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這段時間是怎么了?”王巧萍望著陸永國的背影問。
縐雅倩搖了搖頭:“不知道,好長一段時間都這樣了。”
“老大家的,不是我說你,他進城這么長時間了,兩口子聚少離多的,時不時你也進城看看去。
家里也沒逼著你非得做多少工,沒事兒背著安安,去城里逛逛,買點東西,也管管自家男人。
王巧萍的話說得很隱晦,但是縐雅倩知道,她一定也是看出來什么不對勁了。
“我知道了。”她只應。
“好了,好了,吃飯吧。”王巧萍拉著她坐下。
“他不吃就算了,咱們多吃點。”她往縐雅倩的碗里夾了好幾塊肉。
可是心里有了事,縐雅倩吃起來也沒什么胃口。
等吃完了飯,回到臥室的時候,陸永國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他什么時候開始沾床就睡的?
縐雅倩記得,他剛剛進城的那段時間,一個星期見不著她,一回來就跟貓兒似的,不管白天做了多少活計,晚上還能粘著她不放手。
“永國,永國……”縐雅倩上前去推他。
“嗯?”
陸永國像是困極了,迷迷瞪瞪地應了一聲,卻是連眼皮子都沒睜一下。
“去洗洗再睡吧。”縐雅倩道。
“好,我待會兒就去。”
陸永國應了一聲,身子卻動不起來,眼皮子又合上了。
“唉。”
縐雅倩嘆了口氣。
沒法子,她將陸永國外面的棉衣脫了,又扯了被子蓋了他半邊身子。
今天晚上要不和安安就在她的小床上睡一會兒算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將陸永國的外套掛了起來,可是一抖手,一個東西搖搖晃晃的,就從衣服口袋里掉了下來。
“是個什么?”
縐雅倩好奇地蹲下身撿了起來。
竟是,兩張電影票。
縐雅倩的腦袋瞬間“嗡”地一下。
她在家里翹首以盼地等著他回來,在村口從天亮等到了天黑,可他卻是在和別人看電影?
若是細聞,那電影票上還有很重的香味兒。
是姑娘貼身放過的。
陸永國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忽然想起,縐雅倩愛干凈,以前就要求過他,不洗腳不能上床睡覺的。
他太累了,竟然都忘了。
他趕緊起來,去廚房里頭打水,洗臉洗腳。
沒有熱水了,也只能用涼水將就一下。
冷水一激,人也清醒了許多。
回到屋里,他下意識地去摟自家媳婦兒,可伸手一摸,旁邊卻是空空蕩蕩的,那屬于縐雅倩的地方是一片冰冰涼涼。
“雅倩?”
陸永國一個激靈。
一回頭,這才注意到黑暗中有一個人影。
“呼……”
陸永國松了口氣。
“你嚇死我了,大晚上的不睡覺,你坐在那兒干什么?”
“永國……”縐雅倩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你在單位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了?”她想最后再問一遍。
只一遍,不管他說什么,她都會信他的。
“沒有啊。”
“哦,對了!”陸永國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褲兜里摸出來一個東西塞在了縐雅倩的手里。
“今天發工資了,給你買了這個。”
“是什么?”縐雅倩有些冷冷地問。
“雪花膏,抹在臉上可香了。”
是可香了,和那張電影票一樣香。
“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了買這個?”縐雅倩問。
他一個直男,什么時候開始了解起女人的擦臉油了?
“我看單位里的女同事都擦這個,所以就想著給你也買一個。”
“哪個女同事?”
縐雅倩緊跟著一句話。
陸永國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縐雅倩。
“雅倩,你怎么了?”
她從一開始就好奇怪啊,他從外面給她買了東西回來,她非旦一點兒都不領情,反倒是咄咄逼人,問東問西的。
“我怎么了?”縐雅倩想笑。
“我倒是想問問你怎么了?”
陸永國沉默了一下,蹲在了她的面前,伸手去拉她的手:“是不是我平時不在你身邊,讓你多想了?”
他意識到,自家的媳婦兒半夜坐在一旁發呆,心里定然是有心事的。
“對不起。”他先道了歉。
“是我疏忽了,這段時間單位里遇到了很多事,沒有顧忌到你的感受。”
“是什么樣的事?”縐雅倩問。
“是……”
陸永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這段時間,單位領導給了我很多小鞋穿。”
“給我許多活兒干也算了,今天有同事的東西掉了,分明那天不是我值班,領導卻非要把帽子往我腦袋上扣,拉著整個保衛科排查了很久,也沒排查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回來晚了。
是不是在村口等久了,生氣了?”
他蹲在她的面前,仰著頭看她,周圍黑乎乎的,看不太真切,朦朦朧朧的,像一只大狼狗一樣。
是因為這樣回來晚了?
縐雅倩并沒有問起電影票的事情。
她說過,只要他說,她都信。
“這些事情發生了多長時間了?”她只問。
“很長一段時間了,大概……半年。”
算算時間,從他開始心事重重也開始的確是半年了。
“半年時間了,為什么你從來都沒給我講過呢?這么長的時間你都是怎么過來的?”
她是了解陸永國的,他這個人,不怕苦,不怕累,但是怕冤枉,怕潑臟水。
他嘴笨得很,不會辯解的。
縐雅倩的一句話,卻叫陸永國怔了一下。
他一直沒給縐雅倩說過這件事情,是因為覺得她會擔心,覺得她會害怕他工作做不下去而對將來的生活沒有信心。
卻沒有想過,她第一句話問的是,這么長時間你是怎么過來的。
“怎么了?”
縐雅倩遲遲沒聽到陸永國的回答,有些擔憂地問。
“呵……”
陸永國卻笑出了聲。
“我真傻。”他拉著縐雅倩的手。
他怎么會如此低估自家的媳婦兒呢?
“永國。”
他聽到縐雅倩在喚他。
縐雅倩一只手撫摸著他的頭發,他的頭發硬硬的,手指穿過他的發間,真真像是在擼一只大狼狗。
“要是這個工作真的做得這么不開心,那咱們就不做了吧。”她道。
“不做了?你和安安怎么辦?”
“總會有辦法的。”縐雅倩道:“我前幾天看報紙了,說現在許多地方都已經包產到戶了,自己種自己吃,有許多村搞試產的。
我想不管怎么說,總比之前掙得多吧。
三年困難時期都沒餓死,難不成現在還能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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