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這些屋子的窗戶,都是從下向外推的,你削個小木楔子,找個邊緣的窗戶,用楔子卡著窗戶底兒。
這樣從外面看窗戶是關著的,拎著窗上的木格子就能從外面把窗戶打開,你這身量,從窗戶口鉆進去沒問題。
平日若忘帶鑰匙,就從窗戶進來,只是進來一次就得過一段時間,換一個窗戶作備用。”
汪以芙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雖然沒法子直接進鹽庫,也許她可以試一試這招。
去鹽庫前,先得準備一道好點心送去迷惑那守門人,她特意拿了一條牛里脊,手壓著肉片得極薄,拿起來對著日光看,是極為漂亮的紋理,這樣的肉最好做一盤燈影牛肉。
牛肉要片得如紙薄,隨后用鹽、糖、胡椒、花椒和白酒等等調一個料汁,將料汁抹在牛肉上,在竹編簸箕上風干三天。
第四天再隔火烘烤,烤干以后就能裝在盤里作零食吃了。
汪以芙自己先嘗了一口,入口酥脆,牛肉跟糖酥一樣碎在嘴里,迎來一陣肉香,椒香與酒香,嘴里嚼著嚼著就有咸鮮甜麻四種味道,吞下去以后齒頰留香,香得很。
膳間的人嘗了都說好吃,沈慈也覺得好,讓她留一點兒給許心言,汪以芙提了提那水綠布兜,說道:“早替她備好一份了。”
午后無事,她便提著燈影牛肉,往鹽庫去了,鹽庫門口邊架了一個桌子,守庫的嬤嬤一手撐著臉頰,腦袋直往桌上栽,兩只眼睛似睜非睜,正在那里打盹。
汪以芙走上前,福禮道:“嬤嬤好。”
那位嬤嬤被她攪了午覺,滿腹脾氣,怒道:“干什么?”
汪以芙被她唬得有些心虛,先將燈影牛肉放桌上,把盒子打開,方說道:“我是尚食局的宮女,今日不小心倒了鹽罐子,撒了一地。
我們掌膳規矩嚴,我又怕挨罵,方才掃除干凈,要裝鹽的時候才發現我們膳房的鹽袋子只剩一點兒底了,于是到鹽庫來,求嬤嬤發發慈悲,讓我盛一罐子鹽,也好先應付過去。
一點燈影牛肉,小心意,望嬤嬤笑納。”
那位嬤嬤本來脾氣盛,可聞到這燈影牛肉的香氣,怒意消了一大半,只顧著流口水了。她糾結了半天,最后瞪著汪以芙說道:“快點兒!”
汪以芙立馬謝謝嬤嬤,就往鹽庫里走,她三步一回頭,看那嬤嬤正細細嘗著她做的燈影牛肉,根本沒工夫看管她,趕忙走到最邊上的窗戶。
先將窗戶底下的木旋子打橫,將窗戶推出去,又將腰間準備好的木楔子抵著窗戶底,最后裝模作樣,裝上一罐子鹽,握著罐子向門口的嬤嬤福禮離去。
第一關算是過了,可第二關比第一關難。
晚上等屋里人都熟睡了,汪以芙起床換上黑斗篷,提著兩壇子酒,摸著黑偷偷潛到鹽庫門口。
她將白日卡著楔子的窗戶提開,扯了兩三次窗戶竟然不動,最后心一橫用起蠻力,窗戶終于開了,可帶起了響聲。
汪以芙扶著窗戶細細聽了聽周圍動靜,暫無多余的聲音,她才敢將酒壇子放在地上,自己鉆進屋,再把酒壇子提到屋里。
到了屋里,便要將四面八方的鹽袋子都打開,剛打開兩三個袋子,外面竟然敲鑼打鼓,喊起了有賊。
敲鑼喊賊,六局一司附近的禁軍立馬趕來,一時間鹽庫外面火光明亮,聚了好多人。
“怎么回事?”
“鹽庫里面有響聲,好像有賊。”
“打開看看。”
“吱呀”一聲,鹽庫門開,火光照進了屋子,可進門的人巡視一周,卻沒看見人。
“再仔細搜一搜。”
為首的人一聲令下,禁軍都將視線瞄準了鹽袋子,八個人朝著四面八方摸一摸袋子,看一看袋子里的東西。
汪以芙在角落里閉上雙眼,方才她無路可走,在角落里撿了個裝鹽的袋子躲進來,背對著外面像鹽鼓出去一樣。
走投無路,也管不了是不是掩耳盜鈴,能躲過去就躲過去,躲不過去就只能再想辦法。
不知怎的感受到有一個人的視線瞄著她這個地方而來,那人一步一步靠近,汪以芙的心便像被人越掐越緊。
終于,那人撩開她頭上的鹽袋口子,他們二人視線一撞。
汪以芙見到那人,一下就心安了,是一身銅甲圓盔的岳鴻。
岳鴻見到汪以芙,驚訝得雙眼一抬,迅速將那口袋蓋上,回頭便對領首的人說沒見著人。
“嬤嬤,是不是聽錯了?”
“難道真是我聽錯了……鹽庫事大,沒事就好,辛苦各位了。”
他們都離開,汪以芙等到萬籟俱寂了,才敢從鹽袋子里出來,隨后打開酒壇子往鹽里面灌酒,灌得差不多以后,又將剩下的酒全都潑在鹽袋子上。
如此,鹽庫里就沒有好鹽了。
汪以芙沿著原來那扇窗戶爬出去,潛回住的地方,睜著眼到寅時,今日是她與沈慈二人給娘娘做早飯,到點她們就爬起來了。
沈慈起床就察覺到不對勁,嗅來嗅去,嗅到她身上,問道:“你身上怎么這么重的酒味?”
汪以芙朝自己左聞聞,右聞聞,問道:“有么?”
“你這鼻子是不靈了么?莫非是染了風寒?”
汪以芙知道這說什么也是瞞不過去的,瞎話越編只會錯得越多,只道:“沈慈,我沒染風寒,你先別問,過兩天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去換身衣服。”
沈慈見著汪以芙的背影,忽而又心酸起來,她又變成那個心事重重的人,一個秘密還沒說,又來了另一個秘密。
汪以芙和沈慈做完德嬪娘娘的早餐,將將把廚房收拾好,就見杜京墨來了她們膳間。
杜京墨面龐清秀,雙眼卻冷漠,嗓音低沉,聲音隨時要掉到聽不見似的,說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杜太醫,我正忙著……”
“岳鴻也在。”
汪以芙話沒說完,聽到岳鴻也在就知道必是昨夜的緣故,只是沒想到值夜的岳鴻大早上就把這消息告訴了杜京墨,一點兒間隙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