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是藍恩直接將麒麟托付給迪科斯徹在諾維格瑞的人手進行‘照顧’,那些人也必定會好好安置這匹超常的駿馬。
但是在照顧和安置的過程中,調查麒麟的來歷和身體素質,肯定是跑不了的。
畢竟這也算是間接調查藍恩本身了。
搞不好,那群迪科斯徹手下的人還會試著看能不能給麒麟來幾次配種。
畢竟就算什么都查不出來,最后發現麒麟確實就只是大號了好幾圈的優良馬匹。那也沒關系。
現在基本有頭有臉,能自稱一句自己是間諜機構的家伙,差不多都已經有了個粗略的共識——關于藍恩這長期的消失和身邊奇奇怪怪的東西是怎么來的。
不外乎是什么湖中女神、正義騎士之類的傳聞。
女神賜予的高貴駿馬,這聽起來也挺符合神話故事的邏輯,不是嗎?
要是能上手讓這駿馬留個種,那么光沖著這種夸張的肩高與身體素質,能給自己這邊留個優良馬種也是大功一件啊!
但是既然藍恩已經把麒麟托付給了自己在諾維格瑞的朋友兼經理人,嘟嘟·比伯威特照看,那么這些人也就沒什么機會和理由去搗鼓麒麟了。
看得出來,迪科斯徹是真的很想趕時間。
麒麟被嘟嘟騎走之后,他‘噔噔噔’的就踩著碼頭與船只甲板之間鏈接的斜坡木板,往上走。
藍恩到來之后,基本上只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起錨、挪出港口停船位、駛出海灣一氣呵成。
等到中午的時候,就連跟著船上空盤旋的海鷗都少了許多,這意味著這艘船正在快速遠離陸地。
絨布球雖然是新大陸出生的艾露貓,但是還真沒坐過幾次船,因此這會兒很有興致的上躥下跳。
它矯健的身姿在桅桿上騰躍,船員們對此咋舌不已。
有個在北方保護區里參觀過貓人的水手還低聲說,他見過的那些貓人跟這只十分不一樣,不光是外表不一樣,身體的輕盈和靈活也不是一個級別。
“趕時間,在船上吃飯難免簡單粗糙,還請見諒吧,大人。”
日頭來到了天空正中間,迪科斯徹端著一個木盤,跟藍恩一起坐在了船長室里。
藍恩平靜的接過餐盤。
中間是個木碗,里面裝著一整碗的深色糊糊,是土豆和鷹嘴豆中的淀粉導致的粘稠。里面還加了番茄、腌肉。
旁邊是一條干硬的面包和一個蘋果。
說是‘簡單粗糙’,但是剛出海這段時間的伙食其實是船上最好的時間段。等到了中后期,就全靠那些容易儲存的東西,幾個花樣來回吃了。
藍恩把面包往糊糊里面杵了杵,掛上糊之后干脆開吃,一點不墨跡的樣子讓迪科斯徹放下了心。
“你就非得在我跟前還裝成小心翼翼的樣子,迪科斯徹?”
獵魔人一邊輕松咀嚼著能讓人咬肌發酸的干硬面包,一邊挑眉看著對面的間諜頭子。
“還一口一個‘大人’?老兄,你想讓我按規矩叫你‘伯爵大人’嗎?”
說到這一步,對面的間諜頭子撇了撇嘴,原本拘謹起來的肩膀在長出一口氣的動靜中伸展開,顯得他更加肥壯。
“據我的經驗,”迪科斯徹后仰靠上椅背,“在別人面前表現得小心翼翼,會讓那人有種嗯,優越感。進而覺得舒服。”
“你覺得我是那種人?”
“不,但我習慣了謹慎,既然沒什么不方便的,多表現表現也不虧不是?”
迪科斯徹啃了口蘋果,還擺著手。
“你也別挖苦我什么‘伯爵大人’了。我記得這事兒上次咱們宴會上就說過,我有這個名頭,純粹是因為維茲米爾為我的工作提供方便。”
“雖然我是個間諜頭子、情報總管,但我總不該在盤問那些除了家族和血統之外一無是處的廢人貴族們的時候,涉嫌‘侮辱貴族’這種罪名吧?”
藍恩啞然失笑的點點頭。
可是在講完笑話之后,迪科斯徹那張蠻橫的壯漢臉上卻透露出鄭重。
“我很感謝你能在這時候站出來,幫助我們去取得至關重要的援助,藍恩。”
“不客氣。”藍恩挖了一勺糊糊送到嘴里,“本來這時候你應該找我干杯的,但是鑒于咱們倆手上只有這碗燉菜糊糊,我可不想拿這玩意兒干杯。”
“我也不想。”迪科斯徹解開了自己繡花緊身外套上肚子部位的幾顆扣子,埋頭也吃起來。
“不過.”藍恩的木勺子搭在碗邊,卻話鋒一轉,“如果你真想感謝我,不如跟我說說:到底是誰給你支招,說去柯維爾求援得需要我同行的呢?”
