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準備去哪?”
藍恩一邊朝加斯科因問著,一邊抿了口高等燕子,讓手腕上的切口開始愈合。他準備在三天內將體內的血換上一遍,并不是急于一次性放光。
“我想帶維奧拉回到我的故鄉。”加斯科因此時也脫下了藍恩之前留下的高等熊學派甲胄的改良款。換回了輕便的衣服。
“那里沒什么特別的事情,平平無奇到讓人記不住,但是在我人生的前幾十年,那里始終平安無事。”
“我想,那會是個適合我們一家正常生活的地方。”
“還有亨利克。”
“我?”老獵人突然局促的搓了搓手,他砍獸化病人的時候,可比現在要自如多了。“不了吧?我已經老了,除了獵殺什么都不會”
“別說傻話,亨利克。”加斯科因搖頭說著,“你把維奧拉看做女兒,維奧拉把你看做父親,我們不能也不會拋下你自顧自去開始新生活的。”
老獵人還有些老年人不愿意給后輩添麻煩的扭捏,完全不見獵殺時的干脆利落。
但是藍恩卻已經倒了瓶水,洗完了自己剛流過血黏糊糊的手,沾了水的巴掌互相拍起來發出清脆的‘啪啪’響聲。
“看來我之前的話有點多余了,亨利克。”獵魔人微笑的看著站在一起的加斯科因夫妻倆和老獵人,“加斯科因顯然有個不錯的退休計劃。”
已經被亞楠的獵殺給熏陶了一輩子的老獵人,在此時壓著自己土黃色的寬檐帽,露出了一半局促,一半欣慰的笑容。
對冰冷刀刃似的亞楠獵人來說,這笑容似乎太過溫暖了。
不過藍恩覺得正合適。
“不過作為建議。”藍恩笑著歪了歪頭,“加斯科因回去之后還是別做神父了,神神鬼鬼的東西少沾邊。”
“不會!”沒等加斯科因回答,亨利克就斬釘截鐵的說著。“沒有血液,也沒有神。就是這樣!”
“但是可以有你,藍恩。”而作為一家之主的加斯科因,等亨利克說完了,才對著獵魔人補充說。
那張雙眼蒙著繃帶的臉上滿是鄭重。
“我們銘記你的幫助和善舉,不論何時何地,只要你需要,我們必然會來到你身邊。”
“主要是我。”亨利克在旁邊,蒼老的聲音無情的吐槽著,“伱獵殺的本事已經很久沒進步了,天賦很差。”
老獵人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身上掏出個小搖鈴出來,伸手遞給藍恩。
這是獵人們之間互相呼喚的共鳴鈴,之前藍恩有撿到一個無主的。
但是顯然,亨利克給出的這個,是專門叫他幫忙的。
藍恩欣然收下,不管未來會不會找亨利克這個對獵殺再熟練不過的老獵人幫忙,就算是等回頭閑著沒事兒,搖過來聊天也方便不是?
有家有室有牽掛的獵人,當然會先急著離開亞楠,開始嶄新的生活。
但是已經無牽無掛的獵人,則就隨意的多了。
已經徹底舒緩下來的艾琳雙手抱胸的靠著歐頓小教堂的寬厚門邊站著,向外眺望陽光下的亞楠。
始終匍匐在門口地面的紅衣巫婆,她一直在感謝藍恩的貢獻,即使她自己并沒有怎么從中受益也是一樣。
艾德琳也已經醒來,該說她運氣好嗎?
醒來的第一眼,就已經是亞楠的陽光了。
不過這導致這位血之圣女現在一臉茫然。
而瑪利亞,則在藍恩的身邊跟他有一茬沒一茬的說著話。
“所以,即使在舊亞楠被突然爆發的獸化病.不,獸災毀滅之后。治愈教會仍舊以為,這只是血液質量還不夠高導致的失誤嗎?”
瑪利亞坐在歐頓小教堂內的椅子上,她隨意的翹著二郎腿,但是血之貴族的氣質即使在這種動作下也足夠優雅。
“算起來,我應該能說是殺了治愈教會的所前后兩任大主教,這么說能讓你感覺好點嗎?”
藍恩聳了聳肩說著。
“沒什么好不好的,被他們的研究害死的人不會因為他們死了就回來。”瑪利亞先是搖搖頭,但緊接著,又遲疑的點了點。
“不過,你能告訴我我的老師確實還是我印象中的那個人,他也只是因為被古神控制而身不由己,并不是對一切全都清楚卻自甘墮落哎,這確實讓我感到安慰。”
在那插著天鵝羽毛的三角帽下,瑪利亞長舒一口氣。
“即使被控制且遭受折磨,他也仍舊沒有放棄反抗我仍會尊敬我的老師,并且懷念他。”
“雖然他曾經用那把鐮刀砍了我的脖子,但是.”看著瑪利亞解開心中的糾結,藍恩開著玩笑點了點頭,“很好,我也沒意見。”
瑪利亞無聲的輕笑一下。
“那你們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開了玩笑緩和氣氛后,藍恩稍微帶了點認真的說著。 “你能想到什么去處嗎?”
