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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你要自取其辱嗎?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28日  作者:趨時  分類: 奇幻 | 史詩奇幻 | 趨時 | 大不列顛之影 

作者:趨時

字數:2811

雖然這家咖啡廳是以俄國風情作為賣點的,但是作為一家誕生于倫敦的餐館,它也不可避免的要與不列顛風格進行一定的融合。

街邊常見的不列顛餐館都是些什么風格呢?

那風格其實也是五花八門的。

有的餐館允許食客自帶食物,在餐館的爐灶里現燒,飯菜做好后,收您兩三個便士的炊火錢和人工費。

倘若您不愿意費勁跑去菜市場買菜,直接在店里點菜也行。

通常來說,單點一杯上好的南美咖啡要五便士。如果是來一份兩便士套餐,你可以得到一個夾四片火腿肉的三明治和一玻璃杯的雪莉酒。一壺紅茶配三只茶杯,外加六片黃油面包、一塊松糕和兩塊烤面餅,價格是十便士,或者說,一先令,因為在結賬時還需要另掏兩便士小費裝進領班的衣兜。

總得來說,在19世紀的倫敦,考慮到價格因素,當一個酒鬼要比做一個嗜茶和嗜咖啡的人實惠很多。

不過,最好的情況是,您不喝飲料,如果只是吃飯的話,六便士就可以在餐館里吃上一大盤子肥瘦相間的烤肉了。

當然了,雖然都是吃烤肉,可您究竟是打包還是叫外送,堂食的話,是坐在外面的窮人食肆,還是坐在里面的富人餐室,這可通通都是講究。

而且,各類人也都有各類人常去的地頭。

在西印度群島干買賣的商人喜歡在康希爾山的耶路撒冷咖啡館扎堆,隔壁的巴森咖啡館則是醫生們會見客戶的場所,馬丁巷的老屠夫咖啡館是畫家們常去的館子,科文特花園羅素街北側的威爾咖啡館是知識分子的天堂,輝格黨員認準了圣詹姆斯街的圣詹姆斯咖啡館,而托利們則喜歡出入不遠處蓓爾美爾街角的可可樹咖啡館。

倘若倫敦人想找某位紳士,通常不會詢問他是否住在弗利特街或者大法官巷,而是打聽他是否經常光顧希臘人或者彩虹咖啡館。

您要是不懂這些套路,那沒得說,人家準以為您是剛來倫敦要飯沒多久。

而開在肯辛頓宮附近的這家俄國咖啡館,也有它獨有的顧客群體。

沒錯,就像您剛剛看到的那樣,蘇格蘭場的警官們總喜歡往這兒跑。

您問這是為什么?

簡單,您難道沒看《泰晤士報》上報道的那則新聞嗎?

沒看?

唉呀,您總不能真是個外地人吧?

就那個,羅伯特·卡利警官的紀念儀式。

自從紀念儀式之后,許多警官們在業余時間便自發來到了肯辛頓宮附近執行勤務。

但說到底,這是人家的下班時間,您總不該要求人家還像是上班那樣,一巡邏就是十幾個鐘頭吧?

總得體諒體諒人家,給人家喘口氣、喝杯茶、吃口飯的時間嘛。

在整個大倫敦地區,論起關心警察福利,那恐怕再也找不出比菲歐娜·伊凡小姐更熱心的女士了。

正巧她最近也想投資點新產業,因而就在肯辛頓宮周圍盤下了這么一家店。

為了替新店招攬顧客,與此同時也是為了改善警察待遇,伊凡小姐還特地給店里立了一條規矩,凡是警官前來用餐,皆可憑借警徽打八折,并且這里還為警官們提供免費茶水。

因此,沒過多久,這里便成了蘇格蘭場警察的聚集地。

就算是那些巡區不在肯辛頓的警官們,每逢休息日也會帶著家人來這里用餐。

畢竟該說不說的,這里總歸是家外國餐廳,雖然俄國菜可能沒有法國菜那么上檔次,但是哄老婆孩子開心肯定是夠用了。

布萊克威爾一邊翻著菜單,一邊聽著鄰桌兩個便衣警官的聊天。

雖然兩人沒穿制服,但說話的口氣一聽就知道是干警察的。

他們的話題從泰晤士河南岸的新治安條例,扯到昨晚在蘭貝斯橋下抓的酒鬼,最后居然還談起了自己孩子在學校里為了個小姑娘尋死覓活的事情。

其中一位警官問道:“她爸爸是干什么的?”

“在圣約翰大街搞印刷的,聽說前兩年他還印過《反警察法案的十條建議》。”另一位警官嘖了一聲:“我都快習慣了,在倫敦混,就得跟各路瘋子做鄰居。”

布萊克威爾聽了,輕輕一笑。

這些倫敦警察嘴碎得很,但是比起彼得堡第三廳那幫人,這已經算是相當可愛了。

他放下菜單,不多時,堂倌便端來了一壺熱騰騰的淡奶濃茶和剛出爐的庫爾尼克雞肉餡餅。

布萊克威爾拿起切好的餡餅咬了一口,表皮微酥帶脆,夾著奶香,用作餡料的雞肉與米飯融合得也恰到好處,舌頭一攪還能感受到里面的蘑菇和香草。

“嗯……還算正宗。難怪約翰·白克豪斯爵士要把會面地點選在這兒,這菜色確實不錯。”

大美食家布萊克威爾正吃得起勁,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嗓音。

“布萊克威爾先生?”

