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艾華斯抵達圣泉城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三位善主們抵達了。
當然,漫漫黃沙……沒有哪怕一個善主是自己走來的。
有的善主坐著巨大的大象,有的善主坐著由巨人抬著的轎子,還有的則身居巨大的沙漠行舟之中……
但無一例外,他們的座駕都沒法進入哪怕第二圓環。圣泉城不像是教國那樣修了升降臺……他這里抵達更高層圓環的方式,就是單純的走過盤旋向上的石質樓梯、鉛質樓梯、黃金樓梯。
因為想要登樓,就要先走到瀑布——或者說水簾內部,因此對于普通的安息人來說,能夠在滿溢著清新水汽的地方緩步向上,這無疑算是一種恩賜,更是一種心靈的洗禮。
可對善主們來說,想要讓他們與其他賤民一同徒步跋涉、走這么高這么遠的樓梯,這簡直是白日做夢。
他們雖然響應召喚來到了這里,但那是因為他們要一同處理銜尾之環儀式!
可不是真要臣服于阿伊瑪爾·努爾了!
而若是他們服從了這個下馬威,就會顯得自己弱了阿伊瑪爾半籌。因此他們就都卡在了入口這里,與前來招待他們的祭司們對峙著。
就在這時,贊頌與跪拜的聲音便遠遠傳來。
其他城邦的善主們紛紛將目光投了過去。
——于是他們就看到了拉著龍車的利維坦。
善主們都是禁忌法師,其實知識水平相當高,因此肯定也都知道《安息書》中所記述著的預言。
因而當看到“靛青之王”顯現于此之時,這些高高在上的善主們紛紛都露出了驚愕或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那是怎么回事?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某位同僚從地精那邊買到了稀有的龍獸。或許是獸主的遺留、亦或是突變的巨龍,前來冒充“靛青之王”的……
而就在此時,利維坦得意的搖晃了一下軀體。
她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聲,抖開翅膀,拖曳著兩束青色的火光直沖飛天!
剎那之間,艾華斯便伴隨著人們的驚呼聲,直接飛過了兩層瀑布,抵達了更高處的第三圓環。
當龍車行于高天之上時,那銀白色的車廂外壁便反射著太陽的輝光,讓它變成燦然的金色。
——甚至就當阿齊茲見到那龍車如太陽般降臨的剎那,大腦都空白了一瞬。
他是自由民出身,當然認字……更是肯定讀過《安息》一書。
“靛青之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救世主”的宣稱——就像是蘭斯洛特的配劍對阿瓦隆人的意義、瓦倫丁一世的煉金筆記對星銻人的意義一樣。
不管是哪位善主找到了傳說中的靛青之王,都必然意味著政局的混亂!
阿齊茲在短暫的錯愕之后,大腦便開始飛快運轉:
他立刻判斷出,阿伊瑪爾·努爾如今未必能成為安息的新任君主。
若是眼前之人就是預言中的救世主……那自己假如堅定站在阿伊瑪爾·努爾身邊,就要成為被攻擊、摧毀的舊勢力;可如果自己在對方展露輝光之前就示以虔誠順從,那自己便是雪中送炭之功、是極少數能識出真王的銳目之賢。
反過來說,假如眼前之人并非是救主、那至少也是一位身份崇高的善主,那自己學著其他人一同跪拜,至多也就是被人嘲笑一聲愚蠢,甚至還能自污來避免被猜忌……
若是順從,成功自己則得到許多好處,失敗也只不過是被人嘲笑;
若是反抗,哪怕成功自己也沒有好處,而失敗則要被一同毀滅。
那他要做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第三圓環已經不像是第一圓環的身份那么卑微,因此來往的人也多少有些自矜。他們誰都沒有跪倒在地迎接“靛青之王”,反倒是有不少人投來了驚愕與懷疑的目光。
可在那龍車尚未落地之時,阿齊茲卻是噗通一聲匍匐跪拜、表演出一幅謙卑至虔誠的姿態。
阿齊茲大喊一聲:“救主啊!我愿親吻您行過的土!”
那端坐于龍車幕后的尊貴客人,原本根本就沒有看見他。
可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呼喊聲,車廂里面突然傳來了一聲少年的呼喊:“停一下,利維坦。”
——利維坦嗎?
阿齊茲眼前一亮,記住了這龍獸的名字。
他立刻仰起頭來,用極為高亢嘹亮的聲音清晰的贊美著:“偉大而華美的利維坦,預言中的靛青之王啊!請您暫停您尊貴的步伐,請讓我匍匐跪地,啜飲我們救主這如血般甜蜜的陰影吧!”
阿齊茲贊美完畢,便將自己的手杖端正的放在身側、整個人毫不避諱周圍民眾詫異或是愕然的目光,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匍匐在龍車的側面。
聞言,車廂里卻突然沉默了一瞬,似乎傳來了竊竊的私語聲。
若是動用自己身為超凡者的卓越聽力,阿齊茲自是能夠輕而易舉聽到那談話的聲音。
——然而阿齊茲卻選擇了“不去聽”,以此證明自己的公正與純潔。
即使幾乎無法從肉眼分辨他是否認真去聽,但阿齊茲卻總是提前做好一切細節,而不是希冀對方讀懂自己的每一個細節。
不過就是裝乖嘛。
他從小就會這項技術。這根本就沒有什么成本。
假如裝乖也有技術評定,那他至少也能算是這個行當的大師了。
盡管第三圓環遠遠稱不上“平民”,但阿齊茲在其中也絕對算不上討喜。當大多數人都有著真才實學亦或是真正高貴的身份時,這種靠著溜須拍馬、見風使舵而爬上來的人,就會被人們厭惡、抵觸、遠離。
安息人可比阿瓦隆人的攻擊性強多了——阿瓦隆人見到一個討厭的人,一般也就是繞著走、最多也就是見面了彼此諷刺幾句。
但安息人卻并非如此。他們如果真討厭一個人,不管這個人有沒有得罪過他,都會直接請詛咒師、刺客或是藥師先把對面殺了再說。
隔空委托,甚至是委托殺人……只要處理的好一些,根本查不到是誰動的手。
在這種情況下,因為看著不爽而殺人的情況比比皆是。安息人很少記仇,因為他們有仇當場就報了。
要不是阿齊茲有這一身豪華的裝備,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終于,車廂內傳來了一個慎重的聲音:“你叫什么名字?”
它不是之前那個青年的聲音,而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這正是認可!
阿齊茲精神一振,心想自己終究是混出了頭。
不管對方能不能記住自己的名字,只要能報出自己名字就是勝利!
于是阿齊茲毫不猶豫的、驕傲的、大聲的、清晰的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阿齊茲·本·阿卜杜勒,圣泉城的左司儀長!沙漠的救世主——這就是我的名字,我的身份!請予我比蜜更甜的血與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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