“或許是該隱赫斯特吧。”瑪利亞嘆了口氣,修長雙腿上的長筒靴茫然的搖晃著,“亞楠已經破敗,或許故鄉仍能成為我的棲身之所。”
“雖然不太好意思,但是”可就在瑪利亞剛說完的時候,倚著小教堂石質門框的艾琳就抬了抬手插嘴。
“該隱赫斯特也已經空無一人了,那些污穢.血族,已經分崩離析。城堡里只剩下斷了頭的貴婦人鬼魂在徘徊。”
因為瑪利亞當面的關系,艾琳所習慣的‘污穢之血族’這個稱謂,被她說了一半就咽了回去,只說是‘血族’。
而得到了這座‘新’亞楠時代的信息之后,瑪利亞只能無奈的按著頭上的三角帽,又陷入了茫然。
畢竟這么看來,她是真的已經沒有了歸處。
可在這時,獵魔人卻已經一邊重新給自己穿上了全套的甲胄,獲得了貼心的安全感,一邊有點遲疑的瞥了瞥迷茫的瑪利亞和因為劇變而沒有主意的艾德琳。
“如果實在沒地方去,嗯.”藍恩謹慎小心地提議說著,讓另外幾人的眼睛轉了過來看他,“或許我這邊可以考慮一下?”
“你那邊?”艾琳先是沒反應過來,接著恍然大悟的說著,“異世界啊!”
“異世界?”瑪利亞頓時更加頭疼的按住了自己的帽子,“先是跨越時間,這時候又蹦出來異世界?老天吶。”
即使有血之貴族的雍容優雅,此時都能感覺到瑪利亞的混亂。
對她和艾德琳來說,短短時間內發生的事情確實太多,信息量也太大了。
藍恩此時也利索的穿好了鎧甲,一邊‘卡啦卡啦’的活動身體確認貼身,一邊繼續說著。
“并不是要求你們跟我一起走,我只是還有點不放心你們而已。”
“畢竟其他人好歹算是從正常的時間線里的夢境中醒來而已,而你們兩個.可以說是我從夢中夢里硬拉出來的。”
“你們身上同時具有科斯詛咒夢境和亞楠主夢境的雙重因素存在,就算古神的夢境具有一定程度的真實性,但是按正常時間線來說,你們都死了少說幾十年了。”
“就像是你們剛來到亞楠主夢境的時候,突然出現致命級的中毒和失血狀態一樣,我們直到現在仍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同一個夢境出來的人為什么癥狀差異這么大。”
“所以,”瑪利亞聽到這里也皺起眉頭,“你懷疑我們離開亞楠城之后,有可能會像是離開舊亞楠一樣,身體莫名其妙的出現危險癥狀?”
藍恩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語氣嚴肅的提醒道:“現在,可沒有采血瓶給你們用了。就算有,也最好不用。”
“沒有采血瓶和血療。”瑪利亞依舊眉頭緊蹙,“那就算真出了事,我們又能怎么辦?”
獵魔人兩手一攤:“這就是我想要幫助你們的地方。除了血療,這世上.是存在安全可靠的恢復能力的。”
血之貴族那精致的下巴朝著藍恩腳邊揚了揚,那里有他喝空了的魔藥玻璃瓶。
“比如這種藥劑?”
“這東西也危險,毒性很大。”藍恩隨便一踢,藥瓶就滾遠了,“但在我那邊,我們可以用魔法。”
“魔法?你是說奧術?”一說起奧術,瑪利亞的臉上更加警惕起來,比說血療還警惕。
畢竟血療在她當時的印象中還沒出過事,只在最后爆了雷。
但是奧術.這東西從誕生的第一天起,就壓根沒有穩定過。
修習、研究奧術的人,發瘋只是家常便飯,他們得用粘稠濃郁的人血才能獲得片刻的寧靜,這已經是從拜倫維斯時期就流傳下來的方法了。
后來在勞倫斯手中,成為了構建起血療的基礎理論之一。
“我說了,很安全好嗎!”
藍恩無奈的保證道,但同時,他也能理解亞楠人這股驚弓之鳥般的戒心。
畢竟獵殺之夜還未遠去。
艾德琳拉了拉瑪利亞的單肩披風衣角,眼神中有股小心翼翼。
她現在好像有種把瑪利亞當做主心骨的感覺。
而瑪利亞在回頭看了看血之圣女后,也長嘆一口氣點了點頭。
“那就要麻煩你了,藍恩。”
“沒什么麻煩的,幫人幫到底。”獵魔人搖了搖頭,“只可惜,如果真的能成,我們當時沒有能從那噩夢里多救幾個人出來。”
但實際上,在場幾人他們心里也都知道不可能。
因為光是從噩夢里出來的那一波突發情況,少說就得消耗兩個采血瓶。
當時就算是把亨利克、加斯科因、艾琳儲備的采血瓶都拿出來,一共也才有多少?能救得了幾個?
而稍微低沉的喟嘆完之后,藍恩又抬起頭來,看著都在小教堂門口的艾琳和紅衣巫婆。
“那你們呢?有什么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