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作者嗎？”
巨大的羽蛇緩緩說道：“那倒正合我意。”
“……什么？”
就連艾華斯自己，也沒想到蛇父居然是這樣的反應。
“艾世平——你之前研究的東西，還記得吧。”
羽蛇突然問道：“關于‘禁忌’的研究。”
那一瞬間，艾華斯心中突然浮現出了先前并不存在的記憶：
是的，他想起來了……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正是導致虛空之低語入侵的罪魁禍首。
或許那個曾經進餐完畢的黃昏種早晚會折回頭來，完整的吞噬這個世界；而因為先前它離開時留下的蟲洞，這個世界的遮蔽膜也已經破損，隨時都有可能被發現。
但直接誘發了黃昏入侵的——或者說，加速了這個過程的，正是艾華斯的危險研究。
因為沒有人真正了解，上一個時代毀滅的具體原因。沒有人知道黃昏種是如何降臨的……而如今，人們終于確定了關鍵。那至關重要的條件，便是“錯誤之源河”的成立。
“錯誤”一旦存在，就會有著“改正”與“放縱”的差異，有著“懲戒”與“寬恕”的不同。而虛空之低語，正是“放縱與寬恕的黃昏”。
人們無法接受自己的錯誤，因而會逃避——直至他們逃到虛無和無意義之中。
換言之。
正是因為艾世平即將成為柱神，才讓這個世界面臨毀滅！
他當然需要拯救世界。因為這本就是他的責任。
從這個角度來說，真正毀滅了世界的元兇，正是艾世平自己——
“——不。”
然而，與艾世平對立的艾華斯卻開口否決道：“毀滅了世界的是黃昏，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解答。這個世界有權再進一步，而不是被過去關在一個早晚會收緊的鐵籠之中。向前走，那并不是‘錯誤’。”
甚至就連艾華斯自己，都不確定自己先前的思緒中……到底是從哪個地方開始，變成了虛空之低語。
然而他卻能清晰地意識到——這結論就是錯誤的。
“無論做出了多么虛偽而完整的論證，這個道理都不會有錯：當一個人為追求自由與真理，而被束縛了他的惡人懲戒時，他那顆追求自由與真理的心都是沒有錯的。
“這世上從沒有引來了惡人的受害者也有一份責任的道理！更不必說，他的動機是為了拯救更多人，他的意志傳承自先輩，他的行為也得到了人們的認可——”
艾華斯堅定不移的說道：“我不接受他的行為帶來的后果，但我認同他的心、他的意志。并且，如果換我在他的位置上，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這樣做。
“假如必須存在一個背負‘錯誤’的人，那就應該是我自己。”
“——你說的不錯。”
盡管動用了念話的能力，羽蛇也沒有聽見艾華斯具體聽到了什么。
但祂仍然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確定的答案。
因為祂可以確定一件事：艾華斯已經做好了開啟錯誤之源河，踏入禁忌之道的準備。
于是，第九源河終將得以徹底開辟。
那么……祂身為“超越者”的使命，也終于完成了。
到這里為止，這個世界已經完全超越了舊世界。
他們成功開辟出了第九源河，徹底完善了錯誤之河……
盡管那只是一個錯誤。
但明晰錯誤，正是修正錯誤的開始。
“——既然到了這個時候，那就沒有什么好怕的了。”
羽蛇直立起身體，聲音變得決絕：“我來教你最后一件事吧，我最愛的孩子啊。”
“……什么？”
艾華斯愕然，心中咯噔一聲：“怎么就……”
怎么就最后一件事了？
“一個秘密。一個從未真正實踐過的禁忌知識。一個沒有多少人知道，我也不希望你能用到的秘密……一條新源河的開辟，往往需要以一位柱神作為獻祭。我早就已經布置好了一切，只是等待著意外的發生……或是你的成熟。我只是沒想到，它會來的這么快。”
蛇父緩緩說道，飛向天空：“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小艾。就連眾神都已經被感染了，甚至就連我和扎爾萬都已經有了幻聽……一切就和上個文明被毀滅時一樣。但好在，如今的情況不同了。
“——我們有了你。來自異世界的過客，并不真正存在于這個世界的靈魂，并且有著承受柱神之基的可能……
“……所以，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蛇父決絕道：“你回到過去，幫我們尋找未來吧。”
“……回到過去？”
艾華斯呢喃著。
他的瞳孔顫抖。
此刻的艾華斯，似乎終于理解了一切——
老師，還有辦法，快用銜尾之環啊！我們回到過去——
呵……回到過去……有用嗎……？
蟬蛻之時的記憶，如同幻覺般浮現于艾華斯心中。
那時琥珀與艾華斯的對話。
時至今日，艾華斯終于理解了當初“自己”那譏諷而絕望的言語中，到底蘊藏了何種感覺。
這里并非是“第零周目”。
而是“負一”周目、甚至更久以前的世界——
世界也并非只經歷了八重循環。
——這對艾世平來說，又是何等絕望的旅途？
“你要像是一條銜尾之蛇，首尾相連。”
蛇父呢喃著，吩咐著，自言自語著：“你要回到過去，但你實際上是在前進。
“別怕……一切代價都由我來支付，你只需要前進。呵呵呵……扭轉時光，再沒有什么是比這更‘禁忌’的事物了。”
說到這里，蛇父沉默了一會，從天空中飛了下來，落在艾華斯身邊，親昵的蹭了蹭他。給了他最后一個擁抱。
“……看來，我終于還是教不好你。等你再回去，就別再找我了……那時的我，恐怕已經要化為沒有感情也沒有意識的殘影了，不要再理會他……他不是我。
“去找顓頊吧，去當他的學生。我終究還是教不好你……祂曾經是我的研究員，也算是我的老師。將你所經歷的一切都告訴他，讓他替你出主意！你要聽他的話！
“回到過去吧，艾世平！
“——我將以超越之創生，為你締造禁忌之新路！”
隨著蛇父話音落下。
他便頭也不回的向著天空飛去。
直至這時，艾華斯才終于明白了——蛇父為何會想要沖破天穹。為何每一條時間線的蛇父，都會在八月一日準時撞向天空……
影子總會想要追逐本體。
如同每一個夢都在追逐現實。
蛇父想要沖破的、蛇父想要超越的、蛇父想要擊碎的……原來并非是頭上的天穹。
既不是那阻攔物質界凡人探索天空的均衡之幕，也不是封住了世界外殼那個豁口的琥珀之墻……
而是那太陽東升西落的不變至理，是名為“時光”的幕布！
“我的孩子，我的繼承者，我最偉大的造物，我的學生，我的摯友，我的一切……
“……我的一切，我的世界，全都交給你了。
“銜尾之蛇。”
下一刻，蛇父轟然撞向天空。
那是至高的大儀式——擊穿時空之幕的儀式。
隨著一聲玻璃破碎般的碰撞，蛇父的軀體瞬間爆炸！
艾華斯與伊南娜剎那間被震散，一個黑洞憑空浮現、將艾華斯卷入其中——
而當艾華斯跨越時空屏障的瞬間，蛇父的天司碎片穩穩落在了他的手中……
凝聚成了一枚金蘋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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