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云霄感受著胸口迅速濡濕,那是懷中女子的眼淚。
她哭了!
從來沒有哪一刻,齊云霄像現在這樣唾棄自己。
若是知道被算計成親跟沈清瑜無關時,立刻就承擔起做爹的責任,幫襯她一把,哪怕只是給些錢呢……
她這些年也不至于過得如此艱難。
若是銀錢足,養得好,生產的時辰錯開了,或許二寶也不會什么五弊三缺?
嘴巴比腦子先有反應,齊云霄一迭聲地念叨著:“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這話戳中了沈清瑜心頭的某個痛點,是原身從前心中的委屈?
沈清瑜眼淚更洶涌了。
齊云霄身子都僵硬了:他怕自己一動,沈清瑜就會清醒過來,推開了自己。
可懷中哭得微微哆嗦的女子,卻讓他心痛難當。
最后,齊云霄只能試探著抱住沈清瑜:“我在,以后我都在……”
“嘻嘻嘻……”從鎮上出來的孩子看到這一幕,害羞地笑了起來。
“瞎看什么?!”當娘的立刻訓斥著,捂著孩子的眼睛把孩子拉走。
沈清瑜也清醒過來,從齊云霄懷中抬起了頭。
齊云霄心中暗嘆“可惜了”,被迫放開。
哭過的女子眼睛仿佛被水洗過一般,泛著紅,水汪汪地。
齊云霄呆了呆,就聽沈清瑜的聲音已經穩定下來,略帶沙啞地招呼齊云霄:“咱們先去買馬。”
黑馬被程平騎走了。
瘦驢被瘋道人和二寶騎走了。
馬車剛剛被卸在路邊。
齊云霄點點頭:“你放心,我已經叫人送馬過來了。”
沈清瑜一愣。
“那我們就在這兒等著就行?”
“對。”
沈清瑜左右看看,往路邊的石頭上一坐:“那成,我就在這等著。”
一輛馬車駛來,經過沈清瑜和齊云霄面前時停下。
齊瀚探頭出來:“是清瑜侄女?你這是……”
沈清瑜見他看向被卸下來的馬車,只好解釋一番。
說話的時候,沈清瑜習慣性帶著笑。
只是因為心情實在不好,沈清瑜笑容就淡。
齊云霄在旁看著,突然意識到沈清瑜在外頭竟是見人就笑!
哪怕此刻,她心中已經很是難受,卻依然帶著淺笑。
就仿佛……笑習慣了。
齊瀚是剛從府城回來,因為人昨日不在鎮上,竟是沒收到二寶拜師的消息,也沒吃上拜師宴。
讓六歲多的閨女跟著個道士走,這可需要下很大的決心。
怪不得沈清瑜眼睛紅紅。
一時間齊瀚心中又是感慨又是佩服。
知道沈清瑜心情不好,齊瀚和沈清瑜說了幾句關于豆芽和鹵肉的生意,就先告辭離開。
不多時,還真有個其貌不揚的漢子送來了兩匹棗紅馬。
雖然瞧著不如那黑馬神駿,可也很不錯。
齊云霄主動解釋:“你留著一匹在家拉馬車,我出去的時候騎另一匹。”
“好。”
二人套上馬車,開始往家走。
等到沈家村時,天都要黑了!
沈清瑜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天著實是做了好多事情,光是鎮上就跑了兩趟。
眼看著家門就在前方,沈清瑜和齊云霄卻感覺到了不對勁。
家門口好些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么。
吵吵嚷嚷間,聽得到肖桃花凄厲的哭聲,還有里正大聲呵斥的聲音。
家里出事了!
沈清瑜和齊云霄心驚肉跳,趕忙駕車往家跑。
眾人聽到馬蹄聲和馬車聲,齊齊散開。
有人喊了一聲:“清瑜和鐵頭哥回來了。”
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
沈清瑜心跳如鼓:“發生了什么事情?”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通往中心的里正面前。
里正一臉焦急地迎上來:“清瑜啊,下午石頭和木頭帶著你們家文錦跑山里去了。”
“我們叫了人去找,誰知道人還沒找到呢,你家小寶又進山去了,說是要去找文錦和石頭木頭。”
沈清瑜腿腳一軟,站不住。
齊云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沈清瑜,眼神掃視一圈,聲音提上去,好讓在場的人都聽見。
“麻煩叔伯兄弟了!孩子們進了山,眼看著天都黑了,必須要把人找回來,請大家多多受累……”
說著,齊云霄讓趕過來的劉翠喜扶住了沈清瑜,自己作了個長長的揖。
眾人一聽,轟然應諾:“鐵頭你放心,我們一準兒把孩子們都找回來。”
肖桃花本來哭得傷心,可見齊云霄有條不紊,沈清瑜雖然腿腳發軟卻沒有哭,自己竟然不自覺地止住了哭聲,只眼巴巴看向沈清瑜和齊云霄。
仿佛有他倆在,就有了主心骨似的。
孩子們進山已經有一陣了,眾人的準備工作也都差不多了,火把已經扎好,里正把人也都安排好了。
“走!”里正一揮手,眾人分散著往山上各個方向而去。
沈清瑜緩過神來了,看著齊云霄:“你可有法子?”
齊云霄點頭:“你等著。”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竹筒,扒開塞子,點燃。
“咻”地一聲響,一點白光沖天而起。
沈清瑜瞧著,像是個簡易版煙花。
應該是用來通知人的。
“走,先回屋。”齊云霄扶住了沈清瑜的胳膊,半是攙扶,半是拖拽地拉著她進了屋。
文徹面色灰白,緊緊抿著嘴。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能頹廢、不能崩潰……
可僅剩的小弟此時生死不知,文徹還是緊張地握起了拳頭。
齊云霄拍拍文徹的肩膀,塞給他一個小竹筒。
“你拿著這個在家守著,若是人回來了,你就放這個,我就會趕回來。”
文徹抬頭看向齊云霄,眼中是罕見地脆弱:“表哥,我是不是很沒用?”
齊云霄一拳捶在文徹的肩膀上:“別胡說八道!你已經努力做到了最好。”
“你們都能文能武,可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來你家這么久,連做飯都不會,每日只能陪著孩子們……你費盡全力把文錦帶過來,我還沒看好文錦,如今小寶也不見了。”
文徹苦笑起來,眼角晶瑩。
沈清瑜皺眉:“沒人要求你能文能武,能文能武那是文臣武將的事情。”
文徹和齊云霄都愣住,齊齊看向沈清瑜。
沈清瑜今日連番受刺激,此時心中如同有一把火在燒,一點兒也不想隱藏。
“你若是覺得命運不公,你想撥亂反正,你就離開這里,帶著你的人你的夢想,去做你想做的。”
“你若是認命,就從此只是文徹,只做好文徹想做、能做的事。”
“眼下文錦丟了,小寶也丟了,我們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找回孩子,同時家里也不能亂。這種時候自怨自艾根本沒用。”
沈清瑜說完,就準備進山。
她做不到等待,必須做點什么。
文徹品了品沈清瑜的話,越品越覺得如當頭棒喝。
是啊,當下要做的,是想辦法找回孩子。
自怨自艾有什么用?
他一下子從情緒走了出來,神色一肅,朝著沈清瑜作了個長揖:“多謝表嫂,文徹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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