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清瘦，滿臉褶皺、胡子雪白，青衣小帽、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樣。
可齊云霄卻絲毫不敢托大，恭恭敬敬起身行禮：“不知老師就住在隔壁，是我失禮了。”
老者這才看清楚是齊云霄，頓時大喜：“啊喲！怎么是你？你住在這里？”
齊云霄乖乖將情況告訴了老者：“瘋道長是我家孩兒的師傅，這是我娘子，這是我娘子的干娘，這是我的三個孩子……”
齊齊整整的三胞胎坐在一起，還是很有視覺沖擊力的。
老者看著三個孩子，都愣住了！
“三個都是你的？”
“對，都是我的。三胞胎。”齊云霄驕傲地介紹。
“喲呵！你小子，不得了啊……”老者看著這三個孩子半晌，這才看向沈清瑜，“你這娘子，是哪家貴女？瞧著有些眼生呢！”
齊云霄已經沒脾氣了：“她不是世家貴女，是鄉下女子。”
不等老者追問，齊云霄直接堵住他的嘴：“個中緣故，一言難盡。”
沈清瑜聽到齊云霄叫他老師的時候，已經站了起來，如今聽二人說到自己，主動行禮：“婦人沈氏，叫沈清瑜。”
齊云霄也將老者介紹給沈清瑜：“這位是太傅薛居正，薛老。”
“哈哈哈……什么太傅？我都已經退出朝堂好久了！如今就是個小老頭兒，別的都不愛好，就愛一口吃的。”
仿佛是為了佐證，老者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桌上。
豆芽青菜什么的都很常見，那鹵肉是見所未見。
沈清瑜笑了起來：有些人活得不矯情，行動間就很容易叫人親近。
“我們剛開始吃飯，如果您不嫌棄，我給您添一副碗筷？”
“那自然是好！我都被你這個香味勾得坐臥不寧！”
薛居正一屁股就坐下了。
三公主很尷尬地行弟子禮，都是當年跟著太子一起混過課的。
薛居正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我今日可什么人都沒見過。”
趙玉珠一直面帶微笑，薛居正正好坐在她正對面。
薛居正一抬頭，對上趙玉珠的笑容，頓時愣住：“我剛剛沒注意到你，你……你是……”
趙玉珠笑著點頭：“是。”
“還真是好久不見……”
薛居正的感慨隨著沈清瑜拿來碗筷結束。
他夾起一片麻辣的鹵肉放進嘴里，下一刻那表情的享受，仿佛磕了仙丹……
沈清瑜和齊云霄都嘴角微微抽搐。
三個孩子目瞪口呆。
瘋道人和趙玉珠卻像是早就知道一般，都露出“早就知道”的笑容來。
將一口鹵肉慢慢拒絕后咽下去，薛居正這才贊嘆起來。
“這肉麻辣鮮香，又帶了藥物特有的香味，回味無窮！妙！妙啊……”
齊云霄笑道：“這是我家娘子自己做的，外面沒得賣。”
薛居正的眼神立刻火熱起來，看了沈清瑜一眼：“這手藝，小子你有口福！”
飯后三公主逃荒似的跑了。
看到薛居正，三公主就想起被抄書支配的恐懼。
薛居正和齊云霄先進去書房說話。
瘋道人跟沈清瑜解釋：“這老薛啊，原本是太子太傅，齊云霄也曾是太子伴讀，所以齊云霄也叫他老師。”
“老薛曾經也教導過先帝和當今圣上，這不……太子突然沒了，所以他就告老了，徹底閑下來了。”
“老薛生平就一大愛好，喜歡吃，鼻子靈，這不，聞到味道，他就過來了。”
沈清瑜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書房中，薛居正問齊云霄這兩年的具體情況。
齊云霄滿肚子的話想說，可對上老師那雙洞若觀火的眸子，卻又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不知道什么能說……
他滿心憋悶，有些委屈地低下頭來：“老師……”
到底也只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的委屈沒地方可以說。
娘親拋下他，他不能說。
自己對沈清瑜和孩子的愧疚，他跟沈清瑜說了，想要補償，沈清瑜卻不屑。
他對清平侯府的憤怒和無法言說的復雜情感，說不清楚。
還有心中的疑惑……
他看向薛居正：老師已經老了，也瘦了，皺紋多了，也深了。
自己那些煩惱涉及后宮、涉及皇家，老師好不容易告老歸田，何苦將他又卷進來？
齊云霄眼眶憋得發紅，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薛居正神色帶上了慈悲，輕嘆一口氣，笑道：“傻孩子，苦惱沒有用，有些路，走著走著就通了。”
走著走著就通了？
會嗎？
齊云霄晃晃腦袋，嘴上還是答應著：“多謝老師，我知道了。”
薛居正問起齊云霄未來的打算，當聽說齊云霄竟然準備去鄉下時，吃了一驚。
“你這一身本事，若不是你額頭上這黑色胎記……朝堂必定有你一席之地，你何必要去鄉下？”
齊云霄苦笑著說起自己和沈清瑜的過往，以及三個孩子的來歷。
“……我欠他們良多。”
“如今娘子冷了心，想要跟我和離，可三個孩子卻怕極了我們和離……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挽回，也想補償他們。”
薛居正這才恍然。
看到自己十分欣賞的學生被家事牽絆，薛居正難免惋惜。
可奈何他那額頭……本也沒什么機會。
罷了，能顧得上一頭，也是好事。
“我在這杏花巷待著也沒什么事情，能否跟著你們一起去？”
薛居正呵呵笑著問。
齊云霄吃了一驚：“您住在杏花巷那是極好的，怎么會想著去我們那鄉下？那里交通閉塞，買些吃食都不容易。”
薛居正大笑：“你家娘子那手藝，我要出去買什么吃食？還是你覺得我吃得太多，花了你的銀錢？”
齊云霄連連擺手，斟酌再三才開口：“若是老師想去，我自是求之不得，可是……只怕需要圣上準許才行。”
薛居正也算是多年老狐貍，一聽這話，就知道其中有貓膩。
有那么一瞬間，他就想放棄了算了。
反正在京城住著也挺好，各種美食隨便挑。
可一想到剛剛吃過的那個什么鹵肉，還有那滋味格外香甜的豆芽……
兩朝帝師果斷起身：“我去求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