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云子縉腦海中劃過靜歌行刺的景象——
當初,在微涼的初春。
靜歌身穿一件輕軟的粉衣,腰肢細軟,柔若無骨,窈窕的身形轉動,在云子縉眼前翩翩起舞。
緊接著,長袖揮動,一枚帶毒的袖箭朝他射來。
那枚毒箭當然不可能射中他,而靜歌的命運卻已經注定了。
她被亂箭射死,倒在血泊中。
凄慘悲涼。
那時云子縉目睹這一切,鎮定自若,眼眸中不帶半分情緒,也沒有一絲波瀾。
因為那個女刺客與他無關,絲毫不會引起他的興趣。
但此刻再回想那一幕,云子縉心頭不禁戰栗,鮮血的濃烈顏色撲面而來,狠狠沖擊著他的頭腦,讓他根本無法繼續想下去。
靜歌行刺失敗,身子插滿利箭,仰頭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她的尸身被人拖走,在地上留了長長一條血跡……
云子縉閉了一下眼睛,心頭隱隱刺痛著,呼吸變得沉重起來,氣息也有些亂。
“哈哈!”
云其禎突然大笑兩聲,隨即笑容收斂,眼眸中的陰狠神色一閃而過,“既然靜王心知肚明,我也不跟你繞彎子。綺陌紅樓的確是我的地盤,靜歌也是我的人。至于那晚的行刺,完全是為了試探你,因為你行事神秘,連我派到你府上的密探都是有去無回,所以我對靜王你非常好奇,這才安排靜歌行刺。”
云子縉猛地睜眼,眸光里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怒色,攥緊了拳頭。
云其禎承認綺陌紅樓是他的地盤。
而花魁靜歌,是他的人。
靜歌傾慕太子,云其禎豢養女人當刺客。
他們之間究竟親密到什么程度,云子縉對此一無所知。
但他不想知道。
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大半年,靜歌香消玉殞,現在活著是柳若嫄。
但此刻云子縉想起這件事,還是覺得胸口一股悶氣,堵得慌。
換了以前的他,肯定覺得這種狀態是憤怒。
但是自從柳若嫄跟他和離,兩人徹底撇清關系,他才慢慢明白,這是一種無法抑制的激動情緒,叫做嫉妒。
他從來不肯承認自己也會嫉妒。
因為他是天選之子,天生高人一等,月仙大陸的巔峰人物。
論相貌,論才智,論修為,論權勢,論財富……如果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他又怎會嫉妒別人?
別人有什么值得他嫉妒的?
但是現在他知道了,他的確嫉妒云其禎,而且還嫉妒云司業。
嫉妒他們能讓柳若嫄心平氣和地跟他們說話,嫉妒他們親密地叫她“嫄妹”和“若嫄”。
也嫉妒著,靜歌曾經死心塌地愛過云其禎。
甚至被騙赴死,為云其禎的一句謊言付出生命。
雖然靜歌現在有了新身份,成了尚書府大小姐柳若嫄,但她心頭的傷痕仍在,愈久彌新。
那天太子設宴,她喝醉了酒,嘴里說出的那些話,每一句都證明她曾經的摯愛,是刻骨銘心的。
這讓云子縉耿耿于懷,有些恨自己,卻改變不了什么。
面對柳若嫄,他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產生強烈的挫敗感。
所以他想把靜歌的尸身找回來,看看能做點什么事,把她心底的創傷撫平。
傷好了,疤痕消除了,她才會慢慢從陰影中走出來。
才會愿意坦然無懼地重新接納他的感情。
她跟他之間隔著云歡兒一條命,她跟云其禎之間隔著靜歌一條命。
這是心結,什么時候解開了,她才能徹底放下。
完全釋然。
本文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