“我和維茲米爾一起在瑞達尼亞組建了一個機構,可不是什么私人偵探社之類的散兵游勇,藍恩。”
迪科斯徹略帶自得的說著。
“我們在行事之前會進行系統性的評估和調查,這是一件大工程,可不是誰隨便給我出個主意、帶個話我就會聽的。”
“我們詳細評估了你的影響力,還有柯維爾與波維斯最近幾年的風向、他們王室的性格等等,然后才做出了決定。”
“但總該有負責人吧?”藍恩搭在碗邊的勺子輕輕敲了敲,把話題拽回來,“總該有一個,或者一群,向你提出了這個方案,并且去執行調查和評估的人吧?”
“那這可真是不少人嘞。”
本來,迪科斯徹依舊有點自得于自己建立的間諜機構,可是說到最后,他卻像是猛然驚醒一般抬頭。
嚴肅到可怕的看著藍恩。
“等等,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說那些人.”
“我什么都沒說。”藍恩干脆的打斷他,“我也建議你什么都不做。”
“到底怎么回事?!”迪科斯徹壓低了嗓門,像是在船長室這個小小空間中都沒了安全感。
“眼下就要開戰,而把我從離戰線近的地方一下子扯到柯維爾,這不是太冒險了嗎?”
迪科斯徹略微放松:“你說這個?我們評估的時候當然也考慮過,但是只要我們正常趕路,基本時間是不會出錯的。”
“開戰時間不是人能定的,這依賴于天氣、地形的干濕變化、后勤部隊的效率,等等因素綜合影響。提前突然開戰,他們損失會更多。這不明智。”
“再者說,如果只有你一個人,那在柯維爾開個傳送門把你直接送回前線很難嗎?這些我們都考慮過了。”
“是嗎?”藍恩不置可否的笑笑,但也不再多說,“小心無大錯。”
“說得對,小心無大錯。”迪科斯徹深以為然的點頭,“但咱們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把柯維爾的援助要到手。”
他們倆很快吃完了一餐午飯,走出船長室。
藍恩在離開時瞥了迪科斯徹一眼,這個又胖又壯的間諜頭子一如往常,好像他們吃飯時的談話從未發生一樣。
但是獵魔人心里清楚,這個密探的心里也清楚:原本他們現在應該除了談判之外全無雜念的簡單思緒,卻從這頓飯開始就繃緊了起來。
這艘船就是之前迪科斯徹把瑞達尼亞軍隊運往茍斯·威倫,參與仙尼德島政變的那艘商船。
他們的運氣說不上好或壞,一路時有順風或逆風,在耗時接近四個星期的時候,到達了柯維爾。
風從海上吹過來,船帆隨風而動。針一樣的雨水如同細小的冰雹,砸在臉上,讓人感覺刺痛。
從大運河涌入的河水水面上泛著一層生活污水造成的油光,在風吹雨打中起伏不定。
這里是朗·愛賽特,柯維爾的冬季首都。
經過四周的長途航海之后,藍恩和絨布球依舊非常精神,像是毫無感覺。但是迪科斯徹此時則臉色難受。
因為剛剛才稍微踏上了土地一小會兒的他們,現在就又要上船了。
“大人們,這邊請,船已經準備好了。”
迪科斯徹感覺自己現在只要能讓腳底板在平穩的陸地上多呆一會兒,就能讓心情欣喜若狂。可惜,縱使眼前的小船讓他胃酸反涌,他也必須得往上走了。
因為朗·愛賽特跟世界上的其他都城都大不一樣。
人們從這座都城的港口的石頭碼頭下船上岸之后,立刻就會搭乘下一條船出發。
那是一種船首很高,船尾卻矮的多的細長小船。
朗·愛賽特建在水上,位于探戈河的河灣內。這城里壓根沒有街道,只有河道,出行全靠小船。
迪科斯徹仍在糾結自己的胃酸和腳板,但是藍恩卻已經先一步往小船上走了。
早就等在船上的瑞達尼亞大使立刻致以問候,同時擦了擦額頭上驟然冒出的冷汗。
幸虧他提早得到消息,為這位獵爵找來了平常在朗·愛賽特里屬于運貨行業的行船,并且突擊打扮了一下,重新刷漆。
不然這一下估計就要壓到吃水線了。
“向您的勇武致敬,公爵大人。”
瑞達尼亞大使一板一眼的說著。
他已經很久沒回到南方了——相對于柯維爾來說,瑞達尼亞、泰莫利亞也是南方——并沒有親眼見過這位威名赫赫的辛特拉公爵,也沒有親眼見過那戰場。
只是看過那些‘夸張夸大’的戰報而已在今天之前,他對那些戰報的印象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