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析早上請旨，汪以芙則去了太醫院，三年前她便喜歡清早站在太醫院末尾的門口等杜京墨，那時的心境如今只能懷念，而今日她等的不是杜京墨，而是查云帆。
查云帆來上值，看到門口的汪以芙，呆呆眨了兩眼，似乎是詫異她還能回宮里來，隨后開門問道：“女史，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汪以芙眼中的查云帆，已經像個大人一樣，以前京墨在的時候，他不過一介新人，尚且靈動，每次杜京墨沖動，他都自覺躲得遠遠的，如今臉面卻麻木了許多。
“查太醫，我是來找你的，我想打聽點事情。”
“那便請回吧，無論什么事，無可奉告。”
查云帆進門，坐的是原來杜京墨的位置，他原來那張桌子空蕩蕩的，看得出來太醫院沒添新人。
“看在京墨的面子上。”
一提到京墨，查云帆似乎激動了些，搶道：“我不想落得和杜太醫一個下場，您請回吧。”
“如果與皇上相關呢。”
查云帆觸碰醫案的手停頓下來，滿室靜謐，唯有二人呼吸尚且有些聲響。
汪以芙見他有所觸動，續道：“查太醫也是讀圣賢書長大的人，古人說讀書人要立德，立功，立言，生要養浩然正氣，死要對得起天地良心，查太醫可以選擇明哲保身，可查太醫能對得起自己的心么？”
太醫院此時又進來幾個人，漸漸熱鬧，查云帆瞄了一眼前方寒暄的前輩們，聲音放得大了一些，只道：“多用生姜、紅棗這類入飲食，娘娘手腳自會溫熱一些。”
汪以芙接茬，笑道：“多謝查太醫，勞請查太醫再寫幾味藥，也好讓我們膳房多換些花樣。”
查云帆面無表情，從抽屜里摸出一張紙，研磨提筆寫了半張紙，吹了吹墨漬，遞給汪以芙道：“這幾味藥可做食物可做藥，只是不要用太多。”
汪以芙接過紙，笑道：“多謝查太醫。”
汪以芙離開太醫院，回到御膳房，在黃竹架子角落把那紙拿出來看了看，上面寫的藥，多是人參鹿茸等補陽藥材，間隔之處又寫了個麗字。
汪以芙把這張紙扔進灶火里面燒了，在御膳房一個一個看了看今日給皇后娘娘準備的菜肴，現在正是夏天，冷食和開胃的菜都多準備了一些，熱鍋撤了一大半，再添了一個西瓜酪。
先檢查了一輪，她便去麗嬪膳房那里看了看，麗嬪是金國那年進獻來的舞女，金國外史留了兩個女廚在御膳房里，娘娘寬容大度賜了兩個人女史的官位，不過禮遇似乎并沒有換來這金國人的感恩。
膳房里好幾個人在忙活，見她官服都微微屈膝行禮，金國人也一樣，她笑道：“那年與二位切磋過，不知二位是否記得。”
兩位女史中原話不太標準，可表意還是清晰，“大人風采，小的們難以忘記。”
汪以芙看到她們身后灶上已經在煮著什么東西，現在時候尚早，大多膳房還在處理食材，她好奇，便問道：“不知二位在做什么家鄉美食？”
“是一道叫青陽粥的料理。”
“青陽粥？那是什么東西？”
“是用羊肉、韭菜、鮑魚熬的粥，主要是肉咸味和海鮮的味道。圣上，很喜歡這道菜。”
聽她話里有話地炫耀一番，汪以芙只道：“為圣上效勞，你們辛苦了。”
汪以芙笑著離開，走出不遠老感覺背后有人在看她，她猛地一回頭，那人急急忙忙往樹后面躲，她實在汗顏，說道：“你出來吧，我都看到你了。”
那宮女低著腦袋走出來，汪以芙分辨出她是方才麗嬪膳房里的人，問道：“你想干什么？”
那宮女往后瞧了瞧，小聲說道：“那粥不是給麗嬪吃的，是給皇上的。”
這話說得又短又快，說完她就跑了，沒給汪以芙任何問話的機會。
汪以芙看著她跑開，先回去把皇后娘娘的午膳備好，她做了紅扒羊肉和炸蔬菜丸子，抬膳太監趁熱把食物抬走。
等到午時過后，她再去六局一司找茉析。
茉析在尚食局的公辦廳堂里，跟陳嬤嬤研究儲存的海貨干貨數量，陳嬤嬤見到她，問道：“午后雖休息，你何必跑這么遠回來？”
“兩位大人，我有事想問。”
“有什么事，你問吧。”
“皇上中午，吃了麗嬪送的菜么？”
茉析搖搖頭，“今日是我侍膳，皇上中午吃的都是御膳房送來的東西。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午膳一撤，皇上招了麗嬪侍奉午睡。”
陳嬤嬤一聽便覺事有蹊蹺，傾身向前，問汪以芙道：“你懷疑什么？直說。”
“今日我去太醫院找查云帆，想打聽錢太醫伺候皇上是否用心，可查云帆見到我什么都不肯說，有人在的時候，只想打發我走。
我猜他說話不方便，讓他給我寫個方子，方子里面都是補陽的藥物，還寫了個麗字。
我想大約他是讓我從麗嬪下手，中午我去麗嬪膳房看，有個小宮女告訴我麗嬪膳房的菜不是給麗嬪吃的，是給皇上吃的。”
“是什么菜？”
“青陽粥，說是用羊肉，韭菜，鮑魚煮的。”
陳嬤嬤聽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氣道：“皇上體虛，哪里還能補這種東西。。”
汪以芙一聽，便想到昨日和茉析說的心中猜測，繼而問道：“嬤嬤，皇上身體是不是，已經出問題了？”
陳嬤嬤“哎”地一聲重重嘆氣，續道：“我老了，本以為是皇上年紀上來了，臉色不似從前紅潤不說，胃口一般，神情有些渙散，像是表實里虛的癥狀。
可我不是太醫，不知診斷。你說的這青羊粥，哪里是用羊肉做的，不過是你年輕，不懂這些東西罷了，這粥是用羊鞭，淫羊藿，韭菜煮的壯陽粥。”
汪以芙心里馬上明亮，為何茉析昨夜一聽她說德妃的目標是皇上，她便絲毫不疑，且要盡快辦事，她一定發現了不對勁，可也是心里掐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