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云霄面無表情：“既如此，就先不急著吃飯，你把過去三年的賬本都拿過來，人也都叫過來，我都核對了再說。”
到底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從數據出發這一點，齊云霄還是做得很好的。
秦莊頭愣了一瞬：“先不吃飯？”
“嗯。反正也沒什么吃的，那就先不吃。”
進了前廳，齊云霄直接坐下，伸手就要賬本。
秦莊頭遲疑三秒，轉身去拿賬本。
賬本拿過來，卻是空蕩蕩一本新賬本，只有第一頁寫著莊子上的土地和房舍，第二頁寫著人丁和基本情況，竟然再沒別的了。
知道齊云霄要問，秦莊頭主動搶答：“之前的東家清平侯夫人說，從前的產出的財物，都是清平侯府的。”
“既然如今世子爺買下莊子，想來也看不上這些破舊老朽的東西，清平侯夫人就都叫人拿走了……”
齊云霄看著干干凈凈的賬本，差點都要氣笑了！
沈清瑜看不過去，上前接過了賬本：“那你們睡覺的床鋪被褥都還在嗎？”
秦莊頭：“……這個還是在的。”
“那你們的四季衣裳鞋襪，他們都收走了嗎？”
“也……也在。”秦莊頭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脖頸。
這叫什么話？
清平侯夫人總不至于連下人房里的被褥都要收走，那玩意又不值幾個錢……
“那收走了什么？”沈清瑜問。
秦莊頭此時已經沒了剛開始的油滑，擦一把莫名其妙的汗：“就是……就是一些擺件、家具、碗碟什么的……”
三公主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問：“那也就是說，今日我們若是留飯，就連碗都沒有？”
“那倒不至于，就是……只有粗陶碗了……”
叫堂堂公主來莊子里用粗陶碗吃飯……
秦莊頭覺得自己的腦袋搖搖欲墜。
秦莊頭是見過三公主的。
原以為來收莊子的只有沈清瑜和齊云霄二人，叫他們第一次過來就弄得不痛快，以后說不準都不往這里來了呢？
這不就便宜了清平侯夫人？！
可誰知道三公主居然跟著一起來了！
三公主笑了起來：“我看這外面田地里的土也挺油潤，莊稼一定也長得好，怎么不把田地里的土也刮走三尺高？”
秦莊頭尷尬低頭。
這事兒今日叫三公主當場見著了，以后說不準就傳進宮里去了！
清平侯府這人丟得……有點遠。
沈清瑜卻笑了起來：“我看莊子里的人除了秦莊頭你，其余的都是死契？”
秦莊頭會錯了意，點頭道：“確實如此。這些仆婦婢女都是死契，用起來放心。也不會多嘴。”
沈清瑜看了看那幾個眼神亂飛的：“莊子里平日也不用那么多人，我更是不需要這么多人伺候著，也沒什么交際……”
“就賣掉一半吧。”
這話說出來，如同說賣掉幾顆大白菜一般簡單，可那十幾個仆婦婢女就都慌了！
沈清瑜繼續道：“至于賣掉哪一半……你們且說說你們有什么本事？原來又是做什么的？”
仆婦婢女們紛紛上前，戰戰兢兢說起自己從前的工作。
果然，那幾個瞧著有點年紀的，都是在灶房、灑掃忙活的，而那幾個眼神亂飛的，都是端茶倒水的。
當然，有貴客時若是看上，暖床疊被也是可以的……
若是貴客覺得伺候得不錯，主人家又覺得合算，送給貴客也是可以的。
這種古代大家族的齷齪，沈清瑜不想多問，也嫌惡心，直接就將那幾個鋪床疊被的丫頭都挑了出來。
“這幾個人，就麻煩秦莊頭幫個忙，給發賣了吧！”
秦莊頭傻了眼：這幾個丫頭都是機靈懂事的，甚至莊子里沒旁人來的時候，他也沒少占便宜。
這若是經過自己的手發賣，她們不要鬧翻天？！
不等秦莊頭發話，其中容貌最好的丫頭就先鬧起來了，扭著腰沖出來跪下，上前就要抓齊云霄的衣袍，嘴里還委委屈屈地喊了起來。
“世子夫人饒命！世子爺高抬貴手！奴只想伺候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奴不想被賣出去！”
好大一朵小白花！
沈清瑜驚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看小白花，又看向齊云霄。
齊云霄不耐煩地喊了一嗓子：“陳三？！”
一直戴著面具的護龍衛左衛副隊長陳三站了出來，直接一個手刀敲暈了那丫頭，拖到一邊，然后冷聲問：“還有誰？”
婢女們齊齊縮脖子：“！！！”
誰還敢鬧？
鬧就打暈了拖走賣，不鬧就帶走賣……
反正是逃不脫被賣的命運，誰想多挨那一手刀？
其中一個婢女終于忍不住跪下，期期艾艾地喊：“求世子夫人開恩，只要不賣我們去青樓，您賣我們去做什么都成！我能做粗活，也能吃苦！”
沈清瑜恍然：是哦，這時代還有秦樓楚館這種地方，滿樓紅袖招的場景是多少爺們的銷金窟？！
只要稍微有點尊嚴的女子，都不會想去做那一點朱唇萬人嘗的營生。
沈清瑜當下就點頭：“沒問題，我承諾賣你們去正經人家。”
那婢女當下就磕頭謝恩，還真是沒別的想頭。
秦莊頭卻不干了：“稟世子爺，這些仆婦都是侯爺和夫人千挑萬選的，專門伺候主子們的，這如果都賣了，今后若是要招待貴客，連個端茶送水的都沒有……”
沈清瑜淡淡地道：“我這里不招待貴客。”
“怎么會呢？”秦莊頭伸手就示意三公主，“三公主就是貴客。若是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是否太失禮了？”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三公主猝不及防。
于是貴客三公主瞪大了眼睛：“這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并不需要人端茶倒水。”
仿佛為了證明似的，三公主還主動反問沈清瑜：“我去你家，你給我端茶倒水了？”
沈清瑜：“我親自給你倒水的，你忘了？”
“你都親自給我倒水了，難道不比那些仆婦下人給我倒水更有面子？”
沈清瑜一臉恍然大悟：“……好有道理！”
秦莊頭：“？？？這話不是這樣說的呀……”
齊云霄不容他胡攪蠻纏：“秦莊頭不是死契吧？”
秦莊頭：“……小的確實不是。小的是清平侯夫人聘來的莊頭管事。”
“每月十兩銀子的莊頭管事？”
秦莊頭：“……是。”
從前因為工錢給得高而引以為傲。
今日被這樣問，秦莊頭卻不由自主地心虛。
莊子里的管事，沒有動輒給十兩銀子的，尤其還是這樣的小莊子。
齊云霄身材高大：“我們這莊子以后用不上你這么高價的莊頭，我看了賬本，今日之前的工錢想必清平侯夫人已經跟你結算清楚，你這就回秦家莊去吧。”
秦莊頭大驚：“世子爺？小的……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