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藍恩這次來到古希臘世界,幫特莉絲緩解精神壓力都是其次。
畢竟藍恩的精靈信標上,還記錄著新大陸、阿爾達世界的瑞文戴爾,兩處最適合休養生息的世界坐標。
古希臘世界風景很好、有建筑奇觀、古希臘的文化風格也很吸引人,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藍恩來到這里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幫卡珊德拉完成心愿。
而眼前這個從嬰兒時期就被秩序神教收養的親弟弟,則毫無疑問是卡珊德拉尋親的奧德賽中,最難以克服的一關。
他確實表現得‘難以克服’。
“她找到了媽媽,怎么?難道我該感動到哭嗎?”德莫斯因為用力而扭曲的臉上,此時還帶上了憤怒與嗤笑,“還有……我不是阿力克西歐斯!我是德莫斯!我是神教的天選者!”
藍恩面對他的嗤笑,深深皺起了眉頭。
與此同時,處于劣勢之中的德莫斯也有了自己的動作。
他本來也是一手握住希臘短劍的劍柄,一手撐在劍身上的姿態。
如果剛才沒改變持劍姿態,那么他現在肯定連撐住這一小會兒的機會都沒有。
而眼下,他撐住劍身的那只手有了動作。
那只手的掌心撐在劍身上,手指卻向前虛握,像是要發射出什么東西一樣。
他和卡珊德拉姐弟兩個,因為伊述基因濃度過高的原因,與伊述神器的聯系也遠超正常人的一般情況。
他們的身體會隨著達摩克利斯之劍和列奧尼達斯之矛的升級同步變強,而且只要神器帶在身上,那么即使不以神器作為工具,他們的身體也能引導一部分能量,發揮出一些神器效果來。
而達摩克利斯之劍最直接的效果表現,當然就是高能光照!
現在是貼身角力,德莫斯就不信!在這種貼近焦灼的時候藍恩還能躲得……開?!
只在一瞬間,兇惡的眼睛瞪的滾圓,變成了驚愕。
“啪!”*2
兩聲動靜因為間隔太短,聽起來幾乎像是一聲。
但是這兩撥聲音卻絕不一樣。
第一聲,是藍恩原本壓著刀背的那只手,他的手腕依舊穩固的壓在刀背上,手掌卻幾乎是在德莫斯動了心思之后的一瞬間,就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而第二聲……那聲音就像是老式的曝光照相機,爆開閃光一樣的動靜。
德莫斯確實激發出了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高能光照。
但是在被藍恩提前把住手腕的情況下,他對準的位置只能是獵魔人那骨白色的胸甲。
兩聲脆響過后,場面一時陷入沉寂。
只剩下工坊里面的木頭房梁、立柱慢慢開始燃燒所發出的‘噼啪’聲。
菲迪亞斯的工坊里有不少木質結構,剛才德莫斯從地面放出的大范圍高能光照,照到大理石料上能把石料燒到崩碎。
照在木頭上,直接就產生了碳化。
只不過還是因為高溫作用的時間太短,這些木頭在剛開始的一兩秒的時間里看著好像還沒什么事兒。
但是它們內部殘留的溫度其實也已經很高了。
這幾秒鐘過后,空氣流動,在木頭之間的微小空隙里填充進氧氣,才讓表面看著沒什么事兒的木頭燒了起來。
這一燒就是勾連上下,火舌迅速蔓延到了整間工坊各處的木頭上。
畢竟這些木頭,本來也都被高能光照給烤了一遍,相當于做了燃燒的預處理。
而德莫斯現在則壓根不關心這間燃燒起來的工坊倉庫。
他只是愣愣的看著藍恩的胸口。
史矛革這套盔甲融合了新大陸調查團那邊狂野又猙獰的自然兇蠻氣息,嵌合組裝的龍鱗呈現骨白色,活動起來的時候龍鱗之間產生摩擦,還真像是一頭龍在律動。
而此時,德莫斯看看那骨白色龍鱗片上,掌心大小的黑色燎燒痕跡,又茫然的抬頭看看藍恩的臉。
獵魔人則也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甲片。
隨即,他面色平淡,壓在刀背上的那只手抬起來,在自己的胸口甲片上輕描淡寫的拍了拍灰。
“啪啪”
黑色的燎燒痕跡也淡了不少,看樣子再用沾水毛巾擦擦就能重新變回骨白色。
龍鱗重甲,小子!
“馬拉卡?”
德莫斯茫然而下意識的冒出了這句希臘雅言。
但這次不是為了罵人,而是他太過驚訝,以至于下意識的用這句罵人的話來表示自己的驚訝。
可現在,藍恩即使單手握刀,也足夠讓僵持著的刀刃繼續往下壓了!
“馬拉卡!”
