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曲徑通幽的碎石甬道上,兩側懸掛著一盞盞燈籠,將小路照得通亮。
顏葉雙手背后,慢慢地踱著步子,梅仲庭默聲不響地跟在身旁,有些拘謹緊張。
顏先生心情不太好,梅仲庭在旁邊感到一股冷颼颼的氣息。
任他是馳騁沙場的猛將,但在顏葉面前,仍然覺得膽色不夠,時不時有些心慌氣短。
明里顏葉是攝政王府的謀士,但梅仲庭心里很清楚,攝政王府的前途,他們父子的未來,全都要依仗顏葉。
回想剛才梅念純哀怨的眼神,顏葉眉頭皺緊,她臨走時扯嗓子哭喊:“我爹不心疼我,我夫君不愛惜我,你也不幫我,我是沒人可憐的!你們都是壞蛋,沒一個好人,我恨你們!”
涼風拂過,他步子一頓,站住腳。
當年云歡兒引火自盡,是不是有一樣的想法?
一個弱小無助的女子,嫁到一個陌生地方,沒人心疼,沒人可憐,她該有多么絕望,才會狠心自盡?
顏葉冷漠的眼神微顫了幾分,忽地說道:“云司業喜歡柳若嫄?這倒挺意外的。”
“顏先生是說——”梅仲庭為人精明,又會察言觀色,立即猜出他的意思,試探著回答,“敏王已有兩個王妃,一定不會招惹柳大小姐。”
“云司業要想成就霸業,就得放棄一些東西。”
顏葉嘴角上揚,笑中帶著冷意,“他可以做帝王,但他心里惦記的人,不適合做帝王身邊的女人!”
翌日,皇宮里張燈結彩,殺豬宰羊,準備敏王大婚冊禮封儀,邀請文武百官參加夜宴。
皇宮里所有人都忙碌不停,整束儀容。
雖然敏王只是迎娶一個平王妃,但對定云國來說,這場婚禮意義非常重大。
時隔二十多年,宸安國又有一位公主前來和親,再次跟定云國喜結良緣。
百官使臣前來送禮絡繹不絕,紛紛祝賀敏王早得麟兒,連遠在邊關的將領都趕回京城參加婚宴。
皇后在寢宮禁足,由清貴妃代替她主持婚宴,但她專門命人給鸞公主送了香片荷包,以示祝賀……
定云國的規矩,貴族大婚、原配婚禮在晚上舉行。
黃昏時分賓客入席,在宮燈升起時舉行婚禮,然后婚宴開始。貴賓送完賀禮,喝完喜酒,至少要熱鬧到半夜,儀式才算結束。
芳華殿,內外都懸掛綢子彩帶,布置得喜氣洋洋。
柳若嫄站在繡樓上,看著眼前這一片華麗喜慶的景色,心中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受。
不知道是觸動了隱藏心底的不堪往事,還是因為自己成親沒有隆重婚禮,總之她渾身不舒服。
感覺心慌意亂,眼皮直跳。
轉眼已經過了晌午,她剛跟輕舞商議完調派御令衛的事,一切按部就班,準備妥當。
為什么仍然覺得不踏實?
她腦中飛快轉動,把能想到的細節又捋了一遍。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此時她抬眸向繡樓外看去,宮女太監們排著隊,端了洗漱梳妝的盆壺碗盤,魚貫而入,去殿里伺候清貴妃和鸞公主梳洗裝扮,換上儀服。
鸞公主因為在皇宮出嫁,暫時把芳華殿當做娘家,一切裝扮準備都由清貴妃和柳若嫄操心幫忙。
院子里一片熱烈氣氛,眾人進進出出,忙而有序。
不過柳若嫄沒過去湊熱鬧,只因為她身份不清不楚,這時候去鸞女身邊有些尷尬。
她如果沒和離的話,跟鸞女的關系是妯娌——
可現在兩人關系很復雜,妯娌、姐妹、姑嫂、閨蜜……好像都不合適。
所以她決定老實待在繡樓上,等天黑宮燈升起,她再去冊禮婚儀現場看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