明了座位。
米薇女王。
弗爾泰斯特,還有其附庸國布魯格的文斯拉夫王。
亞甸國王德馬維、科德溫國王亨賽特、希達里斯國王埃塞因。
還有憑借堅持抗擊侵略者的功績而新登基的維登王國,克里斯丁王子。
瑞達尼亞攝政議會的議長尼泰特公爵,隨行的迪科斯徹伯爵。
這些人有資格在桌上獲得一席之地,而他們的顧問、速記員等等,則在他們各自的身后以待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