這次的語氣就是真罵人了。
藍恩單手下壓刀刃,德莫斯縱然怒目圓睜,但是他現在實在是壓根反抗不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優美到驚人的刀刃,一寸寸的往下壓!
神造武裝的鋒刃,達摩克利斯之劍這種高等級的伊述神器勉強還能擋一擋,但是隨著湖女之劍的刀刃已經接觸到了德莫斯體表的一層金光護罩上……
“叮鈴”
藍恩不知道伊述人的金光護罩是什么原理,但是阿隆戴特的刀刃,在緩慢而穩定的壓入其中時,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冰層開裂一樣,清脆而密集。
“呃啊!!!”
眼睜睜的看著刀刃靠近、切入自己的身體,毫無疑問是種折磨,德莫斯狂怒而悲憤的吼叫著。
但依舊沒什么用。
凌厲的刀刃先是壓切進入了金光護罩,隨后就像是熱刀切黃油一樣,繼續切入了德莫斯的金色肩甲。
接著是皮膚、肌肉、鎖骨和肩胛骨……
直到鮮血滾滾從德莫斯肩上的傷口往外涌,如同染色劑一樣將他金色還帶胸肌與腹肌造型的盔甲染了一大片紅,藍恩才停止下壓的刀鋒。
“我答應了你姐姐,會幫她找回親人。”藍恩原本下壓的手止住不動,“我說到做到。”
德莫斯已經臉色慘白,一側鎖骨和肩胛骨被刀刃切入,他現在那一側的手臂完全沒力氣了。無關意志力,是人類的生理結構不支持他發力。
剛才還奮力撐著劍身的手臂,現在雖然仍舊被他咬牙控制著一抽一抽,卻死活都頂不上勁了。在刀刃相加的對抗之中,這種眼看著自己變得無力的感覺,讓人無比絕望。
但即便如此,痛苦和傷勢也沒讓德莫斯收斂起臉上那嘲諷的獰笑。
“說得真好聽,藍恩。但你上次怎么沒想著把我留下來?嗯?”
“上次沒把握。”藍恩對此老老實實、不做隱瞞的說,“而且那是在帕特農神廟,不管讓你撤退還是激烈反抗,都會出亂子。但現在……”
藍恩沒繼續說下去,只是單手將湖女之劍繼續往下壓了兩毫米,鋼鐵分開血肉和骨茬,在德莫斯的身體內攪動著痛覺神經。
德莫斯的喉嚨里發出了受傷野獸一樣的動靜,但他的眼神則跟之前一樣危險。
“你以為痛苦就能讓我屈服?”他混雜著痛苦和憤怒大喊著,“你永遠不可能說服我,藍恩!是密里涅拋棄了她的孩子!是卡珊德拉將她的弟弟推下懸崖!”
“啊哈!現在她們回來了,像演滑稽戲一樣的想要重建家庭了!我就要眼巴巴的回去原諒她們?不!”
德莫斯的眼神中,堅定得讓人膽寒。
“不!”他重復道,“阿力克西歐斯已經軟弱的死在了忒格特斯山的懸崖之下!活下來的只有我!只有天選者德莫斯!我就算死,也只會以這個身份去死!”
“我不是她們打斷了腿之后,給條肉骨頭,甚至連肉骨頭都不用,只用招招手就回去看門的狗!”
“我恨她們!你還不明白嗎?我恨她們!”
獵魔人平靜的看著他,看著他發泄自己的怨恨和憤怒。
“不,我明白,你恨她們。”藍恩將湖女之劍從德莫斯的肩膀里抽了出來,順手劃過一道弧線,在地面上甩下了一條凄厲的血痕。
“所以從始至終也不應該由我來說服你,那是卡珊德拉和密里涅的事情。”
“我只是負責把你帶到她們面前。愛與恨這種事,本來也就是強求不了的。”
實際上可以強求,用魔法、用靈藥……但那有什么意義呢?
讓自己的家人變成催眠小作文里的受害人,給自己建立一個名為‘家庭’的主題樂園?
真要這樣做,恐怕就是藍恩去阻止卡珊德拉了。因為她估計真的精神有問題了。
“但你還真是……”
雖然把湖女之劍抽了出來,但是藍恩卻一副有話難出口的樣子。
‘還真是憨憨啊。’
這話著實不太好跟德莫斯講,他估計會以為這是藍恩的侮辱。
但是他所謂的‘密里涅拋棄了他、卡珊德拉將他推下山崖’,這明顯應該是秩序神教在他的身世瞞不下去之后,對他給出的說辭。
但這在德莫斯的心里,就足以作為他痛恨自己家人的依據了。
而要想解開這種誤解,讓秩序神教在他心中持續幾十年的灌輸逆反,這就是卡珊德拉和密里涅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聲音就在這里!等等,這里怎么燒起來了?”
說誰誰到,工坊外面,馴鷹人已經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