布萊克威爾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材挺拔、穿著深色馬甲與潔白襯衫的男子正站在樓梯口。

“理查德·休特先生?”布萊克威爾怔了怔,旋即將餐刀放下,半是吃驚半是狐疑地站起身:“您怎么在這兒?”

理查德·休特的右手擱在腰后,左手前臂則搭了一塊雪白的抹布,他半開玩笑的走了過來:“這幾年在俄國干憲兵實在太累了,也掙不到多少薪水,所以我思來想去,干脆辭職回倫敦算了。”

“辭職?”布萊克威爾愣了半晌:“可……您這……辭職也沒有您這么辭的啊!以您的履歷,在莫斯科公司干過,又進過俄國的憲兵系統,您在做進出口業務的貿易公司找個活兒干應該不難吧?何至于在咖啡館里當領班呢?”

休特笑了笑,他利索地拉開布萊克威爾對面的椅子坐下:“我原本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后來我發現,越是體面的位置,就越容易招麻煩。作為一個老憲兵,在高加索跑過線、和波蘭人打過交道、手里還攥過幾份名單,我實在是有些厭倦那種勾心斗角的生活了,現在我只想活的簡單一點。給人端茶送水,順手拿點小費,再加上每周開支的薪水,收入倒也沒有想象中那么低。最重要的是,我現在過得很開心。”

布萊克威爾盯著休特看了幾秒,仿佛在確認他是不是認真的。

他啞然失笑道:“聽您這么說,我都要懷疑是不是第三廳把您派回來當暗樁了。”

休特對此倒也不否認,他只是抿著嘴搖了搖頭:“或許蘇格蘭場也是這么想的,否則他們就不會拒絕我的加入申請了。”

“您想去當警察?”布萊克威爾這才回過了味兒:“怪不得您非要在這里當領班呢,我剛剛發現來這里用餐的警官好像挺多的。您這是想和他們先打好關系,或者是打算在這兒撞撞運氣,看看能不能碰見幾個蘇格蘭場的頭面人物,讓他們批了你的申請?”

“你說得也有理。”休特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在倫敦撞運氣可是門學問,只是……”

他話音未落,樓梯口便傳來一陣有節奏的馬靴落地聲,不像普通客人上樓時的雜亂,也不像堂倌上菜的步履輕巧,而是那種習慣走在隊伍最前端的人的腳步,既不快,也不慢,永遠走在自己的節奏里。

緊接著,便是一連串拉椅子起身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問候聲。

“下午好,爵士。”

“您這邊請。”

“剛才我還在跟科林斯警長提到您……”

警官們親切的問候聽起來一點兒都不拘謹,但話里話外卻能聽出他們對來人的擁戴之情,有人抬手敬禮,有人連椅子都沒來得及推就匆匆起身,還有的人主動上前接過了他脫下的外套和帽子。

休特不用回頭就已經知道是誰來了,能在這家咖啡廳享受這種待遇的唯有一人。

而隱隱察覺到事情好像不大對勁的布萊克威爾則將杯子輕輕擱下,他身體不動,眼睛卻悄悄瞥向了樓梯口。

酒紅色的馬甲,潔白的襯衫,油亮的背頭……

“布萊克威爾先生。”那人看向桌邊,臉上掛著笑容,語氣溫厚的張開雙臂:“歡迎回倫敦,我的場子。”

亞瑟·黑斯廷斯!

爵士!

布萊克威爾感覺自己整張臉都麻了半邊,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滑了一下,差點把茶杯碰到地上。

他幾乎不敢抬頭直視亞瑟,但又知道回避得太明顯更會惹人注意。

于是他只能飛快地調整表情,讓臉上的肌肉僅僅抽搐了一下后,便僵硬地堆起了一絲笑容。

“亞、亞瑟爵士……您,您來得真巧。”

他強撐著站起身,腳下的椅子在地板上吱呀一聲,嚇得他幾乎脫口叫出。

布萊克威爾趕忙彎腰把椅子扶正,他一低下頭,才發現自己手心手背全是汗。

“許久未見,許久未見。”布萊克威爾挺直腰桿,尷尬地笑著,聲音比平時都高了幾度:“我……我是說,真是驚喜,驚喜之至。”

“驚喜?”亞瑟微微一揚眉,笑著說道:“確實很驚喜,亨利,我一直認為我們倆品味相近,能做朋友。你瞧,你今天居然還特地選在我最喜歡的位置上喝茶。怎么樣,這靠窗的位置?光線好,附近也沒有建筑物遮擋,看風景可是一絕。”

布萊克威爾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嘴角抽了一下,趕忙從座位上讓開:“這……我也就是圖個清凈,呵呵……沒別的意思。”

亞瑟擺了擺手:“站著干什么?亨利,坐,坐吧。”

他剛剛上前一步,休特便不動聲色的站起身,把椅子讓了出來:“爵士,您坐這兒吧。”

亞瑟并未謙讓,他剛剛坐下,便瞥見了布萊克威爾面前那盤只咬了一口的庫爾尼克餡餅,他微微一笑道:“你啊!還是那點老習慣,你看這兒餡兒餅,雖然確實好吃,但是東西都沒涼呢,你就先開動了,也不怕燙著?”

