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奧丁不會也……？”
艾華斯欲言又止。
偉哲——或者說密米爾也知道艾華斯想要問什么。
“他不會被污染。”
他直接了當的答道：“因為我其實沒有教給奧丁任何知識——在此之前，他也并不會任何法術。”
……什么？
聽到這里，不光是艾華斯、騎天司和災厄之紅。甚至就連銀冕之龍也是大吃一驚，完全沒有料到。
作為偉哲的替身，新任的智慧柱神……居然不會施法？
法師之神不會法術？
這是哪門子的笑話？
“他是最好的容器，完成了試煉的勇者。而我只是告訴了他世界將要毀滅，而他應該做些什么。奧丁同樣也是洞察真理之人，但他可不是我的復制體。”
密米爾的聲音之中滿是驕傲。
他沉默了實在太久太久。
如今終于能夠言語，簡直變得像是一個話癆，像是要一口氣將過去憋了一萬年的話全都說完一般：“當他知曉，符文法術是最大的污染源之后——祂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己原創了一套新的符文。
“既然舊的知識是錯誤的，那么就創造新的知識；既然曾經的傳承有毒，那就再度重建新的傳承。他有著最好的天賦，最大的好奇心，以及一顆屬于學徒的心……如此一來，這就夠了。
“他想要做的事，唯有得到柱神之位才能做到——通過賦魅給予其新的神秘。我培育了他九千年。直至如今……直到他成為柱神之時，才終于掌握了屬于他的第一個法術。不過在他掌握第一個法術的同時，他就已經推演到了無限遠的未來，從而掌握了最后一個法術。
“舊時代的所有知識，如今都已被我帶走。那柱神之位是一艘空蕩蕩的船只，里面沒有任何東西。只有一片白地……讓他能夠建造自己的王國。
“今天過后，智慧道途仍舊存在；智慧道途的柱神仍舊是偉哲；偉哲仍舊是會使役雷霆的獨眼暴君——”
密米爾愈發暢快的大笑著，不再蒼老的他看上去是那樣的灑脫而豪爽。
“不過，從今以后，將沒有人知曉密米爾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將會隨著我腦中的一切知識而一同被虛無埋葬！”
那是死亡的宣言。
并非是對身為敵人的災厄之紅——而是對自己的宣告。
——偉哲將死。
而“偉哲”已生——
“……偉哲。”
艾華斯呢喃著。
這個詞可以被翻譯為“三倍偉大的哲人”、“大賢者”、“偉大魔法的持有者”。因此也可以稱之為“偉賢”、“偉魔”。
然而，在過去艾華斯也一直不知道……這偉大到底偉大在哪里了？
身為最為強大的法師，偉哲是前代文明的發掘者、同時也是最好的傳承者。
這近乎心想事成的符文法術確實足夠強大，但似乎稱不上是偉大——那是被毀滅的前代文明所使用的力量，那與偉哲自己又有什么關系？難道是說祂擊殺食天巨獸的功績足夠偉大嗎？
而如今……
艾華斯終于知道了。
——當偉哲打開真理之門，窺見萬物之真理的那一天，他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天。
終有一日，他將帶著被污染的知識一同死去。
而另一位純凈的“偉哲”將會誕生。
他悉心選拔自己最好的替代品，小心翼翼的不讓任何污染浸染到對方。
哪怕自己終將行至末路、哪怕自己不被任何人銘記、哪怕自己的研究無人知曉……哪怕自己所知曉的一切都是過時的知識、哪怕自己研究的一生都是錯誤之理。
即使如此，那也絕不是白費。
——智者與智者的傳承，那也是薪火相傳。
這才是“智慧”之道途的唯一真理——每一代法師都以師生之身傳法，這正是來自偉哲與奧丁的投射。
而在如今，奧丁繼承了偉哲之位。
他所開發的新符文法術，將直接替代、覆蓋舊有的一切符文法術。這種覆蓋是如此的巧妙，以至于物質界的法師若是不夠強大，甚至可能都沒有察覺。
