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也有了經驗。
照著往常的習慣，等貴人過去，事情就算結束了。
可今日卻突然發現不對勁。
貴人的馬車是過去了，可那些騎著馬的面具黑衣人卻出來兩騎，馬鞭舉起：“跟上車隊！走！”
流民們都懵了：“官爺，我們并未惹事……”
陳三面對流民時，沒了當初那份隨和：“走。或者死。”
流民：“……”
也就是說沒得選擇了咯！
于是流民們紛紛跟上了馬車，行走在黑騎和馬車的中間。
齊云霄看了看前方：“再走半日就進河間府城了，估計還有不少流民，流民不進城，就在城外扎營，陳三，你過來……”
一番交代之后，陳三叫來一個護龍衛，一騎絕塵去河間府城提前安排去了。
一路上又有陸陸續續的流民被迫加入隊伍。
傍晚時分，車隊來到河間府外時，已經歸攏了有數百流民了。
河間知府安排了人在城外架了大鍋，已經熬煮了濃稠的雜糧米粥。
聞到米粥的香味，流民們騷動起來。
陳三鞭子一舉：“所有人聽令，十人一伍，排隊領飯碗領粥！”
“老子都要餓死了，還排隊？”流民中有人喊了一聲，就要往前竄。
一支箭穿云裂帛，直接就將那往前竄的流民射死在地。
其余的流民蠢蠢欲動的腳步立刻就頓住了，驚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射箭的方向。
一個面具黑衣人正老神在在地從后背箭筒中又拿起一支箭……
流民們瞬間老實。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排隊！排隊！快排隊……”
之前陳三就給他們分過伍，不過他們不知道這有什么卵用，倒是互相不認得。
不過總有認得的。
彼此拉扯一下，總算是組成了歪歪扭扭的隊伍，照著面具黑衣人的指揮，乖乖排隊。
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下去，所有的流民空蕩蕩的胃里面都暖了許多，紛紛癱軟在地直喘氣。
趙玉珠董事長拿了個紙糊的喇叭，站在了一輛馬車上，開始第一輪的PUA。
“各位鄉親們，我知道大家這是因為老天爺的緣故，家中顆粒無收，遭了災了，這才背井離鄉……”
先同理他們內心的惶恐，再說去向。
“陛下有旨，即日起從京城往西南一路，凡是有流民，需跟我們前往西南的興安府安置。在這一路上，我們會管大家一天一頓粥……”
給出明確的方向，再說清楚一路上的待遇，消除疑慮。
“等到了地方，我們會跟當地知府和鎮長、里正一起想辦法，叫你們能有事情做，領工錢的那種！”
“只要每個人踏實做事，就能吃上一頓飽飯、能穿上暖和的衣裳、能有遮風避雨的房舍安身，叫你們到了冬天不會餓著凍著……”
消除他們的后顧之憂。
趙玉珠女士不愧是上市集團的董事長！
這安撫民心的本事，真的是杠杠的。
沈清瑜和齊云霄聽在耳朵里，一個自豪，一個驚訝。
趙玉珠說完了，又有流民嘟囔了一句：“一天才一頓粥，這誰吃得飽？”
這話一說，立刻就有流民附和：“是啊是啊，一天一頓粥，人都餓扁了！”
趙玉珠站在馬車上看向那個方向，看到幾個神色貪婪的面孔。
“那我要問問這幾位鄉親：你們一路走來，每天都有一頓粥吃嗎？”
眾人都沉默了。
這么多流民，各地州府就算是施粥，都是清得能照見人影，且手慢無。
一天趕不上一頓稀粥都是正常，稠粥肯定是沒有的。
“我們一路往家走，只能保證你們不餓死。若是你們不知足，那就問問當地知府，他們愿意不愿意給你們提供住處、吃食、做工的機會。”
“若是你們能找到更好的地方，你們只管離開。”
立刻就有身強力壯的流民蠢蠢欲動，眼睛四處亂看。
趙玉珠卻又道：“若是你們離開后為非作歹，那只要被抓住，就是流放西北苦寒之地的下場，你們可要想好了！”
這話一出，那幾個流民瞬間僵住。
西北苦寒之地，聽說就連種莊稼都艱難，全是流放過去的悍匪流民。
那地方別說吃飽穿暖，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好說。
于是幾百流民再次安生下來。
今夜瞧著沒有雨，流民們就在山林中露天席地睡了一晚。
兩小只看到流民為了一碗稠粥斤斤計較的模樣，不由自主想起了大半年前的日子。
那時候的他們，還只能喝野菜粥。
是什么時候日子才開始好過的呢？
是爹回來了，帶回來米面肉油，娘才開始做各種好吃的東西。
那蘿卜肉丸子后來娘沒再做幾次，卻叫他們印象十分深刻。
那是爹帶肉回家以后，家里第一頓好吃的飯菜。
于是兩小只也就比平時更沉默，也更黏糊齊云霄。
齊云霄不明白為什么兩個孩子突然抱大腿，還問沈清瑜：“孩子們是不是餓了？要不咱也喝兩碗稠粥，再給孩子們來點鹵肉鹵蛋配著，行不行？”
這有什么不行的？
只要不單獨動火，將那肉味煮得四處飄散就行。
齊云霄于是讓陳三也去拿稠粥過來。
為了不惹眼，沈清瑜先在車廂里將鹵肉鹵蛋切成丁，直接攪拌進稠粥里，再讓薛居正和孩子們端著喝。
孩子們和薛居正喝好了，就下地在馬車附近走動走動，齊云霄和沈清瑜再上車吃。
薛居正人老成精，見這樣的場景，自然也知道要自己適應環境，神色舒緩，并無委屈的模樣。
隨后經過的幾個府城，都是照著這個法子處理的，既做到了不擾民，也讓當地知府幫了一手。
因為護龍衛那人盡皆知的猙獰面具，事情格外順利。
偶爾有半路偷跑的，齊云霄也不去管他。
當地州府如果連這幾個偷跑的惹事都擺不平，那官也就不用再做了。
流民走路，齊云霄和沈清瑜等人的車馬也就快不了，等到了同心府的時候，流民已經將近萬人！
浩浩蕩蕩一群人，叫知府大人以為是流民嘩變，要攻城了！
杖責的傷勢已經好了的高二上前宣讀陛下的旨意，叫知府大人安心的同時，也告訴了知府大人：需要給流民們畫地安頓。
知府一聽，這才稍微放了心。
只要不用平白養著這樣一群流民，他就不慌。
這么多人，天長日久肯定是養不起的。
治安上，有功夫高強的護龍衛在，他心里也不慌。
沈家村往后的一大片山和荒地，從前都是官府的地方，如今全部都劃分給了沈家村。
就是照著每個流民一畝地，這一大片也夠他們用的了。
可是沈清瑜知道，不能都讓他們去種地，還要叫他們做工。
如果都種紅薯，后續那紅薯粉絲的產量就太嚇人了。
這時代交通不便，容易貨物積壓……賣不出去就搞笑了！
皇帝繼父這是給了個好大的難題啊！
一路上在心里盤算著，齊云霄叫知府的人帶著護龍衛和流民先去安頓，自己一家子往衡水鎮而去。
剛進鎮上，沈清瑜就感覺到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