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醒來的時候還有一瞬間的茫然，她趴得難受，不自覺動了動身子，隨后就被來自背后的疼痛給徹底驚醒。
“娘？”一聲男子的呼喚落入耳中。
容妃微微低頭，才發現床尾那兒趴著一個人，不是齊云霄又是誰？
他……竟然來了？！
容妃立刻掙扎著就要起來。
齊云霄忙伸手，一只手握住了容妃的手，另一只手卻不容置疑地摁住了她沒受傷的肩膀。
“你別動。太醫說了，要先這么趴著，傷口不能拉扯，才會好得快。”
“好好……好。”容妃立刻就聽話地乖乖趴著，不敢亂動了。
只一雙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齊云霄。
齊云霄耳朵都紅了，低頭避開視線一瞬，想著這樣的機會難得，又抬頭對上了當娘的視線。
細細打量之下，齊云霄也不由得感慨。
當娘的這些年得了陛下獨一份的寵愛，肌膚倒是養得跟小姑娘似的。
雖比不上沈清瑜那等吹彈可破，卻也白皙光潔。
只是因為失血過多，少了些紅潤。
母子兩個只互相打量著，卻沒說話。
過了好一陣，齊云霄才別扭地開口：“你這傷還要養好久，才能拆線。太醫說了，一是要等傷口徹底長好，還有就是要防備傷口化膿。這天太熱了……”
說到這個，容妃才想起打量了一下房間，發現竟是在京郊行宮最涼快的清涼殿后殿，心中頓時又甜又軟。
“這里已經是最涼快的了，若是在這里還化膿，那就沒有更好的地方了。”
齊云霄點點頭表示認同：“陛下將事情的原委都告訴我了……”
容妃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反手握住齊云霄的寬厚大掌：“說一千道一萬，總歸是你這些年受苦，是我這個當娘的對不住你！”
齊云霄搖頭，伸手拍了拍她素白的手，緩解她的急切和愧疚。
“你也是為了我，我如今不怪你了……”
那就是說，從前是怪的。
容妃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抽噎得身子都哆嗦起來。
齊云霄在與女子相處這事上本就嘴巴笨，如今見娘哭成這樣，只覺得手足無措。
該說什么才好？
該說什么才對？
該說什么她才不會哭？
一忽兒齊云霄又想起沈清瑜來。
從前自己和沈清瑜說話，也是這般，她動不動就眼淚汪汪，自己也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最后只能狼狽地扭頭就跑。
可眼前這是自己盼望了多年的親娘，又能怎么跑？
哪怕眼前的是沈清瑜，以自己如今的心境，也是舍不得跑的。
然而，自己該怎么說？怎么做？！
齊云霄差點就要抓耳撓腮！
容妃被自家二十多歲的兒子這副窘迫又著急的神色逗得，差點就破涕為笑！
“也虧得你那媳婦不嫌棄你，就你這樣的性子，哪個女子愿意跟你相處？”
齊云霄被打趣，自己也覺得沮喪：“如今她也不太愿意跟我相處……我……不太會跟女子相處。”
容妃被這話引得，一下子又想到了自己身上。
從小沒有在母親身邊待著，身邊的女子要么輕看他，要么算計他，他又上哪里去學習怎樣跟女子相處呢？
原是自己的錯。
容妃的情緒一下子又下去了。
齊云霄見娘親剛剛面色好點兒，這會兒又怔怔地，再次傻眼：自己哪句話又說錯了？
容妃心中一時間百味雜陳，為了不讓兒子為難，只好主動道：“你去外頭，請陛下過來。”
齊云霄趕忙去了前殿，請新帝過來。
新帝丟下手中的奏折就進來了，看到容妃醒轉的模樣，立刻就喜形于色，上前握住她的手抱怨：“你是想嚇死我？！”
那份自然而然地寵溺和在意，叫齊云霄一陣愣神。
“那時候我什么都沒想，就是想著，不能叫我的小黑受傷……”容妃的聲音軟軟的，也不自覺帶上了嬌軟。
那小姑娘一般的神色，叫齊云霄又是一陣愣神。
原來夫妻之間，是這樣相處的嗎？
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人會不由自主就軟了嗓子，帶了寵溺？
好像有一扇從未觸碰過的門，在他的面前敞開了。
兩個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才反應過來齊云霄在，于是齊齊住口。
還是新帝先反應過來：“天色很晚了，今晚你就住在側殿吧。”
齊云霄看看更漏，這才恍然：竟然已經是深夜了。
于是齊云霄去了側殿。
躺在床上，齊云霄輾轉難眠，心中一時間想著容妃，一時間想新帝，一時間又想著杏花巷中的一家子……
也不知道三胞胎見自己晚上沒回家，會不會擔心害怕？
也不知道沈清瑜聽說自己不回去，心中是擔心還是慶幸？
心頭胡思亂想著，正迷迷糊糊將睡未睡呢，突然就有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其中有三道腳步聲細碎又雜亂，竟像是小孩子的腳步聲？！
齊云霄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的坐起，剛穿上鞋子，就聽前殿門口有太監在小聲交流。
“陛下和娘娘睡了……世子爺也剛睡下……”
齊云霄忙去打開門，低聲道：“我沒有睡。”
然后三個小小的身子就撲了上來！
“爹爹！”
“爹爹！”
“爹爹，我們來看你了，你高興不高興？”
三小只將齊云霄的大腿抱了個結實。
齊云霄大為震驚，一邊雙手扶住三個孩子，一邊四處張望，卻并沒有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影，不由得驚問：“你們的娘呢？”
三小只：“……”
齊云霄看向高二的眼神瞬間凌厲起來：“你獨自帶他們來的？”
高二無聲地跪下了。
大寶趕忙幫著解釋：“爹爹不怪他，是我們要來，他才帶我們來的。”
“你們的娘知道不知道？”
三小只：“……”
高二沉聲解釋：“現在應該是知道了。”
齊云霄胸口劇烈起伏，強忍著想打死高二的沖動：“你可知道，若是世子夫人知道三個孩子被你帶過來，她會多擔心？”
高二：“是小的考慮不周，請世子責罰……”
主打一個積極認錯、勇于承擔、死不悔改。
齊云霄冷笑一聲：“你是陛下的人，我沒資格責罰你。你且忙你的去。”
“二十軍棍，自己下去領罰。”身后聲音響起，是陛下披衣出來了。
“是。”高二干脆利落地起身，轉身就去了，不多時角落里就傳出“嘭嘭嘭”地木杖打在肉上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