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王府,魚雁閣。
云子縉坐在窗前軟榻上,面前一張檀木棋桌,手中捏著一枚黑子,正下一盤殘棋。
他一身銀藍色的繡紋錦衣,白皙有力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烏銀玄鐵戒指,正聽手下護衛瑞征匯報。
“王妃說,王爺膽小如鼠……”瑞征小心翼翼看著他家王爺,躊躇片刻,繼續道:“還說,她不想守活寡……”
云子縉手持棋子停在半空,眉頭輕輕一挑,“守活寡?”
他抬眼看向瑞征,眼神中透著一股冷然的淡漠,“去,給王妃送一身素衣,就說本王身體弱,睡不踏實,讓她今晚去偏廂房祈福,本王可以睡個安穩覺。”
瑞征嘴角抽搐一下,得罪咱家王爺的下場啊……
這蠢笨王妃干的什么事,一哭二鬧三上吊,以后有她的罪受了!
新房內,柳若嫄盯著婆子送來的一身素衣,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老天爺,為什么這樣對待她?
她前世已經慘死,難道重生一回還要受男人的欺負?
抬頭看一眼桌上的紅燭,點點燭淚滴落,好像她心底的傷。
這是新婚之夜啊,新娘剛剛嫁入靜王府,不求靜王的寵愛,但也不能洞房花燭讓她去偏廂房守夜吧!
原主十七歲的大好青春,貴為尚書府大小姐,容貌絕色無雙,嫁進靜王府為正妃,為什么要受人欺辱摧折?
狗男人,欺人太甚!
靜王果然是陰險無情之徒,這是正常人干的事嗎,心太黑了。
她本來跟靜王無仇無怨,上一世刺殺未成,兩人說到底誰也不欠誰的。這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假裝不認識他,也算翻篇過去了。
這一世她重生醒來,覺得這個男人不好惹,得想法子遠遠躲開他,和離也好,休妻也罷,總之盡快分開,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誰料想,她還沒展開行動呢,對方就開始下手了!
想想真是替原主不值,一嫁進來就上吊,就算沒死成,今晚也得被黑心王爺折騰掉半條命!
不過呢,既然她取代了原主,就要為柳家大小姐討回點利息!
她前世是綺陌紅樓的花魁美人,雖說賣藝不賣身,但仍有不少貴胄公子覬覦她的美色和才華,做夢都想強搶豪奪。
所以她早就練就一身對付男人的本事,不管是霸道的,腹黑的,還是粗暴的,陰狠的……她都有法子捏住軟肋,讓狗男人不敢放肆!
“……嚶嚶嚶,偏廂房在哪兒啊,為什么我這么慘,為什么讓我去守夜,我最怕黑啦!”柳若嫄穿著一身素衣,聲嘶力竭地哭嚎。
從新房出來,她一路從走廊去側廂房,先是嚶嚶嗚嗚地哭泣,然后整個靜王府都能聽見她的嚎叫聲。
前面帶路的婆子腦仁生疼,王妃看起來是個美人,柔柔弱弱的,沒想到嗓門卻挺大,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王府里的丫鬟婆子全加一塊,也嚎不過她!
柳若嫄剛哭的時候,完全是假裝的,只是故作聲勢。
可是哭著哭著,前生今世的種種不幸涌上心頭,她壓抑不住悲傷哀慟的情緒,眼淚止不住流下來,哭聲也變成真的。
夜里王府一片寂靜,只有一道女子的哭泣聲若隱若現,哀傷徹骨,無比凄涼。
初衣也跟著掉眼淚,她扶著柳若嫄,心里又難過又惱怒,憑什么讓我家大小姐去側廂房啊——
靜王不但病弱鼠膽,還是個死變態,大小姐嫁過來也太倒霉了!
我家大小姐沒嫁人的時候,在娘家好好的,從來沒這么哭過,現在倒好,上吊沒人理睬,還要離開喜房去守夜。
為什么要這么可憐,嗚嗚嗚,我要哭死了!
到了側廂房,柳若嫄才發現,竟是一間早就荒廢無人的破屋子。
屋內狹小簡陋,矮榻上掛了一幅破爛幔帳,兩盞油燈擺在案臺上,香爐里插著一炷香。
婆子把兩人領到房內,不冷不熱地道:“王妃就在這兒祈福吧,保佑王爺今晚睡個舒坦覺。”
說完轉身離開,把房門一關,屋里只剩下柳若嫄和初衣,只聞見一股發霉的酸臭氣。
矮榻上積了一層厚灰,柳若嫄看在眼里,心底隱隱發酸。
前世她無父無母,六歲被人買走,吃盡無數苦頭,被訓練成殺手密探,十五歲賣進綺陌紅樓當花魁。
她記得第一天進綺陌紅樓,就讓人鎖在這樣一間破屋子里,門窗漏風,滿屋酸臭,到處是灰塵和蜘蛛網。
那時她暗暗發誓,這輩子不會再讓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方!
重生一世,她居然又要住這樣的破屋子。
“哼,睡個舒坦覺?他想得真美啊——”柳若嫄突然停下抽泣聲,撇嘴冷笑,“本小姐就給他一夜驚喜,讓他激動到大天亮!”
初衣愣住,大小姐真受刺激了,變臉這么快?
“這屋里又沒人可憐我,我哭給誰看?”柳若嫄擦了眼淚,忍住悲傷,嘴里嘟囔著。
她吩咐初衣去拿個火盆來,再拿些木柴,“春寒料峭,夜里太冷,得點火取取暖,不然熬不到明天早上,咱兩人就凍僵了。”
距觀火節刺殺不到一個月,此時仍是三月天,夜里確實有些冷。不過她的想法是,不能坐以待斃,別人欺負她,她要把賬討回來!
好,要點就點一個大火盆,讓全王府的人都取取暖!
初衣去取火盆和木柴,柳若嫄坐在窗邊的榻上,漸漸冷靜下來。
不管有多少傷痛,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能重活一回是她的幸運,她不能過得悲悲戚戚,以淚洗面,那豈不是讓狗男人更得意了?
靜王認為她是笨蛋,認為她好欺負,可以隨意拿捏,隨意羞辱,好啊,那就讓他嘗一嘗她的手段吧。
要讓他知道,欺負弱女子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柳若嫄心里盤算著,今晚先給靜王鬧騰一出,然后明天進宮面見皇帝,趁機找借口把和離的事辦了。
順利的話,新婚第三日回門,她就能徹底回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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