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李娘娘來了精神,“皇上,聽說家里父母伉儷情深,兒女也都是一樣琴瑟和鳴……臣妾與皇上情深,關候爺家夫妻也是,這可是天賜的緣分吶。不如,讓咱們女兒來一趟?”
皇上駁道:“豈有讓女兒家拋頭露面的道理,叫人家笑話。”
李娘娘隨后那聲撒嬌的皇上喊得人心頭發麻,皇上終是敵不過溫柔鄉,答應午后讓邦彥去皇宮后苑喝茶小憩,到時候讓嘉和公主也去。
此時,陳嬤嬤突然向皇上開口說道:“皇上,今日御膳房特意做了蟹釀橙,聽聞侯爺家的廚子也是一位高手,您讓關候爺家的公子好生嘗一嘗,給咱們御膳房提一提不足之處才是。”
“那可是得好好嘗嘗,仇星,現在就上吧。”
陳嬤嬤這么提醒一下,蟹釀橙就提早端上了桌,人人桌上皆是一個橙子,橙子頂被削成了一個蓋兒,里面便是蟹肉蟹膏和橙子肉煮的羹。
這蓋兒打開,就有橙子的清香和蟹的鮮香入鼻,一勺入口,秋蟹肥美的鮮味穿透了整個人,熱羹中一絲絲蟹的寒涼藏在里面,橙子的甜味再補上來,妙不可言。
滿殿滿堂都是蟹釀橙的香味,人人都停不下嘗羹,唯有關邦彥猶豫不決,一手捏著托橙的碟子,一手拿著勺子久久不入口。
“邦彥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皇上問道。
“不是。”關邦彥舀了一小勺,將勺子貼在嘴邊,淺淺嘗了一口,夸道:“宮中飲食,自然是天下第一等,無可挑剔。”
“邦彥你吃得慣就好。”
關邦彥雖說好吃,可嘗了一口以后一直將那蟹釀橙拿在手里,陪在座上看尚儀局的歌舞,待午宴完畢,這些官眷子弟們便回家,與家人團圓去了。
唯有關邦彥,要跟隨太監去后苑時,被陳嬤嬤一把拉住,問道:“關公子,你的臉怎么紅了?”
關邦彥此時滿臉通紅,摸了摸自己的臉,竟是燙的,臉上驚中藏喜,說道:“對啊……怎么紅了。”
“聽聞有些人吃蟹容易起疹子,莫不是……你不能吃蟹?”
“大約……大約是吧,家中吃蟹吃得少,沒注意過不能吃蟹。”
“也是,天家賞賜,也不好拒絕,你趕緊去太醫院瞧瞧,可別釀成大病才好,以芙,送關公子去太醫院。”
隨后陳嬤嬤對那引領太監道:“你快去回報圣上,關公子吃蟹出疹子了,已經去太醫院瞧病了。”
關邦彥立馬對陳嬤嬤拱手示謝,跟著汪以芙出武英殿去了太醫院,太醫院里杜京墨一見關邦彥便喚道:“邦彥?”
“京墨,快,快幫我瞧瞧。”
他急急忙忙伸手指頭扯自己的領口,杜京墨看了看他脖頸,立馬讓查云帆去拿清涼膏來,問道:“你這是吃了什么東西,還是沾了什么東西?”
“吃了點兒螃蟹。”
杜京墨一邊給他擦藥,一邊問道:“吃蟹?你小時候吃蟹差點兒丟了性命,那時太醫就說過你不可食蟹,怎么就給忘了呢。”
“皇上親賜的,豈能不吃一點,我就吃了一小口,你幫我開兩幅藥吧。”
“若吃得不多,煮藥也不用吃了,擦些膏藥就好。”
此時外頭來了一個女史帶著兩個宮女來瞧了瞧,汪以芙記得這女史是跟在李娘娘身邊的,她真真切切瞧見杜京墨在給關邦彥擦藥,方笑道:“娘娘遣小的來看看,關公子是不是好些了?”
“現在身上瘙癢,只怕不能侍奉皇上和娘娘,還望女史代為上告。”
“關公子身體要緊,與公主相見之事,擇日也是可以的。”
“多謝皇上和娘娘體恤。”
那女史見關邦彥真起疹子,寒暄兩句就走了,杜京墨笑道:“原來是為了避見公主,才吃螃蟹。”
“京墨,這可是宮里。”
“諸位太醫午休未歸,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害怕。”
關邦彥抬眼看了汪以芙,汪以芙笑道:“關公子,您放心,陳嬤嬤既然讓我送你來,必不會讓你在圣上面前失了禮數。”
“以芙是我最信得過的人,你也可以放心。”
關邦彥低著頭細想,忽而“哦”一聲,說道:“她就是當年你說的,那個內教坊的仙女?”
仙……女?汪以芙的臉“唰”一下就紅了,低著頭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仙女為何帶著布面罩?”
汪以芙這才注意到自己侍膳時候的面罩還沒摘,說道:“小的是陳嬤嬤的布菜女史,按規矩是該如此的。”
“可否摘下,讓我一見真顏?”
杜京墨嗔道:“你……這可是在宮里。”
“是你說的,這里都是自己人,算了,不讓看就不看吧。”
“話說回來,你還惦念著云家小姐不成。”
“我們從小就認識,我對云芝的感情,日月可鑒,我非云芝不娶,你也明白的。”
“可你父母不這么認為,不然你如何在這里?”
“能避則避,不能避,我就投靠你爹去了。”
杜京墨給關邦彥的脖子上都抹好了藥,此時從外面又進來一個人,手里握著配劍,高束青絲,左看看右瞧瞧,正是中午舞劍的那位杜家公子,杜京恒。
他進門正眼看到杜京墨和關邦彥,先驚異道:“邦彥,你怎么在這?”
“脖子上起疹子,來京墨這里討個藥。”
“老五,沒想到你在太醫院,還有點兒作用,不是那等無用之人。”
杜京墨把手中竹片放一旁,合上膏藥盒子,冷淡問道:“你來這作什么?”
杜京恒雙眼左右搖擺一下,不情不愿問道:“是老爹讓我問你,今日中秋,你回不回家吃飯。”
杜京墨轉過身,背對著自家兄弟,手指輕輕按在桌上,冷然道:“今夜要在太醫院值守,回不了家。”
“那你在這里喝涼風吧,可別說我沒叫你回家啊。”
杜京恒冷哼一聲抱著劍甩頭就走,關邦彥追上去道:“京恒,等會,我們一起走。”
這兩個人走了,杜京墨在太醫院的背影,便顯得越發孤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