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鴻看著他使力氣把門往前硬推,就快夾上汪以芙的手,遂撞開大門,一腳將那太監踢開,拉著汪以芙一路奔跑,闖到了正宮里面,宮里面的宮女見有不認識的男人進來,尖叫不止,亂成一團。
發飾拆了一半的許心言聽到混亂,急急走出來罵道:“喊什么喊?誰教你們這么沒有規矩的。”
宮女們聽她教訓,都低首躬身躲到兩旁立正挨罵,許心言定眼看到在門口是汪以芙和岳鴻二人,便知道沒什么大事。
那守門小太監不知內情,后一步進來立馬就跪下,哭喊道,“娘娘,小的都落鎖了,此二人無視宮規,非要闖宮,驚擾娘娘,娘娘一定要將他們拿下,重罰他們啊娘娘。”
他哭得委屈,許心言卻只是冷冷看著,說道:“你出去守著,半個時辰以后再落鎖。”
那太監一聽動靜不對,這二人與娘娘是熟人,立馬收聲,彎腰退出去乖乖守門。
許心言如今完全沒了從前乖傻的模樣,全然是個主子,腰桿挺得很直,居高臨下吩咐道:“岳大哥在這里等著,你有什么話,去我房里說。”
她又命人找了一身大一些的太監衣裳給岳鴻,讓他換上等候。
汪以芙則跟著許心言去了東邊的寢室,進了門,這位順嬪娘娘便讓人關了兩重門,門內外都不留人,再坐到妝臺前,對著鏡子歪著頭,伸手抽發簪。
“說吧,什么事?”
“你宮里人多,且幫我傳些閑話。”
許心言不瞧她,左右轉了轉自己的掐絲玉蘭金簪,隨后放進妝奩里,又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兩邊臉,問道:“什么閑話?”
“三皇子私藏龍袍,收受重臣賄賂,聯姻皇上的侍奉太醫,企圖篡位的事。”
許心言聽到這話,不僅不奇怪,還嘲笑了一聲,說道:“別費這個心思了,你們這招,皇后娘娘早就用過了,沒什么作用,這些流言蜚語全都被馮小寶擋著,根本到不了皇上耳朵里。
德妃娘娘讓三皇子收斂一點兒,這陣風也就過去了。”
“馮小寶擋著?”
說到此處,許心言才轉過身來與她說話,驚訝假笑道:“你還不知道呢?你這個好弟弟馮小寶現在可是御前第一太監,皇上身邊的紅人。
因為仇星那事,皇上不敢再讓他統領內務監,可內務監大太監想干什么,還得看他三分臉色。”
“馮小寶,是跟著德妃辦事?”
許心言轉回去對著鏡子,把手上的金圈鐲子取下來放好,笑道:“是德妃把他舉薦給皇上的,我被貶為才女的時候,他跟德妃可是相當親近。還有,當時奉先殿前蕩秋千,也是先求的德妃,才有仇星的安排,論宮里這些人情事故,他可比我機靈多了。”
汪以芙淺淺笑道:“宮里的風言風語會被他擋住,可枕旁風,他總無計可施吧?”
許心言忽然抬眼,通過銅鏡對上汪以芙的視線,她看著鏡子里的汪以芙,冷漠問道:“你想害死我?”
“你已經是個聰明人了,憑你自己能從才人的位置一路高升到順嬪,耳旁風該怎么吹才吹得好,相信不用我再教你了。”
許心言擺著腰肢,繼續取自己耳朵上的翡翠金耳環,冷笑道:“我又憑什么幫你。”
“憑沈慈,憑京墨,是你欠我的。”
許心言那層高高在上的皮似乎被剝落下來,她再沒了動作,瞪著鏡子里的汪以芙,圓溜的眼睛爬出血絲,蓄著淚,她咬著牙不哭,說道:“好!我欠你的,這次就還給你,不過你記著,沒有下次。”
“順嬪娘娘,下次,也許是你來找我了。”
許心言起身把寢房門用力推開,穿過第二間屋子又把外間的門打開,喊道:“送客!”
岳鴻送汪以芙回去,可剛到六局一司門口,這里已經落鎖了,岳鴻問汪以芙怎么辦,汪以芙笑道:“當然是回膳房了,御膳房經常有人熬夜守湯,那里是不關門的。”
岳鴻放心一笑,說道:“走吧。”
汪以芙剛進御膳房,見首膳房里面的尤司膳還沒回去,本想在門口呼喊尤司膳,驟然想起自己也是個司膳,已經有進入首膳房的資格了,自嘲一笑便主動進去和尤司膳說話。
“尤司膳,這么晚了還在準備什么?”
“在做鼎湖上素,許久沒做了,得練一遍手。”
“怎么突然想起做這道菜?”
“這陣子,尚食大人說皇上陽熱血濁,現在又是夏天,吩咐要多做清淡素菜,用點兒寒涼的藥材也沒關系,肉食做得粗糙些,皇上不愛吃也不打緊。
這半個月變著花樣做素菜,已經快黔驢技窮了,我趕緊去飲食書籍里面找找還有什么新鮮花樣,剛好看到這道菜,以前也做過,不用再新學了。”
“我印象中,這素菜用的材料很多,做起來還是相當麻煩的。”
“要用銀耳、桂花耳、榆耳、黃耳、香菇、草菇、竹蓀、蓮子、白菌、銀針、筍、菜心,要再好看點兒,得加上胡蘿卜。”
“你做到哪一步了?”
“碼菜了。”
說完,尤司膳將一個圓碗拿出來,最底層倒放一個香菇,然后間隔碼上筍片和胡蘿卜片,再依次把各種菌類和菇子放進去,最后疊上銀耳。
灶上還燒著一鍋高湯,等尤司膳把湯汁放入碗中后,汪以芙撥弄了一下里面的食材,都是素的。
蒸的蔬菜好了以后,尤司膳將碗倒扣在盤子中心,外觀看起來像一個半球,頂上有香菇蓋著,周圍是紅白的片圍著,內里藏著乾坤不漏相。
最后她用那素湯燙了一些青菜碼在周圍,又燒了琥珀色的芡汁兒澆在上面,看起來可一點兒也不像素菜。
尤司膳看她那發光的眼睛,就知道她饞了,說道:“嘗嘗吧。”
汪以芙剛好樂得拿筷子,將每一種食材都夾了一塊嘗嘗,這些菌菇入口的時候,她疑惑了,又嘗了幾口,嘴里竟然像在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