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沒看那個精瘦男人,也沒回應他,只是繼續帶著絨布球往下走。
到這個角度獵魔人的眼睛才發現,原來這雅典士兵搭建的臨時營地里面,不僅是有一個二層塔樓的廢墟。
地面上、山坡腳下,還有一個修整得不錯的圓形天井,直徑六七米,深有三米多。
天井里面,四周及地板都是白色大理石構成,墻壁上用鮮艷的色彩畫著希臘風格壁畫,地面還有花瓣和祭祀的痕跡。
藍恩和絨布球繞過了這處小山包腳下的天井,依舊與對面三個人穩定的拉近距離。
對面三個人也沒有提前動手的想法。
雖然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會動手,但是之前藍恩和絨布球站在山坡上,位于高處。
一般來說,同樣水平的人高打低,會跟打孫子差不多。
重力勢能會讓高處的人往下揮舞武器更省力、更沉重,卻會讓位于低處的人光是往上逼近都要先耗掉一截體力。
更別提向上發起攻擊,向上抵擋攻擊了。
這三個人樂得看對面自己走下山坡,放棄站在高處的優勢。
“你問我們為什么殺這些雅典人?”
在藍恩平淡的注視之下,從尸體手上拿起長桿圓頭錘的壯漢低沉的笑笑。
“雅典人用他們的軍隊統治了伊利斯!他們殘害我們、壓榨我們!我們是為了伊利斯才反抗殺人!”
這人臉上的黑色胡子很茂盛,但因為很久沒打理而顯得亂七八糟。
可他身體強壯,胸口的護心毛從亞麻甲上緣冒出來。單看‘強勢、剛硬’一類的男性魅力,他倒是還算可以。
因此在他義正詞嚴的說出這些話后,還真像是個為了這個城邦、這片古老的地區而奮起反抗的仁人志士了。
但是可惜,藍恩根本信不了一點兒。
“雅典人對提洛同盟內部的壓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說這些我倒也沒想給他們辯解什么。”
獵魔人頗為平靜的瞥了瞥地上的尸體,話鋒隨即一轉。
“可你自己真有這么高尚?吸吸”
藍恩的鼻翼又翕動了兩下,嘴唇也蠕動一小會兒,像是舌頭在嘴里品味著什么。
“你手上沾的人血很雜,恐怕不是只有那些平時待在要塞里,只巡邏的時候才出來逛逛的雅典士兵的人血吧?”
這人本就又臟又亂的臉龐,陡然更加陰沉了下來。
而在他倆身邊,那個一手大盾一手短標槍的壯漢,則歪頭吐出一口唾沫,像是頭迫不及待的斗犬一樣狂吠著。
“馬拉卡!廢什么話!把他宰了!那只貓就是我們的!抓著能賣大價錢!”
巴爾納巴斯的迷信,讓他對絨布球和麒麟展開祭祀。
但是這些攔路盜匪顯然就沒有獨眼老船長那么虔誠了。這些人,估計有機會洗劫神廟都不會有半點猶豫,還會哈哈大笑著奸殺神廟里面的女祭司。
“你們抓貓!我宰了他!”
三人之中領頭的這人,掄著自己的長柄圓頭錘就朝著藍恩沖了過去!
顯然,獵魔人的身高和體型在這個世界嚇不到多少人。
相對而言,這伙攔路盜匪更加認為體型小、行動快的絨布球更難抓,要費兩個人的勁才保險。
此時,藍恩和絨布球已經繞過了地上的圓形天井,走到了三人的不遠處。
他們的位置也讓對面三個人毫無顧忌起來。
不過這在藍恩眼里……是件讓他方便的好事。
“我上了喵!”
絨布球氣勢十足的喊著,也不知道對面這仨瓜倆棗能不能讓戰狂小貓興奮起來。
不過藍恩還是很給面子的給它鼓勁:“玩得開心。”
領頭的壯漢與飛撲過去的絨布球擦身而過,壯漢的臉上帶著驚異和驚喜。
一只三花小貓能說話這種事顯然超出了他的認知。
但與此同時,也意味著這只他們本來以為‘只是會像人一樣走路、穿盔甲’的小貓,價值頓時就翻了幾十倍不止!
他當然驚喜。
不過這一切,都得先讓他砸碎眼前這個兜帽人的腦殼,才算穩了!
藍恩的兜帽遮蓋住了他的銀發與雙眼,只留下漂亮的下半張臉。
引人遐想或許有余,但威懾力方面就遲鈍很多。
至少眼前這人就沒意識到他在面對什么。
本就沉重的實心青銅錘,在長桿掄圓了之后,揮舞出來的線速度和動能就更加恐怖!
“嗚”
半空中帶起了令人膽寒的嗚咽風聲!錘頭徑直砸向藍恩的腦袋!
藍恩在腦袋的側面抬起手,手心正對著砸過來的錘頭。
領頭壯漢臉上的猙獰不減,大錘砸下來,穿著鐵甲都給你里面的人給錘死!一只手擋在前面又能有什么……
但還沒等壯漢的腦子里反應過來,他臉上的表情在剎那間僵住。
“碰!”
