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
江素怔住了。
她原本盤坐在地，神態慵懶又清冷，后背閑靠著墻。即使被那修士為難，她也一副悠閑的的模樣。
但這一刻，她坐不住了。
因為這個聲音是——
“小師姐！！！！”
江素連跪帶爬顫顫巍巍的站起，扔到了手中的盲杖，兩腿邁開，大步向門口的音源之處跑去。
她不在乎這條路上有沒有阻礙，她會不會因此跌倒。
她只知道，她要緊緊抱住她的小師姐。
在這一刻，在下一秒。
她的小師姐來了，她的天來了。
“小師姐——”
青衣少女雙手張開，指尖穿過熟悉的柔軟衣料，她緊緊環住白衣女修的柳腰，額頭抵在這人的脖頸，頭微微低下，埋在她的胸口。
鼻尖用力猛嗅。
是了，這是小師姐的味道。
她能聽出她的聲音，嗅出她的味道，觸摸到她的衣衫和皮膚，感受到獨屬于她的體溫……
“小師姐……”
青衣少女的眼眶已經濕潤，淚花在眼瞼中打轉，點點溢到眼角。她兩眉微顰，強忍著淚水不在這一刻流下。
“素素，我答應過你……”
“若有分離，再見面時，這一次換我……先來哽咽。”
“我怎么能讓你哭呢。”
董倚衣的聲音像是春日的一陣暖風，將冰天雪地中的江素包裹在其中。
困我于春山，從此不問夏秋冬。
她環抱著這矮她一頭的小姑娘，下巴剛好可以抵在小姑娘的頭頂，微微磨蹭發絲，嘴角逐漸上翹。
三千煩惱里藏了什么，無需素素開口，我會循一而細數。
白衣女修站在門邊，腳后挨著門檻，門外是紛紛擾擾的爭鬧，門內是眾人無數的矚目。
兩人擁抱時間很短，只有兩息，江素卻感覺仿佛已過半生。
董倚衣輕輕拍了拍少女的后背，手指復又貼實，沿著脊柱從上往下撫摸。
另一手摩挲著少女的頭發。
她在給一只小貓咪順毛，拍去小貓咪在街市中沾染的灰塵，撫摸融化小貓咪的冰冷的身體。
又一息后，董倚衣輕輕的推開江素，雙手按在少女的肩膀上。
“素素，小師姐回來了。”
“沒有人能再欺負你了。”
“相信我。”
她抬手捧住少女的臉，拇指輕輕抹去少女面上的淚痕。
“小師姐……我控制不住。”江素的聲音委屈又顫抖，短短的小師姐三個字被她擰出了三個音調。
她在這個世界也才十五歲呀，修真界的人動輒千歲百歲，她連零頭都不到，就算加上前世的壽命亦是個娃娃崽。
她怎么能不哭。
孩子就是要哭的呀。
董倚衣無奈的看著她，心中百感交雜。
她重新抬頭，目光冷厲如同一把剛拋光打磨過的利劍，森寒之意外露。
下一秒，她的視線最終停留在方才的那個修士。
那個借機一直逼問江素……江水流在何處，做什么的修士。
那修士面容蒼白，唇色慘淡，眼下烏青，看上去無精打采，卻是修真界傳統醫修的氣色神態。
這人身形偏胖，頭發烏黑，編成蝎辮側放在身前，外著深綠色衣袍，像極了森林中藏在不知何處隨時準備傷人的胖毒蝎。
白衣女修聲音此刻變得冷如十二月，她微微瞇眼，問道:
“方才與我師妹對話之人，你打聽我師叔江水流的事情，意欲為何？”
那如同毒蝎的修士挑了挑眉，不以為意，對于董倚衣的問題，他早就準備好了恰到好處的回答。
“在下修毒道，醫毒丹三道不分家，我想向醫仙江水流請教一些問題。沒想到啊……”
“醫仙沒來，倒是來了個小娃娃。哼，他江水流未免太不把我們當回事了，尋他尋不到，連整個修真界的論道會都不來。”
“他該不會是死了吧？你說呢，十方門的……另一個年輕人？”
他在指名回問董倚衣。
他這話過于刻薄狠毒。
白衣修士放下手臂，牽著江素站在自己的身旁。
她面容嚴肅冷靜，回道:
“我不過是一個小輩，哪里知道自家師叔的事情，閣下還是關心自己吧。”
陳述句，董倚衣沒有問他。
兩個人的話題可以就此終止。
董倚衣確實不清楚，她只聽說了自家師叔出去游歷了，和劍峰的長老第五秀，也就是素素的母親。
不過這個人……
“毒判官，論道會羅漢殿中好不容易來兩個新人晚輩，一個還是故人之子，你說話做事不要太過。”
那清麗女修接過話茬，表情上明顯的不悅。
毒判官？？？那個聽起來就很油膩的人毒判官？？？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毒判官竟然也來了論道會，還和我在一處大殿之中！
此時江素已經不再為先前的為難而暗暗謀劃報復之計，現在她要搞大事！她要給小師姐換出水寒毒的方子和解藥！！！
還未等那清麗女修士繼續開口，又有人出言道。
“素素，你坐到我身邊，董云衣，你也過來。”
這道聲音穿自羅漢殿的角落，聲音偏中性，硬朗中自帶柔情。
江素對這人并不陌生，董倚衣聽到這個聲音后也是微微一怔，隨即心下一松。
“華蓮長老？！”
她知道小師姐成為了掌門的弟子？
這人是蕭世玉的母親，當世的劍道化神，劍仙斬華蓮。
蕭世玉曾經和她說過，自己的母親也喜歡帶著父親一起出去游歷，不過此時感悟紅塵事，他父親更喜歡蹲在救苦峰的院子里煉丹，隨后賣錢大賺靈石。
而他的母親斬華蓮一直陪著他的父親，兩人平時不露面，時不時從他院子的隔壁往他的院子里扔掉靈石和丹藥。
斬華蓮長老同劍峰柳問秋是一師之徒，是親師姐和師弟。
所以……他們的“宅”是祖傳的。
董倚衣牽著江素，尋著空路走向一旁修士稍少的角落里。
她給江素拉過來一蒲團，知道自家小師妹喜歡倚著靠著，便讓小師妹坐在自己的身旁，后背靠墻。
她自己則坐在華蓮長老身邊，免得小師妹遇到了長輩，不自在。
董倚衣沖斬華蓮躬身行禮，安頓扶素素坐下后自己也盤坐在旁。
指尖還保留著青衣少女的獨有的微涼，熾熱的掌心略感焦灼。
她捻了捻手指，意猶未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