就像是一位極為優秀的程序員，一邊勤勤懇懇的維持屎山代碼、一邊開始悄無聲息的重構更完美的底層代碼。等他準備完畢，就要用覆蓋的方式摧毀掉舊屎山——用創造來毀滅舊文明。
是的，偉哲的法術自然不夠偉大。然而奧丁的新符文法術卻足夠偉大。
而奧丁所能做到的一切，正是來自于偉哲的培養。
甚至就連“偉哲”之名，都是為了以后的繼承者奧丁而取。
奇跡是需要代價的。
——而密米爾，從最開始就已經將自己視為了奇跡的燃料！
“身為柱神……卻只是將自己作為通往未來的祭品嗎。”
在偉哲出現的時候，艾華斯就已經隱約猜到了這一幕的到來。
如果環天司想要成為虛無的載體，隨著銜尾之環降臨到物質界……那么他要做什么呢？
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先排除其他的載體，讓自己成為虛無唯一能夠降臨的載體。
物質界的載體已經被清理干凈，如今夢界被污染者還有誰呢？
因為感染了虛無而被砂時計切出去、被銀冕之龍鎮壓封印的災厄之紅，打開了真理之門而“沉默不言”的偉哲……以及知曉這一切的環天司自己。
永恒獨舞的恒我與獸主雖然被壓制到了極限，以至于恒我永遠不能停止與獸主的爭斗、但至少他們沒有被污染；身為輪回樞紐的琥珀，也已經瀕臨極限……不過也同樣還暫且純凈。
——那么，只需要清理掉災厄之紅與偉哲就好了。
甚至就連災厄之紅自己，也都意識到了這一切……因而感到了窒息。
死亡的危機感席卷而上，他隱約間似乎有些理解自己為何被切割、被封印了……
“名為勝利的虛無，以及名為求知的虛無……”
密米爾緩緩開口，自虛空中踏出一步：“皆是我敵。”
他的手中，雷霆躍動著化為了一把長矛。
那并非是法杖，而是獵殺巨獸的長矛！
“宣告我名！”
身后有六片金色巨翼、身形巨大的有翼者高聲宣告：
“——我不是密米爾，也不是阿特拉斯！”
那是與他最初顯現時的宣告截然相反的言語。
“我是翼天司！我是天空之君臨者！我是——烏拉諾斯！”
那是早已被舍棄的身份、早已被忘卻的真名。
下一刻，雷矛拋擲而出！
隨著雷矛投擲而出，災厄之紅躲閃不及、瞬間被其貫穿！
跨越命運長河的長矛，就如同被偉哲洞徹的未來一樣……在投擲而出時，就已經確定了必中之果。
在那長矛接觸到災厄之紅的下一刻，它便瘋狂的開始旋轉了起來。
那是能夠將天也鉆出來一個窟窿的旋轉！
若是這一擊落在大地上，甚至能將一個大陸都將其攪碎。
這一擊絲毫不遜色于淵天司……或者說，這一槍比被拉到物質界的淵天司更強數倍！
災厄之紅的軀體，被那可怕的力量碾碎、壓縮——祂渾身的骨骼與鱗片迸裂破碎，明明只是它一片鱗片那么粗細的纖長雷矛，卻將祂的軀體幾乎整個鉆成了虛無！
若是這一幕放到人類的身上，就像是一根繡花針射入軀體、卻炸出了直徑超過二十厘米的大洞！
那瞬間貫穿災厄之紅的長矛飛射而去，其余波將整個夢界的天空都隨之撕碎——云層化為湛藍的天空、湛藍的天空中浸出了一條條深紫色的裂縫、就像是這個世界曾經被毀滅時的樣子一樣。
而烏拉諾斯只是招了招手，那道雷矛便瞬間傳送了回來、落入手中。
看著緩慢恢復、眼中滿是驚駭與恐懼的災厄之紅，烏拉諾斯笑了笑。
他的力量還在不斷上漲。
“我已歸來——”
那是烏拉諾斯的宣告。
——昔日翼天司的偉力皆數回歸此身。
甚至……
那已然失衡、難以承載的偉大力量，已然讓祂的軀體發生了迸裂。
如同碎裂的瓷器般的軀體內部，滲透著昏黃色的微光。
然而烏拉諾斯仍舊頂天立地，銳利的目光凝視著紅龍。
正如昔日那個在獵殺食天巨獸時的英雄。
他便是天空本身的憤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