這是一聲錘頭與肉掌之間的碰撞,所發出的悶響!
側面砸過來的錘子,將藍恩撞得掉到了身后的圓形天井之中。
但是壯漢臉上那僵住的表情,卻絲毫看不出來他有什么放心、高興之類的情緒。
因為作為持錘人的他感覺很清楚:這人看著像是被他砸飛了,但是他那擋在頭顱邊上,直接面對錘頭的手掌……始終都沒被沖擊力壓得靠近頭顱哪怕一公分!
自己不是在身體力量的對抗中贏過了他,把他砸飛……自己只是砸飛了他的體重而已!
——這人的力量跟他的體重根本不成比例!
藍恩的體重如今僅有數百公斤,但他能舉起、破壞的力量顯然遠遠大于這個數值。
如果他不使用恰當的武術技巧,那么就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他在力量對抗中壓根還沒什么感覺,但是他的身體已經被撞得脫離地面了。
“啊!”
明明是掄錘子的人,但現在這個壯漢卻率先發出吼叫。
因為藍恩在掉下天井的時候并沒有松手,所以拽著錘頭就把對面也給拉下來了。
三米多的高度差,再加上藍恩依舊沒有刻意讓自己站穩停步。
所以在把對面的壯漢一起拽著拉下來后,藍恩的身體并沒有停步,反而順著沖勁又往后滑了一段距離,撞在了圓形天井的弧型墻壁上。
這天井整體是白色大理石堆砌,但是唯有這個位置的墻壁像是破了個一人大小的洞,被一堆木板碎石給擋了起來。
藍恩撞上去之后,當即發出一陣‘卡拉拉’的木板碎裂聲,他半個身子也從大洞進入了破口里面。
內里因為沒有光線而一片漆黑,但是半個身子進來的藍恩卻好像早就知道一樣,向著自己的右側轉頭。
“現在這兒有點危險,你先暫時……嗯?!”
手上抓著錘頭,嘴里說著早就想好了的,用來安撫躲藏者的言辭。可是昏暗之中琥珀色的貓眼散發微光,獵魔人的語氣中帶上了訝異。
他好像認出了什么。
“菲迪亞斯?你怎么會在這兒?!”
但是雕塑大師可沒有微光視覺,他現在又怕的要死,于是干脆發出了尖叫:“啊!”
等到藍恩把堵著破口的半個身體重新挪出去,光線照進來,來自雅典的雕塑大師才愣了愣。
“藍、藍恩?!哦,天哪!感謝諸神將你送到我身邊,我的朋友!”
“是啊是啊,”藍恩隨意的應付著,“但是先等我一下。”
對面的壯漢顯然身手還不賴,即使是被強迫著墜落下三米多的高度,他依舊站穩了腳跟,并且一直試圖將自己的武器從敵人手中奪回來。
可是他臉憋得通紅,那青銅鑄成的圓錘頭卻像是熔在了敵人的掌心一樣,死活動不了半點!
“馬拉卡!”
他怒罵著,嘴唇蠕動,顯然還想罵點更臟的。
但是他已經沒機會了。
“松手!我去你……碰!”
他的嘴唇上一秒還在有規律的吐出語言,但是下一瞬間,從側面襲來的巨大沖擊力讓他的臉部肌肉像是液體一樣蕩起波紋。
他的脖子像是某種彈簧玩具一樣猛地往左擰,發出了骨折的‘卡啦’聲后,被擰到極限的脖子又在肌肉的彈性下,像是彈簧玩具一樣猛地復位。
直到此時,他的嘴唇還殘留著剛剛才發音時的動作。
出于美觀、不嚇著朋友的考量,藍恩沒有讓自己的拳頭沖擊力肆無忌憚的發揮效用。
眼前的壯漢盜匪只是身體軟趴趴的跌在地上,隨后,他眼球中的眼白部分,從右往左漸漸充血,變得通紅。
如果以藍恩的正常力量來說,他這腦袋能剩個下巴跟脖子連著,都算是他骨頭結實。
處理完壯漢盜匪之后,藍恩看著菲迪亞斯從那破口里鉆出來。
兩個好久不見,再一見面卻是在這種情況下的老朋友,互相握著手稍微擁抱了一下。
“你又救了我,藍恩!”
菲迪亞斯感慨著說,他穿著方便行動的藍色希臘短袍,頭發沒怎么修剪,看著挺邋遢。
“我真沒想到!荒郊野嶺,我都以為我要死在這兒了!死在這群無恥的盜匪手上!沒想到你竟然來了!”
“我也沒想到。”藍恩也很好奇,“我只是聽見這天井里面墻壁的破口后面有人,但我也沒想到是你啊。”
“說實話,我聽說了你在奧林匹亞維護宙斯神像,還想找你敘敘舊來著。但你到這兒是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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