布萊克威爾聞言,臉上的笑意已經維持不住了,他的額頭沁出幾滴汗珠,滲入鬢角。

亞瑟是在說餡餅嗎?

這分明就是在說他布萊克威爾!

他一瞬之間想通了故事的所有關節,從今天在西印度碼頭下船,再到喬治·奧斯汀接他的老福頓馬車,然后是咖啡廳“偶遇”理查德·休特,再然后……

帕麥斯頓子爵的感謝信?約翰·白克豪斯爵士的賞識?

那通通都是騙人的!

關鍵時刻,他沒有見到這兩位大人物中的任何一個,反倒是見到了他最不想見到的亞瑟·黑斯廷斯!

亞瑟拎起茶壺倒了杯茶,一邊倒茶,還一邊慢悠悠地開口道:“倫敦最近變化挺大,亨利,你應該也瞧見了。你離開這些年,西印度碼頭的柵欄都換了好幾茬,報社和印刷廠的老油印機也都換了新墨。這人嘛,回來得越晚,就越容易被當作陌生人看待。甚至有時候,人們連您是哪個部門的,都記不清了。”

他沒有刻意提高音調,也沒有指名道姓,語氣甚至禮貌到可以充當白廳的公函了。

但有的時候,別人對你說話的態度過于禮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布萊克威爾僵著脖子沉默了半晌,終于輕聲開口,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本能的討好和惶恐。

“爵……爵士,我今日前來,只是想吃頓安靜的飯……我早已離開俄國,也不愿再涉舊事。我這些年在外漂泊,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現在也只不過想在倫敦謀一口飯吃……請您高抬貴手。”

亞瑟只是端起茶杯,低頭抿了一口。

杯子落下時,他用那一貫的不緊不慢的口吻開口道:“布萊克威爾先生,你口口聲聲說想安穩度日,可偏偏選在我最常落座的地方坐下。巧合?我不相信這是巧合,尤其是對一位外交官來說。”

布萊克威爾喉嚨一緊,強顏歡笑道:“亞瑟爵士,我……我從來沒有把您當成敵人,我尊敬您,一直以來我都拿您當朋友……”

亞瑟不等他說完,便出聲打斷:“你當然應該尊敬我,你在離開彼得堡的前一晚就應該學會尊敬我。倘若你真的尊敬我,那你回到倫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你聯系了《泰晤士報》的編輯探聽消息,你跑去打聽白廳那邊的老關系,卻唯獨沒有想到要給我寫封信,也沒有往我府上遞哪怕一份拜帖。你口口聲聲的說著我們是朋友,但你不曾登門拜訪,不曾請我一杯酒,也不曾寫過一封信。直到你走投無路了,才想到說,啊,亞瑟爵士,我拿您當朋友。這可不是朋友之間的做法,布萊克威爾先生。”

布萊克威爾下意識地握緊膝蓋,他試圖辯解道:“爵士,我……我只是怕打擾到您……”

亞瑟聞言,注視了他許久:“倫敦不養無情人。你想吃這座城的飯,就得敬它的爐火。亨利,你要知道,你今天能坐在我面前,是因為我愿意讓你坐著。你能吃這盤餡兒餅,是因為我讓這餡兒餅還熱著。我記得你說過,彼得堡的寒風太凜冽,有朝一日想回倫敦干外交工作。你的話我都記著,所以我才讓本杰明找了個由頭把你從彼得堡調回來。不是帕麥斯頓,不是白克豪斯,而是我。”

布萊克威爾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是的,我明白了……多謝您,爵士。”

亞瑟微微搖頭:“先別急著謝我,亨利,你得記著,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免費的。我在這里吃東西免費是因為我與老板娘是朋友,但是你,亨利,我們是朋友嗎?”

布萊克威爾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張了張嘴,像是要說點什么,但亞瑟卻先他一步,諷刺性的搖了搖手指:“你當然可以說是,但說出口不代表我相信。彼得堡能教人學會很多東西,從前我對人,都是聽其言而信其行,但是在俄國之行結束后,我現在只能聽其言而觀其行了。”

“爵士,我……抱歉……”

亞瑟平靜地看著布萊克威爾的眼睛,緩緩開口道:“亨利,你或許覺得我很生氣,事實上我也確實很生氣。不過,我不怪你做了一次錯的選擇,因為聰明人也有走錯路的時候。聰明人做一次錯事,仍然不失為一個聰明人。但是,如果他非得做兩次,那就不是在犯錯,而是在自取其辱了。你,想要自取其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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